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捆束
第33章 捆束
交換戒指是婚禮中最高光的時刻,交響樂曲的聲音在這一刻達到最高.潮。
高昂的音樂聲中,那一聲輕輕的呼喚像夢呓般缥缈,等游昕昕擡頭看時,已經徹底消散在了空氣中。
她擡頭看着近在眼前的男人,她的新郎坐在椅子上,低着頭,薄薄的雙唇緊閉。
并沒有在叫她。
游昕昕覺得這段時間自己實在是有些奇怪,已經好幾次這樣了,一會以為季樓睜開眼睛看自己,一會聽到季樓喊她的名字。
難不成是結婚帶給她無形的壓力,讓她不小心産生了幻覺幻聽?
游昕昕輕輕搖搖頭,眼前沒空考慮這事。更令她心中不安的是剛剛路上發生的那場車禍。
造成車禍的肇事司機已經逃逸了。但他離開時的那個眼神和那一抹惡意的笑容,讓游昕昕無法釋懷。或許那是一場人為安排的禍事,就是為了阻止這場婚禮的順利進行。
自己在前幾天遭遇到了攔路的匪徒。今天又莫名遇到這樣的車禍,很有可能在幕後有一只不為人知的黑手正朝着自己和季樓伸出。想要阻攔這場婚禮的進行。
再聯想到季樓就是在車禍中出了意外成為植物人。游昕昕的一顆心頓時變得警惕。
很多人告訴過她,季家這樣的豪門旺族內部就是一個深深的漩渦。金錢帝國巨大的利益腐蝕了人心,把一個個外表西裝革履的人變成不擇手段的惡鬼。
婚禮盛大豪奢到極致,燈光,鮮花,賓客,海浪和莊園……花團錦簇之中游昕昕卻體會到了逐漸逼近的危機感。
她環目四顧,靡靡的燈光中有無數人朝她舉杯。
在人群中她看見了黎采薇,黎采薇盯着她的目光露出赤裸裸的恨意。她還看見了萬明誠,萬明誠沖她點頭微笑,擡起酒杯示意她不要緊張。然後看見匆匆趕來的季明煦,季明煦的眼神愛恨交織,死死盯着她看。
游昕昕看見了不少季家的族人,那些人的目光總令人害怕。游昕昕也看見了無數往日在電視上才能看見的政要名流。那些人望着自己微笑。
游昕昕的視線和每一個投向自己的目光接觸,都不免覺得那人不懷好意。
下手的會是誰呢?當然誰都有可能。
她握住季樓輪椅的扶手,不肯再松開。她決定今天整個晚上都和季樓寸步不離,确保季樓的安全。
婚禮上季樓只需要露一個臉,就在被特意調暗的燈光中被送回去休息,畢竟不管再怎麽掩飾,大家都對他的病情心知肚明,沒必要讓他出現太久。
游昕昕才是這場婚宴的主角,本該活躍在晚宴上,和所有人認識熟悉。
但她握着季樓輪椅的把手推季樓下去之後就再也沒出來露面,堅持陪伴在季樓身邊。
到後宴會後期,就連季爺爺都察覺到不對勁,派遣管家來請。
“今天的婚禮人太多了,有點雜亂。我不太放心季樓,還是陪着他就好。”游昕昕這樣對管家說,
話說得很隐晦,但老管家一下就聽懂了,微微眯起了眼睛。季老爺子接到電話那副一蹶不振的模樣,至今還讓他心驚肉跳。
多虧了少奶奶能及時趕來現場呢。
“少奶奶您不出去的話,怕會有些不上臺面的小人說閑話。我可以替您照看一會少爺,您去前面走動走動吧。”
“我管那些人怎麽想幹什麽。”游昕昕笑道,“那些賓客的主要目的也不在我身上。我露過臉,算是完成了儀式就可以了。管家爺爺,這個時候我更想留在季樓身邊。”
新少奶奶不是那種嬌嬌怯怯的女孩子,很有自己的主見,頭腦也很清醒,來了之後一直把季樓少爺照顧得很好。為老太爺分擔了不少的壓力。
這個時候,她陪着樓少爺确實比自己這把老骨頭還合适點。
老管家有一種老懷欣慰的感動。說實話,最初的時候,老太爺聽信高人的話,要給孫子沖喜,老管家心裏是不大想象的。直到游小姐出現後,樣樣都那樣妥帖,對季樓少爺那是真心實意地照顧周全。才讓老管家相信或許冥冥之中真的有那種天意。
游小姐沒準就是樓少爺的命定之人呢。
“那行吧。少奶奶您和樓少爺在這裏好好休息。外面的事情,交給我們來應付就是。”老管家對游昕昕笑盈盈地。
站到門口揮了揮手,指揮服務人員推着小車端來一盞燕窩紅棗花生粥。
粥裝在百年好合透雕骨瓷碗內,擺着黃金色的小勺子,炖得甜絲絲的。
寓意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您吃點東西颠颠肚子,外面有些忙亂。您這裏有什麽需要,盡管打電話喊我。”
白發蒼蒼的老管家舉止優雅,幽默風趣,從一開始就對她有着來自于年長者的善意關懷。
游昕昕差點沒被這位可愛的管家爺爺逗笑了。心中的緊張和疲倦都消失了許多。
季家的莊園建在海邊,仿了法式建築的風格,裝飾厚重,家具複古。
游昕昕和季樓休息的這間卧室有着歐式的木質開窗,垂着厚厚的窗簾,從高高的窗口看下去,可以看見潔白的海浪一層層推上岸邊礁岩的美景。
庭院中賓客喧鬧的聲音隐隐約約傳來,再過一會他們就會漸漸散去。
游昕昕決定先把季樓從輪椅的約束帶上解下來。他這樣的病人不适合久座,身體上的負擔會很大。
游昕昕伸手解掉季樓西服的領結和扣子,才發覺約束帶是從聲後繞過肋下綁着的,大概是為了維持一個好看一點的座姿,捆束得非常緊。肋骨,小腹都被緊緊束着。游昕昕甚至一時間解不開那勒緊的束帶。
在屋子裏翻了一會,找到一把剪線頭的剪刀。銳利的刀鋒貼着季樓的襯衫,小心地把緊實的布料咔嚓咔嚓剪開。
約束帶斷開,季樓的上半身就朝前倒下,游昕昕接住了他,季樓的腦袋垂在她的肩膀上。卧室的吊燈燈光很暗,看不清季樓的面色,游昕昕摸了一把,發現靠在肩頭的季樓發根全濕了,很顯然出了一頭的冷汗。
游昕昕讓他枕着自己的肩,伸手解開季樓襯衫的扣子,發現他身上被約束帶捆綁過的地方留下了明顯紅色勒痕。季樓的肌膚本就是冷白色,捆綁留下的紅痕觸目驚心。
他出了很多冷汗,襯衫幾乎全濕透了。只是剛剛外面套着西服看不出來。
婚禮是一件很複雜繁瑣的事,季樓的爺爺分身乏術,游昕昕又在酒店待嫁。安置季樓的事情就交給底下的其它人。
這些人為了讓季樓出現在婚禮上的時候,能夠坐得端莊挺拔一些,根本沒有考慮到他的身體是否難受。
季家的臉面,婚慶的效果是他們關注的地方。一個植物人是否會不舒服根本沒人考慮。
游昕昕的心裏既難過又心疼,季樓靠着她,不言不語,冷汗淋漓。他肯定已經這樣不舒服了很久。今天明明是以他為主角的婚禮,卻沒幾人真正關心他的身體狀況。
只因為他不能說,不能動,是一個無力反抗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