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胡楊木 若是我一定要讓你收下呢?(修)

第30章 胡楊木 若是我一定要讓你收下呢?(修)

收到戰報那日, 光帝獨自在乾明殿坐了一夜。

沒有人知道他那夜想了些什麽?正如沒有人知道他當初為何會突然同意年僅十四歲的堂溪澗領兵出關。

玉珠聽到這個消息時一個人跑到禦花園偷偷抹了許久眼淚。

祝卿梧找到她時,她已經被凍得手腳冰涼,卻怎麽也不願意回去。

祝卿梧幹脆不再勸, 只是陪着坐在了她的旁邊。

“祝哥哥, 你說六殿下真的死了嗎?”

祝卿梧聞言擡頭看向靛藍色的天, 近日風雪連綿,因此天空灰蒙一片。

“他不會死的。”祝卿梧這樣說着, 只是語氣也沒了之前的堅定。

“為什麽?”但玉珠對他的話從來深信不疑。

“因為……”祝卿梧其實如今也不能确定,畢竟他有的也只是上一世的經驗。

他沒辦法告訴玉珠堂溪澗将來會稱帝,他一個人的身上關系到許多人的命運,因此只是指了指浩淼得望不見盡頭的天,“天上沒有一顆星星。”

“什麽意思?”玉珠不解地問道。

“人死了就會變成星星在天上守護地上的親人,天上沒有新的星星, 所以堂……六殿下也不會死。”祝從前只覺得這些皆是虛妄之言,可如今覺得, 若是能成為寄托, 是不是真的倒也沒那麽重要了。

玉珠畢竟年紀尚小, 很快便被他說服了,“我娘也是這麽說的,原來人死了以後真的會變成星星啊。”

祝卿梧聞言笑了笑, 轉頭看向她, 像上一世一樣回道:“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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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珠的心情這才好了一些,擡手抹了抹眼淚,和他一起仰起頭來, “那六殿下肯定會沒事的。”

祝卿梧所言沒錯, 沒過幾日, 郢都便收到了來自邊關的第二封戰報。

【六皇子率八百輕騎深入敵營, 夜襲吐落中軍大賬,殺敵數千,敵潰不成軍,逃離四散,六皇子乘勝追擊,追敵數百裏,餘寇盡數絞殺,繳獲辎重無數,大捷!】①

這封捷報傳入郢都那日,光帝大喜,連下三道封賞的旨意。

堂溪澗人在邊關,各種賞賜先已經流水一般送到了離桧宮去。

宮中不同身份的人對于堂溪澗這次立功的事反應也不同。

太子恭賀之後便是閉門不出,日日苦讀,三皇子面上做出了欣慰的樣子,還送了賀禮。

但聽小豆子說,最近三皇子日日都去景陽宮找五皇子罵人,只是面上裝得一派平靜。

“罵人?”玉珠一聽,立刻問道,“罵六殿下嗎?”

“如今六殿下如日中天,不罵他還能罵誰?”小豆子說着摸了摸她的頭,“怎麽?開始護主了?”

玉珠聞言氣呼呼地拍開他的手,“他們罵六殿下什麽?”

小豆子見玉珠生氣了,這才收起了剛才的嬉皮笑臉,“無非還是那些老話,說他再厲害也不過是個跛子,永遠沒有出頭之日,不過你們也知道,他們就是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何必把他們的話放在心上。”

“跛子?”祝卿梧聞言詫異道。

“你不知道嗎?”小豆子聞言,聲音瞬間低了下去,“之前六殿下在鳴山被那白虎傷到了筋骨,所以……”

祝卿梧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自鳴山之後,祝卿梧也只有在堂溪澗出關那日遠遠見過他一眼。

彼時他坐于馬上,自然什麽也看不出來。

可是既然傷了腿,又怎麽能領兵出關?

想到這兒,祝卿梧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不知是不是這一世故意疏離的緣故,祝卿梧只覺得越來越看不懂堂溪澗。

這次的捷報只是一個開始,此後捷報不斷。

原本還嚣張不已的吐落派使臣遞了請和書,表示今後會約束周邊部族,再也侵犯。

待邊境穩定已是四月初,郢都也終于收到了寧遠将軍和堂溪澗班師回朝的消息。

此戰着實打的漂亮,因此光帝收到消息後便着人設下大宴,并于城門口親自迎接。

這是堂溪澗第一次出征,便立下奇功,因此自他回宮那日起,離桧宮前的人便沒有一刻停過。

光帝除了賞賜,還下旨特封了他為親王。

堂溪澗也是衆皇子中第一個封親王者,可謂聖恩極隆。

但這些都已經和他沒有關系,祝卿梧依舊只是這宮裏最普通不過的小太監,每日送花喂魚,做好自己的事情。

堂溪澗回郢都那日,祝卿梧正在禦花園喂魚,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道極輕的腳步聲。

祝卿梧轉過頭,身後竟是一道許久未見的身影。

算起來祝卿梧差不多有一年沒見過堂溪澗。

因此第一眼竟有些陌生。

不遠處的少年長得極快,身長玉立地站在那裏,像是一株正在節節生長的白楊,比離開時高了些,卻也更加消瘦。

這讓祝卿梧不禁想起上一世他戍邊的時候也是如此,每年只能回來一兩次,每次回來總是會有些不一樣。

如今已是暮春,凝固了一冬的冷意逐漸消融,春風徐徐,和着花池中的錦鯉游動時發出的水聲,勾勒出難得的恬淡安寧。

祝卿梧靜靜望着他,只覺得心中的那些疑惑正被一點點剝開外面的繭。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最後還是堂溪澗先一步走了過來。

他的左腿走路輕晃,看起來确實帶着傷。

“六殿下。”祝卿梧這才放下手中的魚食,行起了禮來。

堂溪澗點了點頭,示意他起來。

這一年裏祝卿梧的心裏原本憋了許多問題,然而真見到了堂溪澗,一時間卻又不知該從何問起。

又或許根本不需要再問了。

“六殿下,花房還有事,奴才先告退了。”祝卿梧說着想要離開。

然而剛一轉身,卻聽堂溪澗叫住了他,“等等。”

祝卿梧聞言只好止住了動作,然後就見堂溪澗一直背在身後的左手向他伸了出來。

祝卿梧低頭看去,是一個木制的手串。

很簡單的手串,一顆顆打磨精細的木珠由金線穿了起來。

“這是?”祝卿梧不解地問道。

“胡楊木。”

堂溪澗只說了三個字,祝卿梧便瞬間反應了過來。

胡楊生于西北,并不是什麽适合做手串的木材。

但眼前這一串看起來色澤深沉飽滿,每一顆珠子的大小平滑勻稱,一看便是傾注了制作者的心血。

“這些日子聽玉珠說你很照顧她,便當作是謝禮。”

似乎是怕他不收,堂溪澗又加了一句,“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

祝卿梧沒有去接,只是淡淡地說道,“奴才把玉珠當妹妹,照顧她是應該的事。”

心裏積攢了這麽久的疑惑終于在這一刻落了幕。

重生以來的樁樁件件交織在一起,全都指向了一直以來他最不願意相信的那個答案。

為什麽明明這一世他明明已經離開了離桧宮,堂溪澗卻還對他這麽照顧?為什麽上一世的一切時間線全部提前?又為什麽會在剛立下奇功風頭正盛,人人巴結時先來他這裏,想要送他精心準備的禮物?

還是以這樣的借口,祝卿梧并不覺得堂溪澗會重視玉珠重視到這個地步,需要親自替她向一個太監道謝。

“若是我一定要你收下呢?”

堂溪澗也知道自己的借口有多爛,這個舉動說不定還會讓祝卿梧意識到什麽。

但他終究還是沒有忍住。

他還記得自己帶兵剛行至邊關,便看見了那裏生着的,一排排的胡楊木。

雖然重生一世,一切都在按照上一世的軌跡行走。

但因為他想要強行提前一切,中間還是有許多意外的出現,按照這一世的軌跡,領兵出關的只有袁最。

因此他并不确定自己強行加進來會不會造成什麽不可逆轉的意外,畢竟之前鳴山之上已經出現了他控制不住的風險。

更何況,戰場上的形式千變萬化,随時逆轉。

若是真的死在這裏也是他一意孤行的結果,只是這樣……便會錯過阿梧今年的生辰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只是想,若真有意外發生,至少留下一件禮物。

于是他精挑細選了一件胡楊木,戰場上局勢瞬息萬變,他也不是日日得閑。

因此十八顆木珠,他花了許久才打磨完。

他試圖想一個完美的借口,但無論什麽理由都顯得如此突兀。

果然,阿梧拒絕了他的禮物。

“殿下身份貴重,我只是一個奴才,怎麽配得起殿下的禮物。”祝卿梧說着,還向後退了一步,刻意想要和他拉開距離。

然而堂溪澗今日卻不知為何,再無往日的自矜,反而向前了一步。

“身份貴重?”堂溪澗聞言一怔,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反問道:“五哥的身份不貴重嗎?”

祝卿梧聞言有些不解地看向他,“殿下這是什麽意思?”

然後就見堂溪澗握着手串的手指一點點收緊,臉上的神色稍顯落寞。

“你不要我的手串,為什麽卻肯收五哥的禮?”

祝卿梧聞言愣了片刻,這才反應過來竟是許久之前五皇子以白玉墜子作賠禮的那件事。

當時堂溪澗站在不遠處,原來落在他的眼裏竟是禮物。

“那不是禮物。”祝卿梧随口否認道,卻又覺得沒必要和他解釋。

因此只是淡淡道:“奴才雖然卑賤,但也不需要事事都向殿下禀明,更何況我已經不是離桧宮的奴才。”

堂溪澗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麽,然而這時旁邊突然傳來太子的聲音,“六弟。”

有太子在,堂溪澗自然不可能再和他糾纏。

因此祝卿梧行了禮想要告退。

然而堂溪澗卻已經先一步将手串放到了他的手裏,這才轉身徑直向太子走了過去。

“腿傷如何?”

“好了許多,多謝皇兄關心。”

……

祝卿梧自然不可能追上去把手串還給他,只能先收進袖子裏,然後轉身沖太子和堂溪澗各行了一個禮,這才離開。

堂溪澗和他的這幾位兄長都不算相熟,因此客套了幾句便轉身離去。

然而剛回到離桧宮,就見玉珠敲門走了進來。

“怎麽了?”堂溪澗知道祝卿梧有多疼愛玉珠,愛屋及烏,他一直都對玉珠更特別一些。

“六殿下。”玉珠走進來,似乎有些為難,但還是從袖子裏取出了一個手串放到了他的面前。

正是他剛才硬塞給祝卿梧的那一串。

堂溪澗一直都知道若是祝卿梧知道了自己也重生了過來,定然會與自己疏遠。

但沒想到他會這樣厭惡至極,一刻也不想多碰自己送的東西。

玉珠看他面色不太好,因此沉默了許久,這才繼續說了下去。

“祝哥哥說他只是一個太監,配不上您的東西。”

作者有話說:

①參考了西漢名将霍去病的事跡

宦官而已[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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