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chapter66

chapter 66

三天後,裴煜受傷最嚴重的小腿消了腫,沒那麽疼了。行動依然不便,輪椅弄是弄來了,但路凜洲以在病房內活動不需要麻煩為由,堅持着将他抱上抱下。

裴煜:“……”

反正累的不是他,路凜洲也挺樂在其中。既然不能真耍流氓,借着伺候髒活的時候飽飽眼福,借着抱人扶人的功夫多蹭幾下也心滿意足。

這天早晨,路凜洲總算将那一直派不上用場的輪椅推了過來,問道:“今天天氣不錯,要不要下樓曬曬太陽?”

裴煜先因為路凜洲主動放自己自由而意外了一瞬,再次看向面前已經今夕不同于往日的人,不由得失笑:“嗯,好啊。”

裴煜以前在醫院照顧身患癌症的母親時,就經常推着輪椅帶她出去曬太陽。

但那簡陋的輪椅遠不如眼下這個帶有軟墊的舒适,裴煜心中感慨萬千,左右觀察摸索,居然還在扶手上發現了電動按鈕。

這顯然是個高級的電動輪椅,但身後的路凜洲卻選擇了原始的手動方式。

裴煜在心裏笑笑,并不出聲妨礙他的積極性,由他推着自己下樓。

住院樓後邊有一片巨大的花園,是住院病人休養散心的好去處。

坐在輪椅上漫步花園的體驗頗為奇妙,裴煜一動都不用動,舒舒服服地坐着欣賞風景自己移動。

住院的病人大多經歷過傷筋動骨的大手術,或是年邁體衰的老年人。

裴煜看到幾名腿部骨折的病患撐着拐杖走過去,還有老人像他一樣坐在輪椅上,由護工推着,稍微年輕點的甚至直接自己撥着輪子走。

被各種視線打量是裴煜再習慣不過的日常,可此時落到身上的那一道道視線,卻漸漸讓他感覺有些不對味兒了。他身輕體健,骨折的也只有小腿,坐着電動輪椅居然還得讓人推。

他頗為不自在,擡手覆上電動按鈕,扭頭對路凜洲道:“我自己走吧,你去那邊坐着休息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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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動模式不太安全,我來推更好,你想去哪兒就和我說。我不累。”

路凜洲一口氣斬決所有可能的托詞。

裴煜只覺好笑,壓低聲音道:“你看那邊的老人家都是自己撥着輪椅走,丢不丢人,別人都在看我們。”

路凜洲當然也察覺到那些恣意的視線了,早産生了拿塊毯子把裴煜從頭到腳罩住藏起來的念頭。

但不料原來裴煜也會介意,介意的還是丢人,他不由得勾了勾唇,附到裴煜耳邊輕聲笑道:“他們是在羨慕你。”

裴煜:“……”

路凜洲的自信倒是一如既往。

輪椅重新被推動,片刻後又停下來,路凜洲湊到裴煜頰邊,目視前方道:“那人……忘了叫什麽了。他來過路氏幾次,想找我投資他們公司的項目,但我沒興趣。”

而這個男人打量二人的目光尤其熱烈,裴煜早有所覺,此刻才知曉原因。他不怎麽想這樣被人羨慕,微覺尴尬:“好了,你讓我自己走吧,別一直推着了。”

路凜洲卻推着他轉了個圈,避開那人換到另一條路上,說:“你不想看到他的話,那就走這邊。”

走到這條新的路上,打量的目光便換成了另一批人。反正以他們的外形,單獨走到哪裏都是焦點,更不用說一個推輪椅一個坐輪椅了。

裴煜彎起胳膊拍了拍椅背上的手,無奈道:“大家都在看着我們呢。”

路凜洲便順勢握住他的手,再就着他的手轉了半個圈,

“他們是羨慕你。”路凜洲還是那套說辭,一眨不眨靜靜凝視着他的眼睛,将嗓音壓低,“……更是羨慕我。”

裴煜微怔,慢了半拍回過神來,正要擡手将這張還在持續靠近的臉推開,突然傳來一聲高亢且熟悉的“路總!”

悄然升高的氣溫頓時恢複如常。

裴煜聞聲望去,不遠處的車道上停着一輛頗為眼熟的黑色SUV。車門剛被拉開,餘勤從車上下來,正沖着這邊招手。

路凜洲:“……”

他默然片刻,推着裴煜過去。

餘勤見兩人過來,在裴煜不解的目光裏去開後備箱。

這款車底座高,後備廂又高又大,與前座連通。

後備箱還未完全打開,更熟悉的踢踏聲和嗚嘤聲先傳了出來,裴煜心頭輕顫,然後與激動的凱撒四目相對。

凱撒是大腦單純的小狗,并不清楚輪椅對于人類來說意味着什麽,看到裴煜的第一反應就是往前撲。

可惜長度有限的牽引繩限制了它的行動,白長了一雙大長腿,連後備廂的高度都沒能跳下來。

裴煜看着急得在車廂裏原地打轉的凱撒,忍俊不禁,喚道:“凱撒。”

凱撒鎮靜下來,又委屈上了:“汪嗚……”

裴煜不能起身,即使伸長手臂也夠不到它。路凜洲若有所覺,推着輪椅轉了半圈,讓裴煜側對着後備廂,同時保持一定的距離,免得凱撒撲到輪椅上來。

這下,凱撒用力伸長脖頸,裴煜也擡起手,剛好可以摸摸它的頭。

餘勤在一旁道:“裴先生,免得凱撒不知輕重撞到你,我就不放它下來了。這家醫院也是不讓寵物入內的,我們不方便待太久。”

裴煜噙着淡笑,再摸了摸凱撒的頭,溫聲叮囑:“凱撒乖,我下次再去看你。”

也不用餘勤催促提醒時間,他覺得看完凱撒也讓凱撒看到他就夠了,人和狗又沒什麽好聊的。他很快便收了手,說道:“嗯,那你早點帶凱撒回去吧,我也要上樓休息了。”

送走餘勤和凱撒,路凜洲顯而易見地心情愉悅,話裏都隐含着得意:“你怎麽不多摸摸凱撒?”

裴煜已經很久百思不解了,趕上眼前的機會直問道:“你怎麽連狗的醋都吃?”

路凜洲卻沒有反駁自己沒吃狗的醋,只反問道:“你說呢?”

再喜歡也不至于醋性這麽大吧。裴煜覺得好笑,半玩笑半真心道:“因為同類相斥?”

路凜洲不作辯解,也笑了聲:“嗯。”

一路走走聊聊,路凜洲始終半低着頭,該看路的目光全黏在那張臉上。進門時一個沒留神,輪椅在縫隙裏卡了下,輪椅上的人便一個踉跄,差點正面着地摔出去。

裴煜握住扶手平複心跳,心知這意外絕對和頭頂上那灼熱的視線有關,故意誇大其詞道:“差一點我就真要殘疾了。”

路凜洲沉默着先把他推回病房,停下來後才接話道:“就算你變成了殘疾,我也會照顧你,照顧你一輩子。我發誓。”

這話乍聽起來溫情脈脈,裴煜卻沉默幾秒,一回頭,果不其然對上那雙黑眸裏無形燒着的火苗,心情複雜道:“……你确定這是發誓,不是恐吓?”

路凜洲:“……”

裴煜的反問絕對稱不上陰陽怪氣,在裴煜說出變成殘疾的可能時,他的心中的确生出了怪異的希冀,某種偏執的占有欲瘋狂滋長。

他幻想着,裴煜永遠只能躺在床上,去哪兒都只能由他推着,眼裏只看着他一人,只與他一人分享欲.望。

轉瞬理智回籠,他忙解釋道:“不是……我希望你能一直好好的。”

“我發誓。”

散完步回來,差不多到了裴煜午睡的時間。

他以前沒有午睡的習慣,只有在路氏工作的時候,偶爾會在總裁辦公室睡一會兒。現在則是為了加快身體恢複,也是為了能讓路凜洲能有片刻的休息,他每天中午都會睡一兩個小時。

但路凜洲多半不會如他所願去休息。

以免打擾到他午睡,路凜洲把卧室留給他,自己去客廳待着。過了二十分鐘,确認病床上的人已經許久不再有動靜,路凜洲輕手輕腳重新回到卧室裏。

因為裴煜五感敏銳,他不敢亂動也不敢出聲,但那隐忍的呼吸卻粗重到難以忽視。

裴煜:“……”

路凜洲考慮良久,最後俯下身,輕吻那散在枕頭上的黑發末梢。吻畢卻不覺滿足,他又悄悄往前挪了幾寸,幾乎要隔着發絲碰到那心心念念的耳尖。

這時,裴煜毫無征兆翻了個身,吓得他後退一步。驚魂甫定,床上的人依然睡得安穩,只是換成了背對他的姿勢。

路凜洲放輕腳步,緩緩繞到床的另一邊。

裴煜只覺路凜洲的氣息燙得慌,這睡就快要裝不下去了,不料路凜洲就跟幽靈似的如影随形,圍着床繞了半圈,不依不饒又來到他的正面。

路凜洲低腰看了一陣,緩緩傾身,大着膽子吻住那最為誘人的唇。

同時克制地緊咬住牙關,擋着自己躁動不安的舌頭。淺吻一觸即分,緩慢的分別中帶着細微的顫抖。他重新站好,目光仍久久地黏滞在那裏。

而落到手指上的吻就沒有那麽克制了。

濕潤的觸感掀起強烈的癢意,裴煜不得不睜開眼:“路凜洲。”

路凜洲立刻把他的手放回原位。

裴煜無奈又好笑:“……你是狗嗎?”

路凜洲卻把問題抛回來:“你想要我回答是還是不是?”

裴煜:“……”

他莫名産生一種懷疑,如果他說是,不要臉的路凜洲說不定會徹底坐實自己的新身份,光明正大繼續舔。

他便說:“不完全是。”

“我知道你舍不得罵我。”路凜洲說,“你總是嘴硬心軟,口是心非。”

裴煜無力駁斥道:“你強詞奪理。”

路凜洲将強詞奪理發揮到極致,笑道:“謝謝誇獎。”

然後順着杆子往上爬:“我想摸摸你的手。”

反正裝睡的時候舔都舔過了,裴煜對犬類生物的容忍度也很高,随口答應:“随便你。”

路凜洲如願以償,繼續嘗試得寸進尺:“我想吻你。”

裴煜卻出乎意料地爽快:“可以。”

路凜洲也不懷疑其中是否隐含陷阱,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傾身下去。就在即将得償所願的前一刻,剛剛按揉過的掌心突然伸來,捂住他的嘴。

他驚訝地微微睜大眼,而下方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微眯,竟透出幾絲罕見的戲谑。

“抱歉,我口是心非。”

重新诠釋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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