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岑谙聽了兩節課的美感論。
他聽季青森談美感的結果唯一性,季青森說:“就像幼兒園的老師讓孩子們在白紙上給蝴蝶的翅膀上花紋,他們自由創造的蝴蝶都穿着獨有的衣裳,這是基于孩子們在那個年齡段的審美……”
站在講臺上的季青森太明豔奪目了,他生動的五官以及對學識的侃侃而談都在吸引座下所有人的目光,岑谙心想,就是這樣的人,成為了應筵心裏那麽多年唯一不變的蝴蝶,應該沒有哪個alpha不想捕捉他。
課散了,還有幾個學生圍着季青森不肯走,季青森捂着後頸退開兩步,笑着輕斥:“你們誰的抑制貼失效了,趕快回寝室換一個,信息素攻擊到老師了。”
學生們彼此推卸着,笑鬧着散開,岑谙才得以找到機會從後排走上前:“季老師。”
“怎麽又突然改口啦,之前不是不肯喊麽?”季青森下了課便摘掉眼鏡,東西都塞電腦包裏,另一只手拿起保溫杯,輕快地邁下了講臺,“你是哪個班的,思政?”
岑谙該怎麽解釋他狹小的心眼,因為“季老師”聽着和“應老師”就像是一對。
不過他現在不在意了,這個稱呼才變得順其自然:“不是,我從隔壁學校過來的。”
“特地來蹭課的?那不行,你得交點課時費。”門窄,季青森走前頭,擰身遞過來他的水杯,“就幫我拿一下杯子吧。”
“好。”岑谙接過保溫杯,指腹摩挲着杯身,“季老師,我都坐那麽後排了,你怎麽還能認出我來啊?”
“你說呢,別人都仰着臉瞅我,就你埋着個腦袋,你說你顯不顯眼。”樓梯口人多,大學生走起路來能帶起風,季青森把岑谙往自己身旁扯,“小心。”
距離太近了,岑谙又朝季青森的後頸看了眼。
等離開教學樓走到開闊的校道,岑谙才問:“季老師,你這次不戴抑制項圈嗎?”
“omega發情期外出才戴項圈,其餘時候用抑制貼就行。”季青森說,“說起來,你送我的新版本戴起來很舒服,微囊儲存空間也更大。”
岑谙注意到了,他說的是“送”,不是“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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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不是的……”岑谙低聲說。
季青森沒聽清:“什麽?”
“我說,明明不是送的。”岑谙轉頭看向季青森,“季老師,王哥都跟我說了。”
季青森愣了下,笑了起來:“王睿個嘴巴漏風的。”
岑谙又說:“謝謝你保護我的尊嚴。”
“多大點事,別整這麽嚴肅啊,搞得我也跟着拘束。”季青森停在教室宿舍前,“上去坐會?”
岑谙看看手裏的杯子,點點頭。
估計是不常在這裏住,季青森的宿舍很簡潔,只有餐桌旁的書櫃最為滿當。
季青森拿走岑谙手裏的水杯時碰到了對方的手,他說了聲“這麽冷呢”,随後進廚房給他搗鼓來一杯熱騰騰的花茶。
“要不是太耗時,我高低給你煮一壺牛奶嘗嘗。”季青森說,“我老公他家人從牧場帶回來的,很好喝。”
岑谙捧着杯子,想起那個beta搭着季青森肩頭的畫面:“我之前沒想過你已經結婚了。”
“本來确實沒那麽早的,但我老公都追我後頭跑二十多年了,他沖我一跪,我不答應他求婚很難收場啊。”季青森被自己逗笑了。
岑谙發現季青森真的很愛笑。
像一顆太陽——不,太陽灼眼的時候讓人不敢直視,可季青森會讓人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哪怕是因為他的優秀而心生嫉妒,也很難不違心地将目光黏在他身上。
季青森從沙發邊的迷你酒櫃裏拎出一支開封後只喝過兩次的白葡酒,往杯子裏斟一點,看岑谙盯着,問:“來一點?”
岑谙忙從那過分熟悉的酒标上挪開眼:“我喝不了。”
“之前在俱樂部你已經拒絕我一次了。”
“真喝不了,最近不能喝。”岑谙舉了舉手裏的杯子,“季老師,我喝這個就行。”
季青森不逼迫人,顧自嘗了一口,像是請岑谙上來坐一坐真的是為了閑聊幾句似的,他跟岑谙聊各自的專業,聊教學的趣事,聊自己研究出的牛奶的各種吃法……
聊加牛奶的雞尾酒。
最後聊到了葡萄酒,聊到了西下俱樂部,聊到了西下俱樂部儲藏的酒。
這時候季青森已經喝了兩杯了,他不貪杯,将白葡酒放回酒櫃裏:“其實我對葡萄酒沒那麽大的造詣,單純是中級愛好。”
再如何故作大方将這方面話題聊成與其它話題同等的深淺程度,那也是岑谙為了一個人而狂熱了解過愛過的,他終是忍不住,問:“這支霞多麗是什麽味道?”
“酸度比較輕快吧,有奶油、吐司和蜂蜜的味兒。”季青森偏頭看向岑谙,這個角度能很清楚地看到beta鼻梁左側和自己如出一轍的淺痣,“這是傾林酒莊的新品,你沒嘗過?”
岑谙低頭看着杯沿淡去的熱氣:“我已經從俱樂部辭職了。”
岑谙走後,季青森靠在沙發上對着茶幾上的空茶杯發了很久的呆,直到窗外日頭偏斜掃了他的眼,他才扯回神思,摸過手機給應筵發消息:今晚出來喝一杯?就我倆。
想了想,又補充:就在俱樂部吧。
手機擱在床頭櫃上充電,看到這兩條消息時應筵剛花完一整個下午把選址對比分析表的收尾工夫弄完。
這幾天他工作效率出奇地低,一開始預計半天就能做好的分析表,他悶在家裏多耗了兩天才完成,甚至是今天下午才加緊進度趕完了剩下的60%。
沒辦法,他昨天外加今天一上午都在不斷分神,腦子裏反複播放着他和岑谙的激烈争吵,他不懂平時聽話溫順的人,怎麽脾氣一硬起來能這麽倔。
拔掉充電器,應筵握着手機答應了季青森,打完字走出卧室,客廳落地窗外的城市恰好被燈光點燃。
世紀廣場上那盞壞掉的路燈還是沒修好。
應筵打開和岑谙的聊天記錄,又退出來,他想起岑谙前天晚上離開前流了眼淚,那麽再過幾天一定很容易能哄好。
天空再度潑上一層濃墨,應筵返身回卧室找出門要穿的衣服,順便給公共事業管理局投了個電話,讓他們盡快找人修一修那盞燈。
七點多的西下俱樂部還不是很多人,應筵一進門習慣性要朝靠牆偏裏的卡座走,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才發現季青森早就候在了吧臺邊。
“你們今天可夠湊巧,”王睿正在給季青森調白蘭地奶露,整個俱樂部也就季青森有喝雞尾酒的需求,基酒都是為他而準備的,“趕巧的還是約好的?”
“還真是趕巧的。”季青森拍拍身旁的吧臺椅,“應老板,坐這。”
應筵坐過去的時候季青森将手從椅子上撤了回去接過王睿調好的奶露,他注意到了什麽:“換了新戒指?”
課堂上要板書的緣故,季青森習慣将婚戒串鏈子挂在脖子上,此時他的無名指卻多了枚新的戒指,乍一看像素戒,離近了才瞧見上面刻了枚松針。
“哦,霍昭昨晚趁我睡着套我手指上的,昨個下午我跟他吵了一架,他哄我等不及今天。”季青森看了看自己的戒指,“應筵,你眼真尖。”
應筵收回停駐在戒指上的視線,沒答話,讓王睿給他倒一杯幹紅。
倒是王睿閑不住嘴,估計是平常盯崗憋壞了:“你跟你老公不是挺相親相愛嗎,他還是個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的,你呢連髒話都不會說,能吵出什麽名堂。”
季青森揚了下手臂:“我把他書櫃上的書全摔了個遍。”
“狠人,他居然還能消得下火買戒指哄你,這邊建議他創立一個脾氣管理協會,我沒開玩笑。”
“畢竟他說,我在意他才會表現得那麽激烈,不在意了都是不聲不響走人。”季青森轉過臉,“應筵,你在看什麽?”
應筵數不清自己進門之後往大廳裏掃過多少輪了,他難以控制這種下意識的行為,這種感覺有點像這幾天,他只要站在家裏落地窗前就忍不住眺望向那盞燈一樣。
他看了看手表,八點零一分。
他仿佛這時候才想起自己老板的身份,罕見地管起俱樂部的事兒來:“王睿,有人曠班你不管?”
王睿一頭霧水:“沒人曠班啊,打卡齊人了都。”
“今晚有人跟你請過假沒?”
王睿翻翻員工出勤表:“沒啊。”
季青森看着他像是将近要失控的樣子,關心地問了句:“怎麽了應老板?”
有種莫名的猜測在這一刻襲進腦神經,應筵不再提工號,直截了當地問:“岑谙人呢?”
“哦,小岑啊,”王睿輕描淡寫道,“辭職了啊,前天晚上就歸還工作服走人了啊。”
一瞬間應筵手下失了分寸,高腳杯座重重磕上大理石臺面,發出一聲突兀的清響。
季青森若無其事地将裝飾指環摘掉,離了座位整整衣領:“突然想起明天的課件還有幾處要改動,失陪了啊,下次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