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短短一天之內Hela先後三次被不同的人指出身上的酒味兒,飯局上那幾口葡萄酒不至于釀成這種現象,何況岑谙自己壓根沒感覺到,現在被嚴若炤這麽一提醒,才意識過來那是應筵不知何時沾到他身上的苦艾酒信息素,難怪被他的嗅覺自動屏蔽。

“那麽明顯嗎,”岑谙将袖口舉到自己鼻子底下,只覺出了清淡的洗衣液味兒,“很難聞?”

“還行,就是苦艾酒的氣味,跟喝酒後人體散發的那種酒氣還是有區別的。”嚴若炤将撐着額角的手放了下來,“他都找上醫院來了,總不能是談工作吧。”

岑谙起身,将電腦擱到陪護椅上,從床頭繞至床尾時碰了下嚴若炤的膝蓋,沖外面走廊指了指:“嚴哥,我有事兒想問你。”

今天從療養花園回去二樓取完拍片結果,岑谙多了個心眼,順便繞去門診部三樓看了看,應筵進出過的那個診室确實屬于腺體科。

後背挨上牆面的公告板,岑谙問出心中疑惑時雙眼寫盡迷茫:“嚴哥,你說情緒波動會導致信息素分泌紊亂嗎?”

嚴若炤搭着扶手杆,道:“沒什麽直接關聯,信息素分泌受人體本身控制的,紊亂只能證明人體機能出現問題。”

“那……”岑谙揣摩應筵會不會因為那場風暴潮而受傷,“這種情況會導致alpha易感期不穩定嗎?”

“這說法更扯了。”嚴若炤笑了起來,“易感期是alpha固有的一種生理周期,只有易感期影響信息素釋放量,沒聽說過本體信息素反作用于易感期的,易感期不穩定大概跟alpha本身對omega撫慰的渴望程度有關。”

前面的岑谙都聽得一頭霧水,最後這句倒是聽明白了,就像應筵以前說的,這是alpha的本能需求,任何人都無法改變的生理本質。

“那我怎麽沒見你出現過這種情況啊。”岑谙道。

嚴若炤微怔:“哪種?”

岑谙:“易感期不定。”

嚴若炤理所當然:“我無欲無求啊,omega的撫慰不如工作賺來的錢對我吸引力大,當然穩定。”

岑谙透過緊閉的窗戶朝病床上還在沉睡的人看了眼,刨根問底道:“可我這麽多年來好像也沒見你出現過易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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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踩進alpha的隐私禁地了,岑特助。”嚴若炤嘴上這麽說,倒是知無不言,“我只是沒表露于人前而已,每個alpha都很難避免這種生理現象,只能通過注射抑制劑穩定下來,看本身耐力強弱罷了。”

岑谙見好就收,不問了。

但從這次詢問他大致推斷出一二,應筵要麽在那次風暴潮中受到了身體上的損傷,要麽……應筵編造了借口,在對他撒謊。

岑谙統共請了兩天假,周日上午醫生根據岑愉的身體狀況下了出院許可,岑谙到樓下辦完出院手續時又繞路跑去腺體科轉了兩圈。

他确定自己不會再像二十歲那年盲目追随,只是不想當一個被蒙在鼓裏的人。

周一上班積攢了一堆工作,岑谙從開完早會回辦公室開始就沒休息過,甚至沒人上門造訪也自主用公事消耗掉寶貴的午休時間。

直忙活到傍晚,他給岑頌去了個電話說要加班,晚餐不回家吃了,這才仰靠在人體工學椅上歇了口氣。

精神被損耗到一定程度便提不起勁兒填肚子,岑谙攥着手機,掠過外賣軟件,點開浏覽器輸入上兩周臺風相關的新聞報道。

有關游艇失事所報道的影像資料不多,就算鈎深索隐也只有只言片語的敘述和不甚清晰的遠景錄像,未詳盡到派對上每位脫險人員的信息及救援後的身體狀況。

正要熄屏動身到樓下餐廳看看能否趕上蹭個晚飯,屏幕頂端突然彈出來條消息,鄒助發來的,幫應筵傳話:岑特助你好,應先生現在在炤耀大廈樓下,請問你方便跟他見一面嗎?

不出幾秒鐘,對面發來個“好的”,應筵放下手機,咂摸出這種對話方式的好處,起碼岑谙對待他的請求沒那麽多拒絕的餘地。

過了下班高峰點,進出大廈的人寥寥可數,應筵透過大堂的玻璃門一眼望盡內部,電梯門開了,岑谙又是那副着裝正式的形貌出現,連胸前的工作證都不曾摘下。

近了,岑谙彎身叩開副駕車窗:“什麽事?”

應筵從外套兜裏掏出一卷領帶托在掌心:“來給你還東西。”

光影在應筵臉上塗抹出一層不規則的輪廓,使得眼神有一種很強的迷惑性,岑谙還沉浸在幾分鐘前查找到的影像資料裏,很難想象這雙眼在面對鯨波鱷浪時會如何失去從容浮現恐慌的神色。

而這種無法揮散的想象總讓岑谙産生“原來放下和忘卻也避免不了失去”的無力感,他抓着降下的玻璃窗沿,自認為鐵石心腸地警告:“你能不能別拿這麽小的事情勞煩鄒助,害我顏面盡失。”

“我沒有你的聯系方式,通過你們客戶部的負責人幫忙傳話會害你在公司遭人背後議論,拿工作幌子找你們嚴總再順便見你又顯得欲蓋彌彰,或許你教我一種讓你最舒服的方式?”應筵攥着那卷領帶垂手在扶手箱上,偏頭專注地看着岑谙,“你離我太遠了。”

岑谙說:“那你可以下車。”

像是種無形的批準,應筵不太确定地琢磨片刻,直到岑谙直起身繞去車頭蹭了蹭車前蓋,背對他坐了上去,應筵才反應過來,摸上門把推開,快走至岑谙跟前。

岑谙原是想近距離看看應筵的腺體,但此時面對面,他反而無法無法窺探了。

他接過領帶,指腹撫過光滑的面料,不用湊近就能嗅到洗衣液遺留的清香:“是洗過嗎?”

“對,沒有沾上你讨厭的味道。”

岑谙一時沒轉過腦子:“什麽我讨厭的味道?”

“我的信息素,”應筵說,“你上次說過的。”

岑谙沒印象自己什麽時候評價過應筵的信息素,更何況——“我又聞不到。”

前些日子去腺體科咨詢時應筵就一并問了,醫生說beta在某些情況下是能微弱感應到alpha信息素的,但僅限于将其體內生/殖腔打開的固有對象,并建立在alpha對beta強制釋放高濃度信息素的前提下。

應筵猜測那天在碼頭被岑谙感知出信息素,大概是因為他當時情緒起伏大而沒控制住信息素的釋放,不過今天他貼了抑制貼,加上下午又注射了阻滞劑,岑谙現在聞不到也正常。

信息素抑制的第一個療程隔四天注射一次阻滞劑,下一階段的療程隔周注射,第三療程隔半月注射,此後視情況而定,每療程加大針劑濃度,直至腺體內的信息素分泌囊完全壞死,期間必須戒煙戒酒。

這種做法并非無副作用,但相比直接摘取腺體要輕很多,在應筵的可接受範圍內。

“小愉身體怎樣了?”應筵問。

岑谙還是不太能接受他們之間的對話內容出現岑愉,這是一堵厚重的隔牆,上面砌的每一塊磚石都是那個時期應筵給予他的傷害,這些年來岑谙不斷地将它修補又加固。

所以他的回答很平淡:“出院了。”

“沒事就好。”應筵見風使舵,察覺岑谙态度突然冷淡,他便生硬地轉了話題,“這個點還不下班,吃飯沒有?”

岑谙搭着腿,低頭看時間,餐廳應該還沒關門:“跟你聊完就去吃了。”

“叫了外賣?”

“員工餐廳。”岑谙受不了這毫無意義的問答了,他撐着車前蓋起身,“我餓了,上去吃飯了。”

“等一下,”應筵幾步走到副駕外側,手探進去拎出兩袋東西,“用這個應付一下吧。”

其中一個袋子印着門店logo,另一個純色無圖案,岑谙道:“這什麽?”

“自己做的,按着你喜歡的口味。”說這句的時候應筵不太有把握,他對岑谙口味的了解僅止步于他們以前去高檔餐廳吃飯時岑谙點的菜品,學做出來就像複制名廚手法,而普通家常菜卻一概不通。

但舉起另一只袋子時他有了些底氣:“這個是紅豆涼粉,上次鄒助推薦了我東口市的一家店,我覺得不錯,在這邊找到了味道差不多的。”

岑谙問:“你怎麽就肯定我今晚會加班?”

“不肯定,過來碰一下運氣,上周你在醫院看護小愉,我猜你落下一堆活兒。”應筵指了下大廈頂層,“果然燈還亮着。”

兩只袋子提在手中沉甸甸的,岑谙卻感覺缺一份實感。

成年人——應該說有過覆車之鑒的成年人,接受所有事物之前都需要一個恰當的理由,而不是輕易為平白無故的真心而歡喜。

岑谙擡起眼,夜色晦暗,而他問得直白:“你在追我嗎?”

應筵叫岑谙的注視攪亂了心率,他垂眼問:“讓嗎?”

岑谙反問:“不讓的話你會收手嗎?”

“不會。”應筵說,“我第一次追人,方式可能比較笨拙,但加滿油了,不會中途熄火。”

岑谙翻舊賬:“起初在俱樂部目标明确點我評酒,這種方式不是挺高超?”

應筵說:“那次不認真,不算。”

岑谙勾着兩只袋子的提繩掂了掂:“幾點做的飯?”

應筵思考了下:“好像是五點半出的門。”

“那我上去了,省得放涼了失去口感,不好做評價。”岑谙拐步就走,走兩步又側目,意有所指道,“車慢慢開,不要加速,畢竟你說的,我暈車。”

兩人拉開一截距離了,炤耀大廈門前的活動空地路燈明亮,走在成簇光束下的岑谙不再是迷夢中一抹捉摸不住的虛影,喊他不回頭,碰他他會散,醒來一場空。

“岑谙!”應筵叫道。

岑谙回過頭,是區別于年少的,一張經過磨煉而成熟的面容,在燈下眉眼分明。

“下次還能勞煩鄒助麽?”應筵問。

看在一頓晚餐份上,岑谙給點甜頭,但不多:“讓鄒助把我的工作號推給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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