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修)
第28章 (小修)
西下俱樂部門外側挂上了“歇業40天”的牌子,王睿已經用官方賬號給會員們發送了通知,同時俱樂部的網站頂部發布了顯眼的歇業公告。
清除俱樂部內部那天應筵也去了,他立在吧臺邊,無言地看着侍應生們動作小心地将地下酒窖裏和倉庫裏的東西一件件搬出來。
力氣比較小的omega跑了幾趟便甩手腕揉後腰,應筵回憶着岑谙曾經往返幾層樓之間賣力的模樣,左手心有種牽連心髒疼痛而神經發麻的感覺。
眼看外頭豔陽高挂,應筵走上前,從一個累得面紅耳赤的omega手裏單臂接過一箱重物,扭臉沖周圍的員工道:“都先歇一會吧。”
王睿剛好從二樓指揮完下來,瞧着應筵被一幫傻愣在原地的員工觀摩着親自幹重活,幸災樂禍道:“應老板還親力親為呢。”
“你也別閑着,”應筵說,“給他們點杯喝的,歇夠了繼續幹活兒。”
王睿不動,也需要歇一歇:“你這叫打一巴掌揉三揉。”
“早點幹完早點拿補償金走人,”應筵斜睨他,“你不是早想放個長假到冰島快活快活?”
“……我馬上去。”王睿招呼着人點喝的去了,應筵将箱子往外面門廳一撂,卷起襯衫袖子獨自下了地下樓層。
酒窖裏的貨已經被清理得七七八八,應筵把大箱的給攬上身了,然後去倉庫檢查。
倉庫相比酒窖的光線要昏暗許多,東西也橫七豎八地占滿貨架和地面,角落處一座兩人高的巨物裹着蒙塵的棕色厚布,在安靜的室內顯得格外詭異。
應筵徑自上前,不嫌髒似的一手揪住布匹,稍一用力掀掉,厚布落地,頓時飛灰亂舞,他掩着口鼻後退了幾步。
聽覺忽而接收到身後沉穩的腳步聲,将将停在倉庫門口,應筵回過身,好一段時日沒見的季青森在這天露了面。
兩人相顧數秒,應筵先移開了眼:“我就猜到你今天會來。”
“官網公告上寫得不明不白,我來看一看。”季青森走進來頓在他身側,随同應筵一起看向倉庫角落的位置,“你語氣這麽冷淡,搞得我以為咱倆絕交了。”
Advertisement
應筵笑了笑,垂眼拍了拍袖口的灰塵:“上次你在咖啡廳撂下話就走,我以為你就是那個意思。”
“不至于,好歹多年交情。”季青森說,“我當時就是挺生氣的,雖然這會兒氣也還沒完全消。”
“我知道。”應筵說,“抱歉。”
季青森毫不客氣:“這話你該跟岑谙說。”
可是我沒機會再跟他說了,我把他弄丢了——這句話應筵堵在嗓子眼沒說出來。
他把左手揣進褲兜,側首看向季青森的臉:“可以替我保管個東西嗎?”
季青森從角落處收回眼:“說說看?”
應筵于是掏出褲兜裏的卡夾,打開,從最前面卡位的照片後面,抽出了另一張照片。
是那張他曾經所不知道的、在岑谙心底烙了傷痕的合影,他跟季青森讀書時代在臺上齊肩做主持的合影。
季青森也沒想到會有這麽個照片,他愣怔着接過,看着照片上倆人青澀的面孔,又看看應筵手裏的卡夾:“你不會是一直放在身上吧?這照片什麽時候的,高二文藝彙演?還是高三?十年啊哥們,你對我真這麽深情啊。”
應筵目光坦然地看向他,口吻與對待尋常好友無異:“你就說你要不要吧。”
“行行行,我夾我畢業冊裏頭。”季青森的視線還追着應筵合上的卡夾,“那裏邊兒還藏着什麽照片呢,我瞧瞧,別讓我抓着你心思沒斷幹淨。”
“想多了。”應筵大大方方亮給他看。
卡夾第一個卡位端端正正地置放着一張聖誕氛圍極其濃厚的照片,只是照片中的兩個人都沒望向鏡頭,十足的貌合神離。
季青森的視線從照片裏的那棵酒瓶聖誕樹,轉移到角落的那座等比例放大的實物上。
“我記得這樹是去年底才專門找人定做的吧。”季青森一眼看出關鍵所在,“你這照片怎麽糊得跟隔了幾個年代似的?”
“啪”的一下,應筵重新合上卡夾,像是代替了他的回答。
他有清系統的習慣,當他在某個忽而驚醒的深夜惶然地去翻找他一直在逃避的聊天記錄,那張照片已經無法再放大了,它安安靜靜地躺在一方熱情一方冷淡的對話內容中,仿佛永久地變成了一枚記憶中的模糊縮影。
又怎麽可能會清晰,他當時漫不經心,錯過了岑谙眼中的深切,于是連留存的證明都不讓他好過。
他截了圖,畫質同時被壓縮,他沒有辦法,只能循着過去一件一件撿起丢失的物品再收藏,直至他找到它們的原主。
四月之初,西下俱樂部內部,那座古歐風的旋梯在聲聲巨響中轟然倒塌。
今年的夏天來得特別早,似乎五月那場雷雨剛結束,氣溫便開始節節攀升,應筵收起鞋櫃下岑谙以前過來會換的那雙棉拖,在原來的位置放上一雙腳感不錯的奶白色涼拖,和岑谙的膚色很搭。
他甚至能想象到岑谙穿着它在屋裏四處走,但畫面沒法太具體,因為岑谙曾經一進屋就被催促着脫衣服,從來沒時間坐在沙發上歇一歇,他不知道岑谙在他面前呈現放松狀态該是什麽樣子。
他後來又去了好幾次財大,白天走過圖書館、教學樓和就創業服務中心,傍晚便到寝室樓下逗留個一時半刻,岑谙以前跟他說在學校通常就跑這幾個地方,很少有時間往別的地方逛一逛。
寝室樓側方有個不大的未名湖,分離一個晚上都舍不得的情侶在那裏黏黏糊糊,道別時緊牽的手還久久不肯放。
應筵就想起送岑谙回來的時候,岑谙往往一到地就解安全帶匆忙下車,像是怕耽誤他太多時間。但他從未懷疑過是岑谙要急着回去洗澡睡覺,因為他每一次調頭離開時都會在後視鏡中看到岑谙從二樓窗戶探出臉張望。
岑谙的手機久未解鎖使用,時間長了,現在連上滑屏幕都變得卡頓。其實這個動作毫無意義,應筵只能看着鎖屏上的招財貓沖他笑,永遠說服不了自己去嘗試那最後一次機會。
但他還是會在手機電量告急時及時充上電,看着它從100%跌到18%,再充滿,再跌到18%,再充滿。
他知道大部分人都有把電影票藏在手機殼下的習慣,他也嘗試過掀開岑谙的手機殼想尋找一個了解岑谙的機會,但沒有。
岑谙的手機殼下什麽都沒有,應筵便又後悔,為什麽以前沒那想法帶岑谙去看一場電影。
再一次摁亮手機看時間時,右上方顯示電量為19%,應筵點了根焦油含量極低的香煙,不抽,就看着柔和的白霧在空中飄散。
這種限定自己思考時間的方式有點像讀書時難度極高的大考,必須要抓緊交卷前的十分鐘解開最後一題,哪怕在焦慮的心境下毫無頭緒,也得逼迫自己寫下一個答案。
應筵就用這1%的電量消耗時長來一遍遍地詢問自己,現在對岑谙到底抱以何種态度?是突然發現無法掌控的不适,還是幡然醒悟的喜歡?是遲來的歉疚,還是道不明的舍不得?
煙将燃盡,手機電量跳到18%,應筵轉身返回車裏插上電,随後驅車離開了學校,而這道大題,他又一次交了白卷。
西下俱樂部重新開業那天高朋滿座,同日傾林酒莊巴塔蒙哈榭特級園霞多麗正式發布,應筵在葡萄酒發布會上宣布了兩件事,一是傾林酒莊從今以後更名為與俱樂部同名的“西下酒莊”,這款霞多麗是更名前的最後一款酒。
将要宣布第二件事時,應筵站在臺上握緊了話筒,目光掃向閃光燈刺目的臺下,整整睃巡三遍,沉默像忘詞,沒人知道他在找一雙熟悉的眼。
“我将在南澳巴羅薩谷開辟一座新酒莊,暫立名為AN018。”應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