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約

第一約

又過了一晚,這山間的洪水總算是平息下去。

秦善和十三出門查探了一番,确認已經可以離開。

“統領,估計衛七他們不久就能循着記號趕來。我們是在此等候,還是先動身?”

秦善想了想,道:“先等會。”

一旁有些緊張的顏漠北立時松了口氣,他身上的傷可還沒見好轉,可經不起山間泥濘小路的折騰。

衛十三不由瞪了他一眼,若在平時,統領肯定不會幹坐在這裏等待救援,都是這小子拖了後腿!

顏漠北卻把十三那刀刮般的眼神抛之腦後,自得其樂地坐在山洞一角。

“對了,秦善,成為你的人以後,要和他們一樣稱呼你為首領嗎?”他像是想到什麽,問道。

“随你。”

“那成為你的人後,我平日裏需要做些什麽?”

“自等吩咐。”

“那成……”

“閉嘴。”秦善忍不住呵斥他。這小子張口閉口你的人,我的人。居心叵測,讓他很不耐煩。

顏漠北嘿嘿笑了兩聲,也不再特意沒話找話說,乖乖地待在一旁等待來援。

果然如十三所說,未等多久,就看到了秦衛堂的大批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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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領!”

領頭的是顏漠北曾經見過的衛七,這個秦衛堂侍衛中唯一一個會偶爾對顏漠北笑一笑的侍衛,此時正一臉緊張地向這邊奔來。

“統領可有受傷。”

“一些小擦傷而已。”

“統領這幾日受苦了,是屬下等保護不周。請統領責罰!”

又來了。顏漠北站在一旁不耐煩地想着,似乎每個趕來的秦衛堂侍衛見到秦善第一句都是說的這句話。責罰,責罰,好像他們一天不被秦善痛毆一頓就渾身不舒坦似的。

衛七突然擡起頭,不冷不熱地看了顏漠北一眼。

顏漠北心中一驚,面上讪讪笑着,心裏不敢再多想。

“這并非你們的過錯。”秦善打量了一下前來迎接的秦衛堂衆人。“所有人可都到齊。”

“禀統領,除了在山下等待的人馬,秦衛堂侍衛全都在此。”衛七想了想,又道:“那位無名谷二弟子,現在正在山上。”

秦善點了點頭,深黑的眸子掠過一道暗芒,叫外人看不出他在想着什麽。

空闊的山洞外寂靜了許久,才聽見他對一衆屬下下令:“所有人立即動身,離開此地。傳訊山下的人,也立馬出發。”

“是!”

秦衛堂的侍衛對于秦善的命令向來沒有異議,立刻執行。

秦善安排了兩個侍衛帶着顏漠北下山,自己則是拒絕了其他侍衛的相助,獨自出發。

直到一行人風風火火地離開雁蕩山,離開山下小鎮,遠離魔教總部所轄區域。趕了兩天兩夜的路,秦善才允許停下休息片刻。

這天休息的時候,顏漠北才有空将悶了兩天的疑惑問出來。

“為什麽這麽急着走?”

秦善瞥他一眼。“目的已達成,為何還要停留?”

目的?顏漠北轉眼一想,秦善這次上魔教不就是為了他。現在他都已經答應替秦衛堂做牛做馬了,秦善自然沒有再留在魔教的必要。而且這樣不辭而別,也不用擔心二師兄在後面緊追不舍,豈不是兩全其美?

這樣一想,他心裏就莫名高興起來。

不過這開心還沒多久,就被秦善冷冷地打斷了。

“可還記得我要你做的三件事?”

“……當然記得。”

“好!那我現在就要你做這第一件。”秦善拍了拍手,門外衛七走了進來,手上還托着一個小盒。

顏漠北緊緊地盯着那個小盒,想着裏面會是什麽。是一件索某人項上頭的密令?還是……

未等他多想,秦善已經接過盒子,打開。他從盒中拿出一個深色的小瓶,放在手裏晃了晃,似乎是在掂量什麽。

顏漠北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哦?告訴我你是怎麽想的。”秦善饒有興致地看向他。

顏漠北道:“自古以來通俗異傳裏都有這樣的故事,胸有抱負的主人公受人所迫,被逼服下毒藥。即使我僥幸擔了個主人公的名分,你也不會做這樣庸俗的事情吧?”

“庸俗?”

“用毒藥控制一個人的忠心,難道不是件最愚蠢的事情嗎?”顏漠北眨巴着大眼睛看向秦善,像是在宣布不會相信他會做如此“愚蠢的事情”。

秦善勾了勾嘴角,“不過,這卻是讓人聽從自己命令最有效的方法。”

他這句話似乎就已經在暗示着什麽了,顏漠北睜大眼,看着他把小瓶打開,倒出一枚深黑色的小藥丸。

“毒藥?”

“不,補藥。”秦善微笑。“宮廷秘方,使用可延年益壽,保養容顏,一般是宮中妃子所用。”

顏漠北的臉色有些古怪,“你給我用妃子用的藥?”

“自然有所不同。”秦善道:“這藥丸裏額外加了些藥材,對習武之人來說,長久服用可有強身健體之效。但是——”秦統領笑了笑,在顏漠北緊張的目光注視下,道出下文。

“一旦停藥,七日內必七竅流血而亡。”

顏漠北此時已經知道是躲不掉了,他接過秦善手中的黑色小藥丸。“這就是你要我做的第一件事?”

迎着那明亮的眸子,秦善毫不躲閃,颔首。“是。”

顏漠北對着他笑了笑,把藥丸扔進嘴中,一吞而盡。

“我吃下去了。”他看着秦善道。

秦善點頭。

“那我走了。等你什麽時候想起我,或者想要我做第二件事的時候,再來找我。”說罷,也不待秦善有所回應,推門而出。

直到确定顏漠北已經走遠,一直在旁邊待命的衛七才有些憂慮地道:“統領又何必如此。依那顏漠北的心思,即使您不對他用藥,他也未必會反抗您的命令。而這樣一來,豈不是激起他的反心?”

看顏漠北剛才那異于往常頭也不回的模樣就知道,他心裏對秦善或多或少是有了芥蒂。

秦善微微側頭,看着他的屬下。

“他的心思,你又能猜得準?”

“統領?”

“我也不能看透他心底究竟在想些什麽。”凝眸望着窗外,秦善緩緩道:“比起去揣測他的心思,這樣才輕松了許多。”

只有用三約的第一約命令顏漠北用下藥,才不會怕他作假。

是夜,月明高照。顏漠北獨立住在一個小偏院,似乎是不怕他逃走,這次偏院幾乎沒有安排侍衛守衛。

顏漠北毫無睡意,一個人坐在窗前對酒賞月,一個個空壇子倒在他腳下,不過飲酒之人卻一點醉意都沒有。

“呵,是誰家的姑娘,惹得我們顏少俠對月相思?”

月夜中,一個帶着笑意的聲音遠遠傳來,只片刻,聲音的主人已經出現在小院中。

一個壇子破空而去,不速之客輕松地接過,也飲了一口。

“怎麽,心情不好?”

“廢話。”顏漠北斜了他一眼,“你們敢出現在這,不怕秦衛堂的人發現你?”

來人笑笑,“以前是不敢,不過今晚倒是不一樣。”他說着,四處望了望。“這邊似乎沒什麽守衛,他們已經這麽信任你了?”

顏漠北嗤笑一聲,“算是‘信任’吧。”

聽出他話音裏的蕭條和自嘲,來人臉色一變,“發生什麽事了?”

顏漠北卻是不顧他的臉色,自顧自地飲酒,像是低語般喃喃:“秦善啊,秦善這個人,他從來不信任別人!從來都不!”呵呵一笑,他又拿起酒壇暢飲。

“發什麽酒瘋?”來人皺眉道。

“酒瘋?呵呵,師兄,你若是吃了像我這樣,未必會好多少。”

來人身份大白,正是顏漠北躲之不及的藏風。只是此刻這兩人相處的模樣,一點都沒有一個在跑一個在追的緊迫感。

“秦善讓我吃了一個藥丸。”顏漠北淡淡道,像是在說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藏風不以為意地笑了,“我還以為是什麽事呢?他讓你吃你就吃了,你小子,狡猾着呢,藥丸藏起來了吧。”

“沒,真吃了。”

“恩恩,我就知道……你說什麽!?”藏風臉色大變,幾乎顧不得壓低聲音。

他上前拽起顏漠北的衣領,像是看傻瓜一樣看着他。“你有病吧你,還真用他的毒藥?”

“情況容不得我。”顏漠北苦笑,“而且若是不用這藥,他怕是半分的信任都不會給予我。“世人皆懼的秦統領,可真是好手段。”

藏風急道,“我速速傳信回顧通知大師兄,問他可有辦法。你且在這待着,既然命都在他們手中了,這陣子就安分點。”他說完,一個起身已經躍起遠離,從頭至尾沒有驚動其他人半分。

顏漠北一人在院子裏,望着那傾瀉而下月光想。

就算這個毒解能解,有些更深的毒,怕是一輩子也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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