第62章 chapter62
chapter 62
一段時間後,裴煜提出想見見凱撒。
路凜洲爽快應好,卻說:“凱撒和我一起在公司,你來公司吧。然後晚上一起去吃飯?”
裴煜好笑道:“我們去吃飯,那凱撒呢?”
路凜洲:“我知道一家寵物友好型餐廳,帶它一起去吃。”
裴煜挂掉電話準備出門。
辦公室裏,路凜洲立馬再撥出一個電話,讓家裏的司機把凱撒送到公司,接着找來沈秘書,讓她去安排能帶大型犬一起用餐的餐廳,效率極高。
沈秘書:“……”
路凜洲也不為難她:“環境口味都不能差,給你二十分鐘,找不到就算了,沒關系。”
他現在覺得,在公司食堂吃飯也很不錯。
路氏集團總部位于市中心的繁華地帶,幾百米外就是全城車流量、人流量最大的十字路口之一。
總裁辦公室的一面大落地窗正對着十字路口,房間裏的人随時可以用居高臨下的姿态俯視着最繁華的商圈,将它踩在腳下。
當年在進行建築設計時,除了保障安全也注重隔音,無論外邊發生怎樣的動亂,都能保證總裁清幽的辦公環境。
手機鈴聲陡然打破靜谧,路凜洲立刻側目,卻見來電提示不是裴煜而是王叔。
司機一個人制不住凱撒,只能由與凱撒還算親近的王叔和他一起送狗過來。
按理說王叔應該聯系餘勤,由餘勤下樓把凱撒接上來。但王叔卻繞開了餘勤這環,直接聯系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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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反常頓時讓路凜洲生出不好的預感,他忙點下接聽鍵。
“少爺,路口這邊發生了車禍,我們的車被剮蹭到了,正在和那位車主溝通商量索賠事宜。可能要再等一會兒才能送凱撒過去。”
路凜洲不由得站起身來,額角青筋無端跳了跳:“……車禍?”
王叔眺目望向前方那一片混亂,回道:“好像有車搶道,一輛貨車為了避開它猛打了下方向盤,又有行人橫穿馬路……反正很混亂,旁邊幾輛車發生了連環車禍……有一輛車直接翻了過去。”
不妙的預感登時更加強烈,路凜洲如被無形絲線牽引至窗邊,喉頭一滾,強自壓下恐慌,盡量冷靜地吩咐:“你去看一眼車牌。”
他的眼前無端閃過曾在監控視頻裏看過的畫面。
裴煜誤以為他出車禍,吓得頭疼欲裂連身子都站不起來,也正是在那強烈的刺激之下恢複了記憶。
他愣愣地望着亂作一團的十字路口,隔着這樣遠的距離,其實他并不能确認那四腳朝天的車輪屬于什麽品牌。
用眼睛無法确認,腦袋也不願相信,直覺卻在瞬間壓過理智,指引他奪門而出,快步奔下樓去——
電話裏去查看車牌的王叔安靜了好一陣,突然猛抽了口冷氣,他沒能察覺,可随後又是一連串高亢的狗叫聲。
無法無視,叫得人更加心煩意亂。
他大力連按數次電梯裏的一樓按鍵,焦急等待電梯落下的時間裏撥下裴煜的電話。
回答他的卻是一片慌亂的忙音。
再撥,還是忙音。
他的心髒幾乎快要跳出嗓子眼,這時電梯門開了,他形象全無地狂奔而出,攘開擋路的人。
越接近車禍發生地,擋在路上看熱鬧的人就越多,他幾乎快要被擠擠挨挨的人群逼瘋,眼底不知不覺泛上駭人的猩紅。
路人吓了一大跳,他趁機推開最後幾個礙事的人,終于親自站到了那片狼藉面前。
維護治安的交警一時沒留神,任由這衣衫淩亂的西裝男人突破阻礙,沖向發生嚴重車禍的那輛車。
王叔和司機一起合力拽住嗷嗷直叫的凱撒,同樣焦急萬分卻無能為力,只能催促人手嚴重不足的交警去疏散圍觀的人。
裴煜向來很守時。
他本來打算去路宅看望凱撒,但路凜洲小心思作祟想讓他來公司,再順便像約會一樣出去吃個飯,他沒戳穿,還特意在出門前換了身正裝。
他和路凜洲約好六點鐘在路氏見面,他算好路上需要花費的時間,再往前提了二十分鐘,避免路上發生堵車的意外。
因此,他甚至比緊趕慢趕從路宅開出來的車還要早幾分鐘抵達了這個十字路口。
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細節疊加下來,最後造成了誰也沒能預料得到的意外。
猛烈的撞擊後,裴煜和車一起騰空,随後一聲震天巨響,奪走了他的意識。
身體上劇烈的疼痛又讓他不能完全昏迷過去,在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态裏經受煎熬。
不但親自感受到生機在一點點緩緩流逝,意識也在這種折磨中恨不得自己掐滅自己。
直到一聲無助的輕喚傳來:“裴煜……”
視野朦胧,裴煜只能看到黑的白的虛影晃動,似乎有人托起了自己的上半身,又嘗試着去撬壓在他腿上的汽車殘骸,一次失敗又是一次。
路凜洲一時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半晌才意識到自己是在以人的力量去與車對抗。
冷靜,冷靜,冷靜。
他狠咬下唇迫使自己清醒過來,仰起頭望向旁邊的王叔,高聲道:“快叫救護車!”
王叔也受驚不小,急得滿頭大汗;“已經叫了,但附近堵得厲害,我讓小李和交警一起去疏散人群和車輛了。”
路凜洲跪坐在地,周遭黑壓壓的人群車輛圍得他們水洩不通。
滔天的怒火幾欲沖破天靈蓋,又讓他硬生生壓了下來,他深吸一口氣,眼中光芒掠過:“……對了。快!快聯系餘勤,讓他多帶幾個人下來疏散!”
語畢,路凜洲再次看向被傾倒的座椅壓住雙腿陷入昏迷的裴煜。
壓在腿上的重物搬不開,他也不敢硬拽或挪動傷患,只小心翼翼托起他的肩,讓他枕到自己腿上,盡量讓他攝取到更多的氧氣。
“裴煜,裴煜……”
可不管他怎樣疊聲呼喚,懷中人臉上的血色仍在失控地褪去,溫度越來越低,沾到他手上的血也在漸漸幹涸。
腦中又空白了。路凜洲強迫自己呼氣吐氣,靜下心來。
如果重傷之下持續昏迷不醒,死亡就會一步步逼近。
他忍住不受控的顫抖,努力用輕松的語氣反反複複念道:“我愛你,寶貝……不準死,不準死。聽到了麽?”
“我愛你,裴煜。”
“別睡着,不準睡。”
“裴煜,裴煜,裴煜……不準睡,你再堅持一會兒。”
耳邊的人聒噪不休,裴煜艱難将沉重的眼皮撐開一線。
路凜洲稍稍舒了口氣,再接再厲:“裴煜,不準睡,我愛你。”
腿上鑽心刺骨的疼不斷掠奪着裴煜的意識,嗓子眼也幹得厲害,好半晌,他才攢夠了力氣,發出游絲般微弱的聲音:“我……可以答應你。”
路凜洲側耳,在嘈雜的街道中央聽得尤為仔細。
答應什麽?
答應……他的追求?
路凜洲凝眉望向那雙半寐的淺色眼眸。它正在勉力抵抗着死亡帶來的困倦,因為疼痛而無法聚焦,那一點黑色的瞳孔也在緩緩擴散。
不是那種令人癡迷的潤澤和渙散,而是逐漸喪失生氣的空洞與無神。
裴煜像是察覺到了什麽,臉上的神色很淡,連一絲半點的痛苦都沒露出來。
“我答應你……”
他的聲音輕得像是羽毛的屑,從天降落轉瞬便消失于無形。
在最後的時刻答應路凜洲,讓路凜洲了卻遺憾。
然後就放下吧,好好活下去。
他的這番話仿佛最後的告別,路凜洲愣了愣神,反應過來後斬釘截鐵道:“我拒絕。”
裴煜一怔,散開的瞳孔都聚攏了一些。
路凜洲忍住眼底酸澀,只将信誓旦旦的模樣展示給裴煜,用強硬的語氣命令道:“不準睡着,知道了麽。”
裴煜忍俊不禁,卻不知道牽動了哪一處傷口,彌漫着血腥味的喉嚨裏,當即湧出一聲啞得不像話的咳嗽。
路凜洲立馬沉聲道:“不準笑。”
裴煜還想再多聽聽這喋喋不休的聲音,可眼皮總是沉甸甸地不住往下耷拉。
這時,滾燙的掌心将他失溫的手包裹住。
随後又是一聲:“裴煜,我愛你。”
表白了不知幾輪,裴煜總算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
“我愛你。”
“……嗯。”
“我愛你。”
“裴煜。”路凜洲随時留意着裴煜的反應,忙改換措辭提高音量,“不準睡,聽到了麽,不準睡!”
可回答他的卻是死一般的寂靜。
路凜洲低下頭,貼近裴煜耳廓,喃喃重複:“裴煜,蘇依……不準睡,蘇依。”
有人在說話,好像也有人在呼喚自己,可具體的字句,裴煜都聽不清了。
柔軟的溫熱從冰涼的面頰上碾過,最後蓋上他幹澀的唇,帶來一絲生機勃勃的濕潤。
短發蹭過臉上細膩的肌膚,微刺微癢,如此細微,居然比腿上的劇痛都更清晰一些。
臉上細細密密的觸感撤離,裴煜感覺自己的意識也跟着空了一瞬,随後換成滾熱的液體落到臉上,連綿不斷,一滴又一滴。
裴煜緩緩将眼皮撐開一線。
路凜洲抱着他,一瞬不瞬地注視着他。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變得濕漉朦胧,暈開血一般的紅。
那目光一如既往,比起想要盯穿他,更像是想要住進他的眼睛裏。住進來一次後,就賴着不肯走了。
裴煜動了一下手指,用骨節碰了碰路凜洲溫暖的掌心。
掌心不過是淺淺溫暖,而路凜洲給他的愛卻如火山噴發,是足以毀天滅地的壯觀景象。
那灼燙的岩漿洶湧而來,滾熱卻不傷人,将他團團包裹卻從不曾将他淹沒。
“不準睡。”
裴煜艱難擡眸,認真地回望過去。
這愛意是如此赤誠強烈而毫無保留。
以至于一顆本以為要漂泊一生的心。
在此安然落定。
“路……”
可惜裴煜的喊聲太微弱了,路凜洲也閉耳不聽,只緊緊盯着他的眼睛,生怕那絲縫隙徹底閉合,澀着嗓子又道:“不準睡,聽到了沒?”
裴煜依言,竭盡全力與沉重的眼皮抗争到最後一刻。
身體疼得失去知覺,肺裏嚴重缺氧,連發聲都困難。
他只好在心裏喊道:“路凜洲……”
路凜洲,
別哭。
沒有刀子,只是狗血_(:з」∠)_
如果有的話,那晚上就、就……就加更一章甜的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