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見面

見面

秦善望着墓碑,不說話。

站在他身後,穿着暗紅衣裳的男子看着秦善的背影,輕輕走近幾步。

“今年,你本來是不是不打算來了?”

秦善道。“即使今年不來,我往後也會來。”

“是嗎?那為何偏偏今年不願來?”

秦統領擡頭看他。“因為有很多事。”

“很多事?”

“殺人的事。”秦善道了一句。

身後的男人卻低聲笑起來。“殺人的事,你哪一天不在做?我又哪一天沒有做?”

“這一次不一樣。”秦善道。

“為何?”

“不是我殺了他們,便是他們殺了我。”

秦善站起身來,扔開手中的酒葫蘆。“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那你如果死了,以後便不會再來。剛才那句話豈不是騙我?”稱秦善為師兄的男人如此道。

“我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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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已過,陽光肆虐地從林葉間灑落。秦善沐浴在一片朝陽中,一字一句道。

“我不會輸,也不會死。”

他轉身不再看身後的墓碑一眼,走下山。

而另一人只是看着秦善離去的背影,久久沒有言語。

藏風在山腳下等了很久,在天亮以後選了間茶館走了進去。他想,在這裏總能聽到最新的消息,不至于無所事事地等秦善回來。然而這一趟茶館之行卻讓他有點失望,或許是在雁蕩山腳下,這裏沒有人敢大聲議論魔教。

藏風聽了半天,也無非都是一些家長裏短的事情,或者是江湖上其他的小道消息。不過在這之中倒也有值得一提的事情,萬刃山莊莊主前幾日閉關了,似乎是在輸給那個來歷不明的小子後打算好好鍛造自己一番。

江湖上頗為熱鬧地議論着這件事,而清楚事情真相的藏風只是冷笑一聲。

萬成軒輸給顏漠北?這兩人有沒有真的打一場還是另一回事。

藏風記得第一次在無名谷見到萬成軒的時候,只有這個小子對顏漠北的惡作劇無動于衷。也只有他,對于之前還嬉皮笑臉,片刻後就翻臉不認人的顏漠北一點都不感到奇怪。

自那以後,這兩人就成了關系深厚的至交——最起碼在外人看來是這麽回事。

顏漠北的古怪脾氣在谷內是出了名的。

他高興的時候,可以對人非常好,把那人照顧的無微不至。而他不高興的時候,卻是誰都不理,堪比萬成軒冷漠的性格。

最重要的一點是,誰都不知道顏漠北什麽時候開心,什麽時候會不開心。也許這個小子上一秒還在和你嬉笑,一眨眼又對你冷面相向。這種差別對待,對于正常人來說都會難以接受。

尤其是對于那些之前還被顏漠北捧在掌心,下一刻卻被他不屑一顧的那些人來說,是很殘酷的一件事。

藏風一直弄不清楚,顏漠北的喜怒究竟是以什麽為轉變,他一度認為世上沒有誰能夠真正了解這個家夥。

直到這次事件顏漠北出谷以後,才發現世上竟然還有那樣一人,讓顏漠北始終笑臉相迎,這難道不是最奇怪的事情嗎?

擔任了十多年的二師兄,藏風都沒有享受過哪怕是一天都見到顏漠北好臉色的這種待遇。而某些人,卻一直被顏漠北倒貼卻還不自知。說藏風心裏不吃味,怎麽可能?

所以才會在和秦善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說出那句話來。

藏風現在想想,都覺得那時候自己太過激動了。

“看,那幫人是不是……”

茶館內突然寂靜了一下,随即響起陣陣竊竊私語。藏風被這種異常給驚動,回過神來。他擡頭望去,這才發現了引起騷動的來源。

十幾名服飾整齊的黑衣侍衛正聚在茶館門口,翻身下馬後,這些人向茶館走來。

在這個特殊時刻,在這個特殊的地點,驟然看見許多名統一黑色服飾的侍衛,只會讓人們聯想到一種可能——秦衛堂。

“那些是秦衛堂的人嗎?他們果然來這裏了。”

藏風聽見周邊的人竊竊私語。

“敢這樣和魔教較量的,也只有秦衛堂了吧,畢竟他們有朝廷在後支撐。”

“哪一個是秦善?”

“我覺得是右邊帶頭的那個,一看就很有氣勢。”

“不會太年輕了嗎?我覺得那個三十多歲的應該就是秦善。”

聽着這些人沒頭緒地議論着,藏風心裏好笑。這裏面哪一個都不是秦善,正主早在天黑之前就上山去了。

“怎麽就你一個人在這裏?”一名黑衣侍衛走過來詢問。

藏風認得他,好像是被秦善稱為衛七的一名侍衛,也是附近群衆們熱議的“秦善備選人之一”。

雖然不太喜歡被秦衛堂的人這樣直呼姓名,但是總不能讓這些朝廷出身的家夥們稱呼他為少俠或俠士吧?

被秦衛堂的侍衛成為某某少俠,被這些少俠俠女殺手們這樣稱呼,光是想想就會起一身雞皮疙瘩。

相較起來,還是直呼姓名為好。

“他天亮前就上山去了,不知道去哪?”藏風聳肩道。

侍衛們疑惑地對望着,似乎也對統領突然的不見蹤跡而感到毫無頭緒。藏風默默看在眼裏,看來,即使是秦衛堂的人也不知道秦善去幹嗎了。秦善瞞着這麽多人出去,究竟所為何事?

有時間,還是好好調查一番為好。

藏風正如此計算着,突然聽見旁邊某個缺心眼的一聲驚呼。

“我懂了,那個坐在那裏喝茶的人就是秦善!看,他也是使劍的!”

“噗——!”藏風一口茶噴出嘴。

“對啊,你看那群侍衛都站着只有他一個人坐着,這人地位看來不一般,的确很可能就是秦善。”有人附和道。

越來越多的人都認同這個觀點,都認為和秦衛堂侍衛們談話的藏風就是秦善。

藏二師兄內心郁悶的快要吐血,但又不知道該怎麽辯解,總不能大吼一聲站起來說我不是秦善吧!

他擡頭看那些侍衛們,見他們都是一臉木然,似乎對于周圍的議論不為所動。

等等!那是怎麽回事?他剛才在那個衛七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逝的調笑,是眼花嗎?

謠言止于智者,可惜在場的俠士們似乎沒有幾個腦袋聰明的,就在周圍都認定了藏風就是秦善的時候,正主姍姍來遲。

秦衛堂侍衛們比藏風更早一步發現秦善的到來。

“統領!”一聲整齊的呼喊,才讓二師兄注意到正主已經回來了。

似乎是剛剛才從山林間走出,秦善的額發和衣服上都沾着一些露珠。不過他像是沒有注意到這些,撣都沒有去撣一下。

“統領。”

衛七走出隊列禀告道。

“之前調派的人馬已經全部到齊,除了十四,他在半路上被謀先生帶走,還不知去向。”

秦善點了點頭,對于這點不以為怪。

“出發吧。”

秦統領一聲令下,所有黑衣侍衛步伐一致地走出茶館,跨上馬。他們對于秦善的命令沒有一絲質疑,秦善也不準備去解釋自己不見的這段時間的去向。

侍衛們只是最簡單地服從命令。

齊整,嚴肅,和江湖人完全不同。

那是和潇灑恣意的江湖氛圍格格不入的另外一種氣息,沒有自由,只有服從,卻多了一絲義無反顧和忠誠。這是個沒有自我的地方,所有人只以秦善一個人的意志為命令。

但不知為何,這樣的氣氛卻有一種格外蠱惑人的魅力。

忠誠的屬下,冷酷下令的統領。像是一把堅硬不催的鐵劍,讓人感覺到它的鋒芒。

即使是藏風也在不知不覺間被感染了,等他回過神來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和黑衣侍衛們一樣跟在秦善身後。

“去魔教。”秦善騎馬在前。

衣衫上的晨露早被風吹去,而随風帶起的碎發,卻是遮不住那雙一往無前的眼。仿佛即使知道身前有再多的陷阱和阻礙,他也會義無反顧地前進。

這樣一個人你真能拿得下嗎,漠北?藏風望着秦善的背影,無聲詢問。

顏漠北?顏漠北此刻還被關在魔教教主門外。他已經在門外等了整整兩天了,卻還是沒有見到這位教主的影子。

“不是讓我來見他嗎?人不在啊?”他無奈地向絕紅蓮攤手。“你們唬弄我呢?”

“只是讓你來等教主,又沒有說立刻能見面。”絕紅蓮哼了一聲。“教主說要見你,自然不會違約,你稍等片刻便是。”

于是莫北只能繼續等第三日,直到這天的太陽升到老高,他才看見遠處走來的一個人影。

“教主!”絕紅蓮老遠就認出人來,半跪在地行禮。

那人似乎是穿着暗紅的衣服,正緩慢踱步而來。那一步一停的速度簡直讓顏漠北心裏發燥,他已經在這裏等了這麽多天,這人卻是如此慢悠悠。他幾乎就想上前一把拎起那魔教教主的衣領,把他給拽到身前來。

努力耐着性子,顏漠北終于等到那人走到面前。

出乎意料的,這人的相貌很普通,既不英俊逼人,也沒有什麽特色,而是走在路上尋常人都會忽視的角色。

這樣一個人物,就是傳聞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魔教教主?顏漠北心裏不知是失望還是訝異。

“顏漠北。”相反,教主大人對于他卻是很滿意。“果然是一表人才。”

他輕笑道。“難怪秦衛堂統領會專門為你而來。”

顏漠北忽視了那句話,卻死死盯着魔教教主的笑顏。

他怎麽覺得,這笑容就那麽熟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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