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春三月 “我信的
第29章 春三月 “我信的。”
祝卿梧這場病一直拖拖拉拉到年後才終于徹底好了起來。
新年剛剛過去, 宮內熱鬧了許久,極盛過後便是倦怠,因此最近整個皇宮都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只是這樣的倦怠并沒有持續多久, 便聽宮裏傳來消息, 等到開春光帝便要攜衆位宗親和皇子一起去鳴山春獵。
大涼是馬背上打的天下, 因此這幾乎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每年春天便會去鳴山騎馬圍獵。
鳴山是皇家百年來禦用的山脈, 山上飛禽走獸無一不有,卻又都不危險,因此很适合考校衆皇子的騎射。
皇家出行,無一不是浩蕩威嚴,因此每年都要提前幾個月做準備。
因此當光帝要去春獵的消息放出來時,整個皇宮瞬間忙碌了起來。
只有花房除外, 畢竟他們不必伺候主子,反而閑了下來。
因為馬上要春獵, 最近皇子們都在上驷院苦練騎射, 想要在春獵上一展身手。
尤其是愛出頭冒尖的三皇子, 幾乎泡在了上驷院,因此祝卿梧最近出門都不用再提心吊膽。
玉珠和小豆子也閑了下來,常常來禦花園陪他一起喂魚, 這日也不例外。
祝卿梧剛到沒多久, 就見玉珠跑了過來。
“祝哥哥。”玉珠人未至聲先到,遠遠就開始喊他。
玉珠最近迷上了喂魚的工作,每次來都搶着幫他。
因此她剛一坐下祝卿梧就主動把魚食遞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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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珠則從袖子裏掏出一包用油紙包好的糕點遞給他, 這才伸手把魚食接了過來。
“今日帶了什麽好吃的?”祝卿梧一邊說着, 一邊打開, 油紙上放着幾塊暗紅色的糕點, 聞起來有股淡淡的藥味,但祝卿梧認不出這是什麽。
不過咬了一口,味道還不錯。
“不知道。”玉珠專心致志地喂着池塘裏的魚,“六殿下賞的,看起來還挺好吃的,我就帶過來了。”
祝卿梧聞言,轉頭看着白白胖胖的玉珠,她身上穿着的是年前剛做的淺粉色宮服,這才幾個月的時間就已經窄了。
“六殿下待你很不錯。”
祝卿梧說着咬了一口手中的糕點,眼前不禁浮現出上一世玉珠瘦瘦小小的模樣。
突然覺得現在的玉珠才和這個名字相配起來。
“六殿下人是很不錯。”玉珠應道。
“那……”祝卿梧看着她如今悠閑開懷的模樣,語氣不禁遲疑了起來。
“怎麽了?祝哥哥。”玉珠也聽出了什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如果有一日,我要你在我和六殿下之間作出選擇,你會選我嗎?”
玉珠難得見他這樣嚴肅的神情,臉上的笑也落了下來,不禁認真了起來。
“祝哥哥,你這是什麽意思?”
祝卿梧看自己把她吓到了,于是連忙換了一副神色,“算了,沒什麽……”
他自己都還不一定能逃出這皇宮,現在要玉珠跟他保證什麽。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玉珠突然放下手中的魚食,轉頭對他認真道:“祝哥哥,我永遠都會選你的。”
祝卿梧聞言一愣,不由想起了上一世玉珠舍命送自己離開皇宮時的場景。
眼眶不由一熱,怕玉珠看出些什麽,連忙低頭笑了笑,回道:“我信的。”
剛說完,祝卿梧就聽見了小豆子的聲音,“你們在說什麽?”
“沒什麽。”祝卿梧把手裏的糕點遞過去,“玉珠帶的,快吃吧。”
小豆子不用猜都知道是堂溪澗賞的,于是拿了一塊揶揄道:“玉珠,六殿下怎麽天天賞你東西,不會是看上你了吧?”
祝卿梧一聽,直接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胡說什麽呢?玉珠才幾歲。”
小豆子笑着縮了縮脖子,“我開玩笑的,就是覺得六殿下對玉珠是不是太好了。”
“五殿下難道對你們不好嗎?”祝卿梧反問道。
小豆子一聽到五殿下,話立刻多了起來,“五殿下對我們也好,但和六殿下的好是有些不一樣的。”
“哪裏不一樣?”
“五殿下是人好,總是和和氣氣的,哪怕對我們下人也從沒有發過脾氣。”
小豆子說到這兒,神色突然恍惚了一下,“感覺将來無論是誰嫁給五殿下……都會很幸福的。”
祝卿梧聞言轉頭看向他,突然想起上一世五皇子的結局。
還沒來得及娶親便慘死诏獄,只有小豆子跟随而去。
再看着小豆子提起五皇子的神色,祝卿梧只覺得一直放在袖子裏的那個白玉墜子突然沉重了起來。
原本他是想要送給小豆子的,但現在想來還是最好不要讓小豆子和五皇子摻和過多。
“你對五殿下?”祝卿梧試探着問道。
小豆子回過神來,“我對五殿下怎麽了?”
“沒什麽。”祝卿梧搖了搖頭,他不知道該怎麽提醒,因此沉默許久,也只是意有所指地重複了一遍上一世他對自己說過的話,“小豆子,我們終究是奴。”
小豆子有些不明所以地笑了笑,“我知道啊。”
祝卿梧還想再說些什麽,就聽一旁的玉珠說道:“那六殿下呢?”
“六殿下性子淡,只對自己喜歡的人好,他只對你好,所以我猜他喜歡你沒錯吧。”
然而玉珠卻搖了搖頭,“六殿下只是喜歡賞賜我東西,感覺他誰也不喜歡。”
祝卿梧聽到這兒,笑了一下,苦澀道:“他确實誰也不喜歡。”
“什麽?”玉珠問道。
“沒什麽。”祝卿梧迅速收拾好了情緒。
恰好這個時候小豆子話鋒一轉,也換了個話題,“對了,春獵你們跟着去嗎?”
祝卿梧是花房的人自然不會去,所以其實是在問玉珠。
玉珠搖了搖頭,“六殿下讓我留在離桧宮。”
“你們都不去,那我有一個月都見不了你們了。”
“小豆子,我會想你的。”玉珠立刻說道。
“我也會想你們的。”
-
春獵是在三月。
此時萬物複蘇,草湖一色,空氣中褪去了冬日的寒冷,尚且也不炎熱,正是出行的好時節。
皇帝出行一次不容易,因此在鳴山會呆得久一些。
衆位皇子和得寵些的嫔妃都要随行,車馬浩浩蕩蕩,等他們全部離開,偌大的皇宮驟然清冷了些。
小豆子随五皇子一起去了鳴山,但好在玉珠還在,倒也不算寂寞。
加上三皇子不在,祝卿梧終于不用再顧慮良多,簡直度過了重生以來最輕松的一個月。
然而美好的日子總是短暫,一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
似乎昨日禦花園的百花才剛生出新芽,今日就已經綻放得熱烈。
轉眼就已經是暮春時節。
光帝的銮駕回宮那日,沉寂了一個月的皇宮再次熱鬧了起來,忙忙碌碌,終日不歇。
小豆子随侍一個月定然累極,玉珠又要在離桧宮準備迎接堂溪澗。
因此祝卿梧沒去找他們,誰知傍晚的時候玉珠卻突然來花房找了自己。
祝卿梧見到她有些驚訝,問道:“你今日竟然還有空出來?”
“六殿下沒回來,我沒什麽事兒就過來了。”玉珠說着,面上閃過一絲擔憂的神色。
祝卿梧聞言也有些好奇,“沒回來?”
“嗯。”玉珠點了點頭,“傳旨的太監沒多說,只說六殿下要在鳴山多留些時日讓我們守好離桧宮,說完就走了。”
“陛下都回來了他留在鳴山做什麽?”祝卿梧聞言更加好奇。
玉珠搖了搖頭,“不知道。”
祝卿梧看她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安撫道:“鳴山那麽多人他不會有事的,更何況他沒回來你還能多輕松幾日。”
“也是,但……”玉珠支吾了片刻,終究還是沒往下說。
祝卿梧正要去送花,怕她一個人胡思亂想,于是給她也塞了一盆,“別想那麽多,和我一起去送花吧。”
“好。”玉珠這才有了點精神,點頭應道。
然而他們剛走到門口,就見小豆子朝花房走了過來。
祝卿梧見狀,連忙走了過去,“你怎麽也來了?你陪五皇子去了一個月,這才剛回來,怎麽不在宮裏休息?”
“當然是有大事兒要告訴你們!”小豆子四處看了看,這才神秘兮兮地說道。
“什麽事兒?”祝卿梧問道。
小豆子和他們一邊往前走,一邊壓低了聲音,“是關于六皇子的,我本來是想先去離桧宮告訴玉珠的,聽說她來花房了,我就趕緊過來了。”
“六皇子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兒了?”玉珠一聽趕忙問道。
“出大事兒了,那日陛下攜衆皇子狩獵,突然遇見一只白虎,六皇子為了救駕傷得極重,所以這次才沒能一起回來,還在鳴山養傷呢。”
“什麽?”玉珠大驚。
祝卿梧倒沒有玉珠那樣大的反應,但抱着花盆的手還是一抖,懷裏的花差點摔了下去。
倒不是因為擔心堂溪澗,而是這件事竟然比上一世整整提前了三年。
上一世堂溪澗十六歲救駕,傷了一只胳膊,得到光帝的愧疚和信任,
這一世才十三歲,怪不得會無法回宮,想必傷得比上一世要嚴重得多。
祝卿梧一直都知道很多事情依舊會按照上一世的軌跡發展,堂溪澗最終會成為皇帝。
但為什麽時間線會提前這麽多?
因此一時間祝卿梧只覺得思緒紛亂不已,連小豆子叫他都沒聽見。
“阿梧。”直到小豆子拍了他一下,祝卿梧這才回過神來。
“你怎麽了?”小豆子問道。
“沒什麽。”祝卿梧連忙搖了搖頭,轉移話題道,“然後呢?”
“不知道,鳴山時五皇子沒去探望,我也不能自己單獨去看六皇子,只知道六殿下傷得嚴重,陛下也很關心,哪怕先回來了,還是吩咐人每日補品流水一般送到鳴山去。”
“這樣啊。”祝卿梧淡淡應道。
“只是從前也并不覺得六殿下和陛下有多親厚,這次竟能挺身而出,想必六殿下還是挺顧念父子之情的。”
祝卿梧聞言突然想起上一世堂溪澗登基時死在乾明殿的光帝,不禁搖了搖頭。
哪有什麽父子之情,不過是籌謀和算計罷了。
雖然對于這件事祝卿梧并不感到有多意外,但時間線提前終究還是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之後的許多日子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有時他會希望堂溪澗能早日回來,他心裏攢了太多的疑問,但有時候又會否定這個念頭,就算真見到了堂溪澗,又該從何問起?
他們這一世的身份比上一世還要疏離。
自己憑什麽去逼問一個皇子,他又憑什麽回答自己?
而且堂溪澗的傷似乎真的嚴重,一直到了入夏祝卿梧也沒等到他回宮的消息。
反而聽聞前朝似乎有人給堂溪澗的母族翻案。
堂溪澗的母族在宮中一直是一件諱莫如深的事,無人敢提起。
因此祝卿梧活了兩世也沒怎麽弄清。
只是聽說這件事後來不了了之,但光帝不知為何派了一人去鳴山教習堂溪澗騎射。
祝卿梧依舊不明白這裏面的聯系,只是想,能學騎射,那就說明之前的傷應當已經恢複得差不多。
但不知為何,堂溪澗依舊沒有回宮,關于他的消息也越來越少。
直到建昌二十八年冬。
西北雪災,邊關游牧的部族受災嚴重,無法過冬,竟聯合起來搶掠邊關的普通民衆,燒殺搶掠,無所不為。
邊關糧草不豐,增援緩慢,連連失守,短短半月,連失三城。
消息傳回郢都,光帝震怒,連夜召集群臣。
群臣分為兩派,一派主戰,一派主和。
主和派言,近年災害連連,國庫空虛,不宜窮兵黩武,邊關游牧衆部盡歸吐落部管,不如陛下親下旨意,主動聯姻,修複關系。
主戰派則言,如今游牧各部如此嚣張,背後定有吐落授意,況且從來都是他們求娶,哪有公主主動下嫁,如此做派不僅換不來太平,還會顏面盡失,反而落入更加難堪的境地。
兩撥大臣吵了許久,光帝卻始終沒有表态。
一方面卻如主和派所言,大涼連年災害,國庫不豐,而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必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還有一原因便是如今武将失衡。
如今能派得出去的武将只有穎妃的堂兄陳渚一人。
但穎妃在宮中得寵,又生下皇子,陳扶在朝中也是肱骨,加上陳渚骁勇善戰,他們陳家一門內有寵妃皇子,外有文官武臣,上次攻打黎族陳渚便立了奇功,大加封賞。
所這次再打了勝仗,光帝已封無可封。
更何況最近光帝已有意敲打陳家,所以餘至為水家翻案才被允許,只是事關帝王顏面無法認錯,但光帝的态度已經擺在了這裏,表現出了對陳家的不滿。
此時再派陳渚,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但除了陳渚,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麽合适的人選。
然而就在這時,餘至卻突然求見,向光帝推薦了一人。
餘至此人雖曾與陳家結親,但成婚十載,從不與陳家勾連,也未有所出,與陳家小姐和離後也未再續弦。
在朝堂上也從不結黨,因此在光帝心中他是一個孤臣,對他也格外放心些。
每次他所提之事也都會認真考慮一番。
“袁最?”光帝道。
“是。”
這個人雖是武臣,但也只是四品副參将,然而不知為何餘至對他卻格外器重,上次還舉薦給六皇子做了騎射師父。
思及此,光帝又想起了仍在鳴山的六皇子。
那日他英勇救駕,然而畢竟年歲尚小,傷得厲害,尤其是一條腿,幾乎被那牲畜咬斷。
後來太醫來回禀,說今後走路都怕是困難。
光帝一想到這兒便不由重重嘆了口氣。
從前因為大巫之言加上水伊映的事他一直不敢見這孩子,冷待了他許多年。
然而他不僅沒有怨恨,反正親近手足,舍命救父。
而自己為了顏面又不能還他和水家一個公道,一連串的事下來,這讓光帝心中更加愧疚難安。
只是想起他便會覺得憐惜不已。
“六皇子怎麽樣了?”光帝突然問道。
餘至似乎并不意外光會突然問起堂溪澗,一板一眼地回道:“臣聽鳴山傳來的消息,六殿下已痊愈,如今已能重新騎射,只是左腿傷到了筋骨,今後走路怕再難如初。”
光帝一聽,臉上瞬間浮現出一抹痛色,“怎麽沒人來回禀朕?”
“應當是怕陛下傷心。”
“唉。”光帝嘆了口氣,“怎能不傷心,罷了,那餘至還在鳴山嗎?”
“是。”
“先秘密傳他回來,讓朕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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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都初雪那日,祝卿梧聽說原四品副參将突然被光帝封為正三品的定遠将軍,不日将領兵出關。
而六皇子将作為副将一起領兵前往。
一切都在按照上一世的順序向前發展,只有時間提前了兩年。
自從三月堂溪澗随光帝一起去了鳴山,一直到入冬都沒有再回來過。
直到今日才又聽到他的消息,竟然是要随軍出關。
眼前的一切明明是在按部就班地走着,卻依舊讓祝卿梧生出了些許慌亂感。
他越來越看不懂眼前的局勢。
明明之前春獵時傷到在鳴山回不來,怎麽到了年末,卻又要戴甲提劍,領兵出關?
祝卿梧本就攢了一肚子疑惑,如今疑惑更多,卻又無處詢問,只能全都憋回了心裏,等着有朝一日見到他再詢問。
大軍出發那日玉珠拉着他去城門口送別。
今日光帝親自為大軍送別,他們自然不能靠近,只能遠遠立在城門之上向下看。
所有的将士嚴陣以待,披甲提劍,銀色的盔甲映着漫天的大雪,反射出冷色的光澤。
隊列的最前方立着兩道人影,祝卿梧一眼就認出了右邊的那個是堂溪澗。
他的身量不矮,只是年歲擺在那裏,終究稚嫩了些,只勉強撐得起一身銀甲。
不知是不是似有所感,他原本正與身側的袁最說着什麽,卻突然轉過了身來。
怕是掩蓋年歲過小的緣故,他面上覆了半張銀色的面具。
因此祝卿梧看不清他的表情。
然而他轉過身的那一刻,哪怕隔着這麽遠的距離,祝卿梧還是對上了他的眼睛。
祝卿梧見狀立刻移開了目光,玉珠見狀反而拼命揮起手來,盼望着他能看見。
很快,城門大開,大軍漸遠,玉珠這才和他一起向回走去,走着走着,不知怎麽竟嘆起了氣。
“嘆氣做什麽?”祝卿梧問道。
然後就見玉珠若有所思了片刻,這才說道:“就是覺得當皇子也沒有多好。”
“嗯?”
“剛入宮時覺得他們每日穿金戴銀,又吃的這樣好,而我在家時因為孩子太多根本吃不上飯,覺得他們一定很幸福,可後來在離桧宮待久了,卻又覺得六殿下也很可憐。”
祝卿梧沒說話,只是聽她繼續說着,“六殿下也比我大不了幾歲,卻要上陣殺敵,戰場上那麽可怕,萬一受了傷可怎麽辦?”
“有軍醫會為他包紮的。”祝卿梧淡淡道。
“可……”玉珠似乎還想說什麽,然而話還沒出口便意識到了什麽,四處看了看,終究還是沒再說下去。
但祝卿梧怎麽會不知道她想說的話,于是停下腳步,轉頭對她說道:“他不會死的。”
玉珠聞言愣了一下,擡頭驚訝地看向他。
“他不會死的……”祝卿梧又說了一遍。
随即緩緩擡頭望着陰沉沉的天,把剩下的話在心裏說完,“他會平安回來,登上那最尊貴的寶座,娶門當戶對的女子,享無邊的富貴榮華,他會有一個很好的未來。”
“一個和自己無關的未來。”
因為提前知曉了上一世的事,所以祝卿梧早已知道了這場戰争的結果。
堂溪澗會立下奇功,而袁最也會步步高升。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事,一個月後,郢都終于收到了來自邊關的第一封戰報。
【六殿下率八百輕騎夜襲土落部,失聯于軍中,再未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