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打架

第36章 打架

這兩個字令關越展會的後半程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晚上開賣時才勉強提起一些精神。

拍賣的展臺是原先酒店大會客廳新翻修過而成的,臺下受邀的賓客陸續就座,他和江堯作為江氏的代表并列坐在前排,前後左右的位置幾乎都空着,只在臨開場時才來了個季崇,落座在他們的斜後方。

幾小時不見,季崇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死樣,整個人托着腮沒什麽正形地倚在那兒,就算再看一百遍也和傳聞中那個冷若冰霜的季總大相徑庭;他視後方窺探八卦的眼神于無物,趁着拍賣還沒開始,坐直身子和前頭的關越搭話:“關先生,今晚的展品,你有沒有什麽喜歡的?”

關越不懂為什麽這個姓季的總是一副對自己很感興趣的樣子,但出于禮貌,還是模糊地答了:“有的。二樓的展品,季總都看過了嗎?”

“沒有。”季崇倒是很坦率,他一攤手,“我整個下午都在江為我安排的房間裏睡覺。”

關越:“……”

他沒忍住看了眼身邊的江堯,試圖用眼神傳達自己的疑惑:這就是你說的,季崇來,還有別的事要做?

但他沒來得及繼續和江堯使用眼神交流,便聽季崇将話題又引回最初:“如果關先生喜歡二樓某個——”

“好吧好吧,”季崇的話音忽然停了,随後狀似無奈地挑了下眉,“我不說了,關先生,江看起來不是很希望我繼續和你聊天。”

“拍賣會禁止攀談。”江堯平淡的聲音響起來,“季總比我更懂行,應該不會忘記這點吧?”

季崇看上去似乎是還想再說些什麽,但會場的燈光突然暗下,于是他到底沒說,安靜地又靠了回去。

拍賣會流程走得很快,來的人都是看樂響或者江氏面子,大多對競品沒什麽執念,有則有沒有就算,像江堯關越這樣真的抱着買點東西回去送人念頭的恐怕寥寥無幾;眼見着競品一個個過,白天裏人氣高的那幾件都順利被拍下,關越有點坐不住:他還在等那對名為“情涸”的耳釘。

——也不能說等,事實上如果他知道陶凱樂會把它丢出來參展,那他一定死也不會來參加這個展會。

而現在他已經坐在這裏,甚至段高陽也在廳裏的某一角坐着,耳釘的來由他們這幾人最清楚,他不知道以段高陽的審美,能否認出這個玩意就是當初他自己哭爹喊娘求陶凱樂也給他打一對的那個;也不敢去賭對方認不出的那個可能性,他一向擅長預設最糟糕的結果,現在這個結果就擺在他眼前:如果段高陽認了出來,那相當于間接地向這些他們共同的老朋友宣布,他和陶凱樂不再是好朋友了。

他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被宣判,但直到拍賣會結束,他也沒看到那對熟悉的耳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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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天色已經擦黑,他懵懵地看着遠處随着晚高峰到來逐漸擁堵的車流,江堯的司機距離這裏還有段路程,他和江堯站在酒店大門口,看展覽的賓客陸陸續續全部走光,最後幾個走的段高陽片刻前還笑嘻嘻地為那個被他拍下的琳琅镯錘了他一拳,一切都和諧鮮活得像場美夢,仿佛只有他憑空多出了一段不那麽愉快的記憶。

車到了,停在他們面前,他提線木偶似的踩着江堯的腳印往前走了兩步,前頭的江堯就忽然猛地一個急停,讓他也沒反應過來,一下栽到對方的後背上:“……”

“發什麽呆呢?”

江堯見這人撞了頭還不說話,跟丢了魂似的,于是一時也愁緒萬千,後悔得不能行。

他暗暗在心裏痛罵自己真是吃錯了藥,先前竟然以為陶凱樂是關越的真心好友,想得到祝福才帶着人跟自己一塊來湊熱鬧;現在看來情況可全然不是他想的這樣,要不是展會名單還得提前審核公示,他早幾百年前就把他們家小孩擇出來放家裏看動畫片,還用得着來遭這個罪嗎?

他越想越後悔,連帶着聲音也輕了些:“小越,你是不是還——”

話沒說完,面前的關越擡頭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江堯,我們是去過二樓B展廳的吧?”

“嗯?去過啊,怎麽了?”

“你當時還記了琳琅镯的名字和編號,”關越話說得很慢,一一核對自己的記憶是否出現了差錯,“在那之前,我一直停在某個展櫃前,展櫃裏有對叫‘情涸’的耳釘,你記得嗎?”

他一頓,若無其事地點頭:“嗯,記得,藍色的那對,是嗎?”

“我沒記錯?”關越更困惑了,“可是二樓的展品不是都參與競拍嗎?晚上我沒有見到它。”

“……也許并不是全部參與拍賣吧,或者是已經被人事先一口價買下,我也不太清楚。江氏只負責提供場地賓客名單之類,最後定下的競拍品目錄不在我們這裏。”

“哦,這樣。”關越有點失望地低下頭,依陶凱樂的個性,既然起了這個名字,那應該真的是不要了,他猜大概率是江堯口中的後一種情況,就是不知道誰會相中這麽一款幾年前的過時款式,為此竟然願意出高價一口氣買下。

但他即使這麽想着,內心深處,還是避無可避地升起一點渺小的期盼:萬一是陶凱樂後悔了呢?

他其實一時也說不上來陶凱樂的後悔有什麽效用,但他總是想,也許這樣就可以證明,事情還沒到最糟的那步,他們這些人仍舊有達成完美結局的方式,不需傷筋動骨。

“你想要嗎?”江堯站在那兒,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你要是想要,我就去問問樂響那邊,看持有人願不願意出讓。”

“不用了!”關越一個激靈,連忙叫停,生怕江總真的說到做到,明天就拿着溢價好幾倍的耳釘到自己面前獻寶,“我也沒那麽想要,就是覺得挺漂亮的,既然已經有主了,那就是人家的緣分,算了。”

“哦。”江堯應了,兩個人總算坐上車,曹雯雷打不動地坐在副駕駛,似乎有事要彙報,但她還沒來得及張口,就聽自家老板狀似不經意地問了句,“多漂亮?有我之前送你的那個黃鑽漂亮嗎?”

剛要說話的曹雯:“……”

完全沒料到會被這麽問的關越:“……”

車裏一時陷入寂靜,過了會兒,關越咽了口唾沫,又違心又不違心地答:“當然沒有,哥,你送我的最好看啦!”

江堯滿意了,曹雯也松了一口氣,開始例行的彙報,她從身邊座椅的縫隙處抽出個文件夾,先遞給了江堯,然後才說:“席澤先生昨天又暈了,這是他的檢查報告。”

江堯伸手接過文件的手在空中一停,很詫異:“這都第幾次了?嘉昱怎麽說?”

“祝總說,”曹雯回憶了一下,模仿着祝嘉昱的語調,“‘江堯你把席澤送來到底是給我用的還是給我添堵的?想氣死我不用這麽拐彎抹角,我現在每天辦公室也不坐了,就等着人一暈扛起來送醫院,我是幹IT的還是給你們家幹私人保镖的?’——這樣。”

江堯:“……”

他盯着曹雯那張面癱的臉,一時有點摸不準對方是真的在轉述還是趁機公報私仇罵他一頓,思索無果,最後低頭默默拆開了文件夾,翻那份檢查報告:和前幾次都差不多,送去醫院,醫生一診斷,就是情緒激動撅過去了,沒其他的大毛病。

這一時讓他也覺得有點匪夷所思了:“席澤上個班能有多激動,怎麽動不動就暈?”

“我聽說是他會上提出的方案正式立項了,”曹雯道,“人還開着會,一下就承受不住暈了。”

“我遇見過差不多的。”關越一直聽着,這會兒搞明白了,弱弱插話,“我上學的時候,隔壁表演專業也有個心髒不太好的,他們班迎新晚會上排了出話劇,他演裏頭被一刀捅死的反派,演得特別好,兩眼翻白,嘴唇發紫,捂着心髒就倒了,我們在底下看,還說這演技真不錯,結果演完了大家致謝,他還在那兒躺着,其他人這才發現他不是演的,是真的暈了。”

“然後呢?”曹雯有點好奇。

“我跟他不熟,但聽說是休學了,之後也确實沒再見過他。”關越道,“還挺可惜的,他是他們專業有名的戲癡,平常就特別喜歡琢磨演戲,但出了這回的事,很明顯身體不适合再表演了,演戲都是情緒起落,他受不了。”

江堯在旁邊聽完了,若有所思地問:“你的意思是席澤太喜歡這份工作了,所以熱情高漲,導致幹什麽都激動,所以才動不動就暈?”

“也有可能。”關越想了想,給出肯定的答案,“阿姨帶他來找你的時候不是也說他成績優異,很有才華,按理說這樣的人不應該淪落到找人幫忙安排工作的地步,即便、即便也許事出有因吧。”

江堯沒答話,給曹雯遞了個眼神,後者會意地點頭,他便轉移了話題:“說起表演我想起來,你那個表演系的沈同學和他男朋友怎麽樣了?”

他上次從關越嘴裏聽到沈一簇和唐诰這兩個名字還是在将近半個月前,這會兒一方面是想哄着對方多說幾句,省得老是想剛才巡展的事兒,一方面也是真的有點好奇:“不吵架了?”

“早不吵架了。”關越看他一眼,才慢吞吞地順着他回答,“他倆還在山溝溝的時候就又湊一塊了,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總覺得這次他們回來,有哪兒不太一樣。”

沈一簇倒還好,和之前一樣沒心沒肺的,回來之後請他吃了頓飯,這事兒就算揭過去了,最近好像又面上一個什麽男n號,正為了上鏡瘋狂減肥,朋友圈每天都在發自己吃草的九宮格照片;

讓他覺得不對勁的主要是唐诰,上次這人想分手的時候就隐隐不太對了,還是個悶葫蘆,整天自己琢磨什麽壓根沒人猜得到。

兩人最近因為工作室的事情聯系多,見面好幾次,每次對方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問起來又不肯說,有次聊完了工作一起去祝星緯酒吧,幾杯酒下肚,這人眼神就黏在臺上的沈一簇身上了——是他至今想起來也沒法形容的眼神,總覺得包含了很多東西,但具體是什麽,恐怕只有置身于其中的人才能知道。

可惜沈一簇那會兒在唱歌,沒看見他們這個角落。

事後他拐彎抹角地試探了幾次,怕唐诰是有什麽心結還沒解開,自己又是個活啞巴說不出口,可無論怎麽試探都沒用,逼急了他連“你信不信我把你想分手這事告訴沈一簇”這種威脅的話都說了,但對方還是一臉無所謂,反倒搞得他自個一肚子火,沒處發洩。

“會不會唐诰還是想分手?”江堯聽完了他的擔憂,認真猜測道,“想分手,但是不好意思說,你也說了他是個悶葫蘆。”

他沒吭聲,在底下猛地踩了下江堯的腳:“你別瞎說!”

但他反駁得利落,實際上自己心裏也沒底,正巧第二天他和唐诰還要碰頭,聊翻修工作室的事情;兩人都不是很看得上那家寫字樓的自帶裝修,又剛好是個躍層,于是準備一人占一層,修自己想要的風格,但具體的方案,還在協調中,沒個定論。

他們約好了在祝星緯的酒吧見——這地方已經幾乎快成他們第二個據點,祝星緯閑着也是閑着,幹脆給他們當起了門衛,每天定時定點讓酒吧提前開門,還為他們預留了最裏間的隔音包廂。

但今天不一樣,他到的時候祝星緯不在,酒吧也大門緊閉,不像是有人的樣子;他蹲在門口給對方打電話,連着兩三個都沒人接,最後一次總算被接通了,祝星緯在那邊匆匆忙忙地說:“鑰匙在門口花盆裏,你自己拿了開,我今天不過去了。”

他耳朵靈,聽見那邊還有別人的聲音,下意識以為出了什麽急事,剛要追問,便聽見一陣更大聲的喧嘩,伴随着重物轟然落地的聲音,随即那頭的祝星緯倒吸了一口涼氣:“我草!我不跟你說了!”

“怎麽了?”

“我哥,我哥他和季崇打起來了!”

“……啊?”

作者有話說:

很不會轉移話題的江總和他很會給人面子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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