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相會

相會

今晚的面具是一只牛頭,牛雙目圓瞪,紅色與黑色的條紋增加了其怪異又威嚴的感覺,曲目是《離騷》。

其實梁子辰很好奇:看似兇狠的牛頭為何能與傷感的《離騷》扯上關系,他只是總結了前面幾次下注結果,選投了下注人數最少的那一項,沒想到真就中了!

他早就看出如意已經見到自己,可卻沒有什麽特殊的表示。梁子辰心裏想到:這個小丫頭,真是欠教訓!

不過當音樂一起,如意從地上緩慢起身開始舞蹈,教訓她的念頭,立馬被抛到腦後!

梁子辰小時候在宮裏也看過一些歌舞表演,皆為上乘,可都不如今晚如意跳的靈動有感情。

那怒目的牛頭,在音樂的烘托下,跟随如意伸展又縮回的舞姿,竟顯得有些悲傷。

和梁子辰一樣,其他的觀衆也陷入一種無法克制的憂傷之中,他們從來沒看過這樣傳神的舞蹈,大家都瞬間忘記自己來的是妓院,而不是仙境!

一曲終了,如意又恢複到伏在地上的姿勢,就像曲中人憂傷地辭世一樣,盡顯悲涼。

梁子辰感覺有一股細細的暖流從臉上滑落,趕緊用手擦拭。他沒想過自己竟然會落淚,也明白了為何看過她舞蹈的人都說“妙不可言”。如意的舞蹈,确實是難以用語言描述其美妙。

當如意起身謝幕時,她已經看不見梁子辰的身影。也許他沒認出自己,看完舞蹈就離開了吧!她心裏這樣想到。

送走其他的客人,如意摘掉面具,戴回面紗。沒興趣觀看外面的燈謎,直接回到自己房間休息。

因為每次跳舞都需注入十足的感情,所以一曲跳完,如意都會異常辛苦。

今晚應該沒有需要她再出場的時候了,關好門,如意将面紗也摘掉,開始卸妝。

“舞仙姑娘化妝只化半張臉嗎?”

突然冒出的聲音令如意手抖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恢複了鎮靜,繼續卸妝。

因為那聲音的主人,她認識!

梁子辰直接從窗外翻身進來,站在如意身側,歪着頭盯着她的臉看。

“梁公子好本領,二樓的窗戶也能翻進來。”如意給他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

可對方卻不想笑!

他快馬加鞭去尋找解密人,為的就是早去早回,然後盡快陪着如意一起來洛城。

她倒好,不僅自己偷偷先跑了,而且還進了妓院。

他在洛城找了那麽多天,要不是有個朋友告訴他翠雲閣新來了個特別的姑娘,不賣身只戴面具跳舞,他過來碰碰運氣終于找到如意,還不知道要在洛城繼續找多久呢!

那天他站在人群裏,望着一個戴着面紗少女從二樓走下,雖然比上次見到她時瘦了很多,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她是如意。

“是誰把你擄來的?”梁子辰沉聲問道。

想起這件事他心裏就生氣,若是他把尋人的差事交給別人,或者那日帶着她一起去,她就沒機會趁他不在的時候跑出梁家了,也不會被人擄到這裏來。

對此,梁子辰是很愧疚的,他很擔心如意被賣到翠雲閣之前是否遇到過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沒人擄我來,是我自己來的!”

如意已經将臉上的妝清理完,給梁子辰倒了一杯茶,平靜地說。

“自己來的?”

梁子辰簡直難以置信,她之前還想要逃離迷月莊,怎麽現在又自己闖入翠雲閣了?

“你為何要來這裏?”

如意微微蹙眉,當初說好要等他回來,自己卻先走了,确實是她的不對。

可自從得知他的真實身份,如意就想與他拉開距離了。

報仇,是一直懸在她心上的夙願,是她命裏該有的使命,卻不是他的。尤其他那麽好的身世,不應卷入她的仇恨中。

“我本就屬于這裏,只不過中間去了迷月莊幾年。現在迷月莊垮了,我孤苦無依,自然要重新回到這裏。”

“你可以不用回到這裏!”梁子辰不喜歡這個說法。

如意笑了笑,“梁公子,我身份本就卑賤,這裏已經是像我這樣出身的人比較好的歸宿了,你還是請回吧!”

“妓院也可被稱作是歸宿嗎?”梁子辰有些生氣了。

“是呀,這裏有很多姐妹,而且張媽媽待我們向親女兒一樣!”如意面露微笑,可這這微笑卻不是發自心底。

似乎看提線木偶一樣,梁子辰想不通她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在将軍府,是讓你感到不适了嗎?是我母親嗎?”

如意搖頭,“梁公子多慮了,公主待我很好,當初她和梁将軍都極力挽留我,是我自己要走。留在梁府,我找不到合适的身份,我不知道該是是婢女還是舞女,或者是成為你的侍妾?”

如意直白地說出了內心所想。在無需階級的荒郊野嶺,他們可以是平等的,可到了将軍府,她的身份太低微了。她也不想靠曾經的恩情去賴上他一輩子,她有尊嚴。

“在我家,你不會是婢女、舞女或者侍妾,只會是客人、朋友,或者……妻子。”

說出“妻子”二字時,梁子辰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在這之前,他還沒想過可以和如意有這種關系,但這一刻說出來,似乎又覺得順理成章。回想他們以前的相處,他願意和她在一起,希望她與他一同生活,如果如意是他的妻子的身份和他生活在一起的話,他不覺得反感。

可梁子辰這樣的表白把如意吓了一跳。她拿一根手指戳了下眼前人的額頭,“梁子辰,你腦子是不是讓驢踢了?上次發燒發糊塗了?你也不想想你是什麽身份,我是什麽身份,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被她這麽一戳,梁子辰感覺熟悉的味道又回來了,也不再生氣,只是梗着脖子問:“你信身份地位那些鬼話嗎?”

怎麽會不信呢?

雖然如意也想咒罵這不公的社會:富貴的,子女一出生也是富貴的;貧賤的,還沒出生就注定了貧賤。可是,這都是定好的,富貴的人享受着既得利益不會松手,貧賤的,想改變卻無能為力。

梁子辰是她遇到的富貴人家中,難得一位不以等級壓人的公子哥。她感謝他的好意,但還是不想将他拖入到自己的悲慘命運裏。

于是下狠心說出了拒絕的話:“梁公子,這樣的話有些太一廂情願了!我雖然身份卑微,但也不是你想讓我做什麽,我就會欣然接受的!”

還在為剛剛告白感到害羞的梁子辰,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是自作多情了嗎?除了師父,可從沒有人敢這樣拒絕過他。

“如意,你是不是有點高傲?”

被叫了名字的人點頭,“可能是吧!我有不知死活,不識好歹的高傲!梁公子,夜深了,還是請回吧!我雖身在妓院,但還是清白之身,我想主意下名節!”

名節?妓院裏的女子,還有名節可講?

梁子辰攥緊拳頭,這些女人總是有辦法讓他動真氣,母親是一個,阮千風是一個,現在的如意也是一個,而且是最讓他動氣的一個。

轉着圈兒看房間裏的陳設,梁子辰總想砸點什麽解氣,讓她在意她的名節!

咦,梁子辰停住了腳步,她剛才講的是名節,清白之身。那也就是說,她來妓院不是自甘堕落。而且肯定也不是為錢,不然離開梁府的時候,她不會拒絕母親給的盤纏,所以,她來這裏一定另有目的,就是之前說的報仇吧?

想到這裏,梁子辰又笑了。

如意看着奇怪,這人怎麽一會兒生氣攥拳,一會兒又含笑展顏的?

梁子辰松開拳頭,走到窗邊,單腳跨上去,“我不管你心裏真正想的到底是什麽,總之我也不會輕易放棄的,我倒要看看你想耍什麽花樣!”然後頭也不回地從窗戶跳下,地上只有一下輕微的落地之聲。

如意湊到窗前,院子裏已經沒了梁子辰的身影。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悵然之感,他剛才說的“妻子”,是随口之言還是心中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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