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東屬之地

東屬之地

答應顏漠北那個條件的當晚,統領大人就後悔了,而且是後悔不已。

窗外夜色已深,秦衛堂的侍衛們輪值守衛,沒有秦善的命令誰都不敢過來打擾。這是秦衛堂一直以來定下的規矩,而現在秦善卻在考慮,規矩是否也該更改更改了。

此刻,哪怕是随便來一個侍衛,他都能想都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把這個人趕走,這個賴在他屋內的人。

“你想要待到什麽時候?”終于還是忍不住了,秦善先開口道。

“你待到什麽時候我就待到什麽時候,你走我便也走。”坐在他床上的男人像個無賴一樣,道:“統領大人剛剛才許下的承諾,不會片刻就忘記了吧?”

“……”幾欲脫口的呵斥最終消失在喉中,秦善沒想到一時許下的諾言,竟然會為自己惹下這麽大的麻煩。

“要時時刻刻把我帶在身邊,這可是你親自應下的。”顏漠北笑眯眯道。

一定是當時腦袋被糊了漿水,才會答應下那個條件。秦統領心裏暗暗氣惱自己,顏漠北卻是一掃近日的憂愁,心情大好。

“夜深了,明天還要趕路,早些睡吧。”顏漠北坐在床上,拍了拍被子道。

秦善眼睛一眯,快步走上前。就在顏漠北驚喜地以為統領大人是妥協了的時候,只見秦善拉住被子一角,手一用力,将坐在被子上的顏漠北給抖了下來。

“我沒說過你可以睡床。”掀開被子自己往床邊一站,秦善冷冷地看着坐在地上的顏漠北。

“那我睡哪?”顏漠北問。

“自己去想。”沒把他趕出屋子已經算是忍耐的極限。

“大冬天的,你忍心讓我沒鋪沒蓋的凍着麽?”顏漠北委屈道。

“內力有暖身之效,順便練習內功好了。”秦善絲毫不為之所動。

Advertisement

最終,顏漠北抗議無效,被從床上趕下趴在桌子上睡去了。

有其他人在屋內,秦善也不解衣,直接躺在床上和衣而睡。當顏漠北還想對他說些什麽的時候,統領大人已經閉上眼睛,呼吸平穩地睡去了。

是真睡着了,還是假睡?

趴在桌子上,顏漠北側着頭看着床上的人,想要從那人的呼吸的規律中查看一二。可是看着看着,心思便不由地偏了。目光從那人的胸膛轉向咽喉,再望向那抿得緊緊的唇。

即使是睡覺的時候,秦善也是緊閉着唇,就如同他同樣緊閉的心扉一樣。

視線在那淡色的唇上流連了許久,顏漠北才将目光繼續往上移。直挺的鼻,像這個人的性格一樣透露出一股嚴苛的意味。出乎意料的是,秦善的睫毛竟然格外地長,不僅纖長,還随着呼吸一下一下的輕顫動着。那微微煽動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一樣騷弄在顏漠北心上,弄的他心間癢癢的。

這一望,便望了好久。好像是要把那人的容顏,每一分每一毫都刻進心裏,融進血肉裏。直到眼睛已經開始酸澀,窗外的月亮已經攀得老高,顏漠北才支撐不住地漸漸睡去。他撐着自己下巴的手一個打晃,整個頭便埋入手臂中呼呼大睡起來。

明媚的月色照映進屋內,将屋子照得亮堂,仿佛什麽污垢和陰影都無法在月光下遁形。

床上的人不知什麽時候睜開了雙眼,又或許他一直都沒有睡着。

秦善望向趴在桌上睡的男人,眼神幽暗,許久,才再次閉上雙眸,真正進入夢鄉中。

秦衛堂一行向東邊出發,那裏不久之後将有一件大事要發生。而這件大事,一定要在秦善的眼皮子底下做成才行,所以他決定趕去東邊與另外幾人回合。

齊朝東屬之地乃鹽運重地,水道交錯,适合船舶運輸。官方在這裏設有鹽政司,管轄官鹽運輸,因交通便利之故,東屬之地一向也是齊朝商貿最發達的地區。

和魔教所在的多山的地區不同,東地是一整塊平原,十分适合谷物種植。連續幾年天公作美,東地的百姓們小日子過得也美滿。

一望見大片大片黑色的田地,便知是東地到了。

偶爾路過一兩家分散的農戶,看着門上貼的大紅色對聯和屋外挂的燈籠,才提醒人年節已經過去很久。今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不僅是秦善連顏漠北都忘記了有過年這回事。

想起以往在谷內過年似衆人歡聚一堂,再想想今年的年節就這樣不知不覺間從手心間溜走,顏漠北不由地嘆了口氣。

秦善聞聲回頭瞧了他一眼,“累了就別跟着,後面有馬車。”

這幾天除了如廁的時候,顏漠北幾乎是片刻不離他身邊,早讓統領大人覺得厭煩了。

“不是累。”顏漠北指着遠處一家農戶門上的對聯道:“你沒看見人家都已經過年了麽?”

“那又如何?”

“如何?!今年年節,我們還不知道是在哪兒過的!算算時間,倒像是被困在雁蕩山下的那幾天。”顏漠北惋惜,“好好一個年,就在山洞裏過了。”

“不過是個節罷了。”

“不過是個節罷了?”顏漠北驚訝地重複他的話。“一年一次的團聚日子,怎麽能那麽疏忽?”

齊朝人向來重視人倫之情,親人團聚的節日在齊人看來無比重要。毫無疑問,即使是在無名谷內長大,顏漠北也是确确實實的齊朝人。

“我沒有可以團聚之人。”秦善冷冷道:“這個節也就沒有過的必要。”

顏漠北一下子啞然無聲,看着前方騎馬而行的秦善。這人雖然位高權重,江湖上人人畏懼,可是在他心裏,竟然沒有一個可以相陪之人麽?那麽以往在那冰冷的深宮內,在和江湖人的算計中,秦善都是獨自一人過年?

手指用力握緊馬缰,顏漠北禦馬追上前。

“從今以後就有了。”他騎馬和秦善并肩而行。“以後就由我陪你過年。”

秦善不理他,對這個建議恍若未聞。

“我說的是真的,你不信?”

“不信。”秦善毫不留情,“也不需要。”

“好,即使你現在不信不要,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想信也想要。沒有誰生來便是該一個人過年的,總得有個人陪着。對了,或許你之前那麽多年,就是為了等我!等我陪你過年節!”顏漠北興致勃勃道:“咱們倆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對。”

“駕!”

秦善不去聽他那滿嘴的胡言亂語,徑自禦馬直行。顏漠北嘴角擒着一抹笑容,也随即緊跟而上,就像之前早已經下定決心的,無論這個人如何冷言冷語,他都會永遠跟着。

臨近東地的一個市鎮時,為了不引人矚目,秦善讓侍衛們分散進鎮,只留下一個甩不掉的包袱跟在他身邊。

顏漠北跟在秦善身後,在這東地的是鎮上東張西望。他從沒來過這裏,有些好奇。

在張望間,差點把秦善給跟丢掉。好不容易在街上找到了秦統領的身影,便連忙追上去。還沒來得及追問秦善為什麽走這麽快,便看見他轉個身,走進一間客棧。

顏漠北的神色剎那間變得有些古怪,他想起第一次和秦善見面的時候,也是在類似這樣的一間客棧。還沒來得及多想,客棧內傳來的飯菜香和酒香就已經勾着他的鼻子,将他引了進去。

剛入客棧,一望之下并不見秦善。顏漠北接着走上二樓,果然在靠窗的座位尋到那人。

他笑一笑,也跟着在秦善對面坐下。

“你還真喜歡這臨窗的位置。”

秦善已經叫小二點了菜,此時道:“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

“風景好,視野好,也清靜。”

“還少一點。”秦善突然起興,嘴角勾起一抹笑。“方便取人性命後脫身。”

看着他那笑容,顏漠北頸後的汗毛一下豎起。他想起了在初遇的那間客棧,秦善舉手間滅盡數十江湖人性命的一幕。難道此刻秦善坐在這裏,又要醞釀什麽血案了不成?

顏漠北連忙側頭四下張望,看看二樓在座的人中,是否有誰面目可憎或者是不守規矩的江湖人。

秦善瞧出了他心裏在想什麽,輕笑。“今日只是來探聽些情報。”

這幾日來連日趕路,雖然有秦衛堂各處暗探不時送來情報,但是要知道江湖上的勢态,還得從江湖人口中親自聽來才行。

正說着,附近一桌人的議論之聲就傳進他們耳中。

“近半個月前,秦衛堂秦善直上魔教之事,在座諸位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吧?”

“是,是,那可是個大消息,所有人都等着秦衛堂和魔教的消息呢。怎麽,嚴兄有詳細消息不成?”

被稱為嚴兄的中年漢子撚須一笑,“這可是第一手的消息,是我正巧在雁蕩山附近的世兄傳來的。你們可知道,那秦善去了魔教之後又如何?”

“聽說是已經離開了。”

嚴姓男子神秘一笑。“是走了沒錯,可你們誰知道秦衛堂是怎麽離開的?”見到所有人的興致都被自己吊起,中年漢子才得意地挑眉,緩緩道:

“我世兄可是親眼瞧見,那秦衛堂的一行人天還沒亮就從雁蕩山上下來了。行色匆匆,不是落荒而逃又是如何?諸位是沒瞧見他們的神色,那真是被痛打的落水狗!痛快,痛快!”

二更敬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