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摔杯

摔杯

這本屬于豐澤縣縣官管轄的縣衙,現在倒像是秦善的地盤。

莫北跟着秦善一路走來,都沒看見幾個衙役仆從,卻總見到一些守衛的秦衛堂黑衣屬下。秦善神不知鬼不覺間,已然将這小小縣衙掌控在手中。

雖然只不過是一個地方縣衙,但也足見他手段。

“秦統領!”

走了一半路程,總算見到這縣衙原本的主人。

縣官看見秦善,眼睛一亮,快步走了過來。“秦統領,裏面這位……”

“劉大人。”秦善打斷了他。“裏面那位客人是尋我而來,我和他有要事相商,免不得要借客廳一用,可是打擾了?”

“不,不打擾,不打擾。”縣官連忙道。“我想也是秦統領的客人,一般人哪會有這樣的氣場。”

也不知來的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讓縣官急出一頭汗水,說了幾句客套話,幾乎是落荒而逃地走了。

莫北好笑地看着縣官倉促的背影,也不由更加好奇秦善口中的這位貴客了。

那邊廂,秦善已經邁步走進客廳,莫北連忙跟上。

一進廳內,便看見一個穿白衣的修長身影。

身姿挺俊,宛若冬日傲雪,令人察覺冷意之餘更有一股清朗氣息。

白衣人右手握着一把烏鞘長劍,劍雖未出鞘,但是劍意已是遮掩不住。再看此人站姿手勢,定也是一個用劍的高手。讓人不禁贊嘆,寶劍尋得明主。

這是莫北看到的除了秦善以外,第一個如此适合使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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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起了惺惺相惜之情,秦善見到此人,也是不由露出一份笑意。

“萬莊主遠道而來,怕不是為了在窗前賞景吧。”

白衣人聞言轉身,一張清俊蒼白的臉落入二人眼中。

這人簡直是黑白分明的極致,白衣白膚,烏發烏眸,潔白的像雪,烏黑的像墨。這兩種簡單的顏色,竟勾勒出一個畫中人。

莫北一向認為自己算是好看的,不過見到此人,也要道一聲自愧不如了。

“萬某此行自然不是為了賞景,而是為了鷹窟而來。”

一如容貌般冷峻的聲音,說出其他人都不敢言的話。竟然當着秦善的面直稱鷹窟,江湖上有幾人有這個膽量?

秦善表情未變。“我卻不知,秦衛堂和萬刃山莊有何交情,惹得萬成軒萬莊主千裏迢迢來跑一趟。”

他說完,竟已不顧有客在場,自顧自地找了個座位坐下。

原來白衣人是萬刃山莊莊主。莫北也大大咧咧地跟着坐下,不由又打量了萬成軒幾眼。他行走江湖雖然只有數月,但是對于萬刃山莊的大名也是有所了解。

這萬刃山莊傳至今日也不過兩代主人,在江湖上的威名卻是絲毫不落于那些百年名門。從第一代莊主建立山莊之日起,萬刃山莊的人便以出色的劍法聞名于江湖。到這萬成軒手裏,山莊實力更是翻了一番,如今談起劍法,誰不道一聲萬刃山莊的厲害?

萬成軒絲毫沒有被主人冷落的反應,也随意地坐在對面。

“這次受人所托,萬某前來只為兩件事。而這兩件事中,卻也有一件山莊的私事。”

秦善看他。“公堂之所,萬莊主還是先說他人所托之事吧。”

萬成軒道。“那我便問第一件事,替何王屬地的江湖門派所問。”

“昨晚蟬鳴寺五十三口人,可是秦衛堂所殺?”

果然是為了這件事而來,莫北心裏一緊,看向秦善。

秦統領卻是老神在在,反問。“是又如何?”

“鷹窟雖向來和江湖門派不和,但也不該做出此等妄斷人命的勾當。若真是你等所為,萬某只道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

秦善不為所動,繼續望着他。

萬成軒語氣平靜。“此事與我山莊無關,萬某不會插手。但是那些妄送了弟子性命的門派可不會輕易放過。”

秦善冷笑。“是與不是,也與你無關吧。那些江湖門派想要如何,我秦衛堂自能應付。萬莊主,你可以談談你此行正事了。”

萬刃山莊離此地千餘裏,萬成軒早早動身趕來,必然不是為了昨日才發生的血案,只不過是正好趕上,當了一回江湖門派的傳聲筒罷了。

可笑那些門派,自己都不敢親自上門質問秦善,只敢請求萬成軒幫忙。不過正如秦善根本不是為了昨日那事才坐在這裏,這萬成軒扯了這麽多,也不過是打個幌子而已。

他真正的目的,可還未曾說出。

聽見秦善的提醒,萬成軒的情緒總算有了一絲起伏,他定定地看向秦善。

老是這麽看着,還能看出一朵花來不成?莫北心裏不快,只能郁悶地玩着手裏的杯盞。

“第二件事,萬某來向鷹窟尋一個人。”萬成軒緩緩道,聽不出語氣。“驚影席辰水,此人可在鷹窟手中?”

“啪啦——!”

莫北打碎了手中的杯子,将兩人的視線都引了過來。注意到那如芒在背的目光,正蹲身撿碎片的莫北連道。“抱歉,抱歉,一時手滑。你們繼續啊。”

說完他已經收拾着碎片,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原本室內顯得有些凝重窒息的氣氛,都被他這一摔給打破。萬成軒若有所思地望着莫北離去的方向,而秦善卻是若無所覺,看上去對于莫北制造的小意外毫不在意。

“萬莊主想要尋這席辰水?”

聞言,萬成軒回頭看他。

秦善勾起嘴角。“很不巧,一日前,這人已經不在我手上了。”

……

走出客廳,莫北這才松了一口氣。剛才秦善看他的眼神幾乎像是要把他給淩遲了,讓他不得不趕快溜了出來。

“杯子啊杯子。”望着手中的碎片,莫北嘆氣道。“你這一摔,也不知道起了些效用沒有。要是沒有用,豈不是白白讓你粉身碎骨了?唉——”

“沒有用的話,再加上你來粉身碎骨,不就可以了。”陰陰的聲音響在耳邊,莫北一驚。

只見秦善正站在他身後,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莫北心裏悲哀,他竟然連這人是什麽時候接近的都未察覺。足見他對秦善的氣息已經十分熟悉信任,一點都未去警惕。莫北真為自己那毫不明朗的前途所悲哀。

“你,你怎麽出來了?那客人已經走了?”

秦善不答,走過來上上下下打量着莫北,像是要把他開膛破腹般。

“好一個摔杯,我若是不想洩露席辰水的蹤跡,你這一摔讓萬成軒起疑,豈不是容不得我不說。”

“哪、哪能啊。”莫北讪讪笑道。“只是手滑了而已……”

迎着秦善銳利的視線,他不由地又氣餒改口道。“我這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秦善冷哼。“你是見席辰水不見蹤影,怕我把他怎樣了。所以才在尋他的人面前故意顯出異樣,好讓人起疑,不是嗎?”

莫北沉默不語。秦善望着他這樣,心裏更來氣。

“只不過短短一日相處,你就這樣為人着想。我倒才知道,原來你還是這樣一幅熱心腸。”轉言又道。“只可惜,這次恐怕打破了你的如意算盤。真正要對席辰水不利的人,不是我,倒是那萬成軒。”

莫北本來被數落地心情低落,這一聽,眼睛又亮起來。

“沒有,沒有!我摔杯真不是故意的!”

秦善望他,眼帶嘲諷。莫北毫不在意地繼續道。“我看那人來勢洶洶,又很篤定地來向你尋人,他肯定是有确鑿的證據了。要是你不說,豈不是更加惹人懷疑?這萬刃山莊勢力不小,你現在要是再惹上這一個對頭,那不是很糟糕。”

“……”

莫北力證清白道。“摔杯真的是意外,只是後來我想不妨利用一下,所以就借機出來了。”

秦善聽他這麽說,仔細回想。自己坦白了部分席辰水的行蹤,加上莫北之前可疑的表現,現在那萬成軒定是狐疑萬分,又不敢輕易懷疑自己,因而暗中對秦衛堂使絆。

萬成軒怕是想要再觀察一陣子才決定是否出手。而這一段時間,對秦善的計劃來說卻是足夠了。

想及此,秦善轉眸看向莫北。這人只是短短一瞬,就已經想通了這麽多,并替自己鋪好一條路來了嗎?

若真是如此,這心機……

“所以你千萬別生氣!”莫北見他臉色好轉,忙讨好道。“我這是為了幫你,不是幫席辰水。”

秦善臉色一僵。“我管你幫誰,又為何會氣你?”

“哎?我聽你之前那語氣,還以為……”見秦善臉色更黑,莫北連忙改口。“不,不,不!不是你生氣!我這不是怕你生氣嗎?我的叫花雞還挂在你手中呢。說起這叫花雞,你昨晚答應我的那十只……”

秦善甩袖,要真仔細考慮這小子的話,還不得把人氣死。

“昨晚你任務算是失敗,叫花雞沒了。”

身後傳來莫北凄厲的呼號聲,秦統領腳步輕快,心情好了些許。

平日裏總是爾虞我詐,刀鋒劍影,有了這麽一個人來調劑調劑心情,似乎,也不錯。

秦大統領勾起嘴角,繼續去做那算計人的陰謀。

而在他遠去後,莫北停下慘叫,蹲坐在地上望着他離去的方向。

半晌,自言自語道。

“莫北啊莫北,你真是傻啊。這逗人開心的事,尤其是這人,可是個苦差事。”捏了捏手中的碎片,轉而又笑道。

“不過我樂意。”

說着又想起什麽,臉色變得愁苦。嘴裏念叨着師父師父的,在原地拿着碎片畫圈圈。

許久,像是理不清思路,一甩手中碎片,躺倒在地上不肯起來了。

像是這樣沒人的時候自己耍耍賴,就能将所有的煩惱都抛之腦後。師命和自己的心意,也全都不去管了。

秦善,秦善。

嘴裏念叨着這個名字,莫北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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