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宮
入宮
大周朝，鎮遠将軍宅邸——烏府。
烏桓将軍的掌上明珠、烏家大小姐——烏麗華此時正坐在繡墩上，手執一只眉筆，或輕或重地描着眉毛，仔細審視着臉上的整個妝容，不放過任何一絲細節之處。
突然，丫鬟若蘭急匆匆地跑進來，直直沖到烏麗華面前，連連喘氣，一副很緊張的樣子。
烏麗華無所謂地揮揮手，繼續拿着一只玉簪在頭上比劃着，嗔怪道：“母親若是等不及了，你就去讓她先去嘛，那出折子戲，我都聽膩了。等會兒你回來，我就換個便裝，叫上裴瑜，咱們一起去吃城南那家新開的食店。”
若蘭一口氣終于順了過來，擺手喘息道：“不是——小姐。宮裏來人了，說是皇上要您進宮。老爺他們正在前廳接旨呢。”
什麽？！進宮！選秀名單上不是早就沒了自己的名字嗎？那現在是——
烏麗華搞不清狀況，茫然站起身，難以置信地看着若蘭，手中的玉簪落在地上，聲音清脆——好在并未磕成兩截。
若蘭再次點點頭，催促道：“老爺夫人讓您快些過去，快跟奴婢走吧。”
“好。”烏麗華艱難地從嘴裏擠出來一個字，跟在若蘭身後，一起去了前廳。
等烏麗華到時，內侍福生已經宣讀完了一道聖旨，此刻正在與烏桓夫婦交談。餘光看見門邊走進一個人來，福生當即試探開口：“可是烏小姐？”
烏桓笑着應道：“正是小女。公公好眼力。”
福生上下打量了一下烏麗華，目光霎時亮了起來，催道：“那既然人到了，咱家就宣旨吧，還得趕着時辰去一趟安相爺那兒呢。”
屋內衆人複又跪下來，烏麗華緊挨在烏母身邊，內心忐忑地聽着福生唱着聖旨上的詞兒。
不要不要，千萬不要是入宮的聖旨，烏麗華在內心虔誠地祈禱。她初試已經落選了，可千萬別在生任何變故。
終于，在聽到冊封為“宜美人”時，烏麗華埋在手背上的眼睛猛地閉上，又用力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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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還心存僥幸，盼着若蘭這丫頭能聽錯一會，沒想到，自己還是得落到那深宮裏。
再擡頭時，烏麗華臉上挂上了得體的微笑，雙手高舉，恭敬地接過福生放到自己手上的聖旨，再慢慢由下人扶起來。
烏麗華看着與福生寒暄的父親，手裏緊緊攥着聖旨，心中說不出是難受更多，還是失望居多。
感受到手臂被人輕輕扯了一下，烏麗華轉頭，見到母親正溫柔地望着自己，喉頭一澀，拼命忍着才不讓別人看出異樣來。
烏母怕自己女兒藏不住事，便趁着烏桓送福生出去時，迅速将烏麗華帶到了丈夫的書房。
烏桓客客氣氣地給福生塞了一個鼓囊囊的荷包，又親自送到大門外，這才将福生這尊大佛送走。
誰說武人不會辦事，福生覺得烏将軍比那些迂腐文人都勝上三分，連帶着對烏府衆人也多了三分好感。
于是，臨上馬車前，福生好心提示了一下這位鎮遠大将軍：“将軍吶，您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有那麽一位天仙似的女兒，可不是有福氣嗎？
烏桓爽朗一笑，拱手道：“那便借公公吉言。”心裏卻是暗自苦惱，一會兒該怎麽面對一臉愁容的女兒和自家夫人。
回去見大廳無人，問了一句仆從，道是夫人和小姐皆去了書房，烏桓這才又步履匆匆地趕過去。
一推門，母女倆四只眼睛齊刷刷朝自己看來，視線落在案幾上擺放端正的兩道聖旨，烏桓心中又是一悸。
好在烏桓記得自己畢竟還是一家之主，将門掩好後，走過去坐在烏夫人身旁，談論起穆熙的旨意。
前一道是給烏将軍的褒獎，皇帝贊他國之棟梁，為國浴血奮戰雲雲，将他俸祿升了升，另外賜了千金和各色绫羅綢緞、瑪瑙玉石等等。
這後一道，着實是給了烏家衆人不小的震驚。
烏桓揣度道：“麗華可是不願入宮？”其實這個問題都不用烏桓問，烏麗華臉上那雙紅紅的兔子眼就已經明晃晃地告訴他答案了。
烏麗華從母親懷中坐起來，搖了搖頭，回道：“女兒并非不願，只是我小孩子心思太重，不願意離開父母親。您別多想，我願意進宮的。”
烏桓聽到女兒這般說法，與夫人交換了一個眼色，二人心照不宣，都明白女兒哭是為什麽。
烏府與裴府是幾十年的老交情，兩家人雖然隔着千裏，卻還是經常往來。尤其是，自烏家返京後，兩家往來更加頻繁，小輩們年齡又相仿，早就有了結親之意，但一直瞞着烏麗華和裴瑜。
夫婦二人如今怕的，正是當初的結親之意，讓兩個小輩有了少年愛慕的心思。如今聖旨如金刀，生生将情絲斬斷，不知道自家女兒能不能過得了這個情關喲。
但是，既然聖旨一下，看皇帝的架勢，斷然沒有收回聖旨的可能，那便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走了。
烏桓覺得，還是自己來當這個惡人吧。他看着女兒的眼睛，一字一句鄭重道：“麗華，如今旨意一下，斷斷沒有回頭的道理。再過三日你便要入宮了，那時，你便是陛下的宜美人。宮外頭的情誼，除了我與你母親、還有你哥哥烏朗，其他的必須斷得幹幹淨淨。”
裴瑜那份也一樣嗎？
烏麗華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麽，為了什麽而哭。她心中隐約有着對裴瑜的不舍，一想到入宮後難在見他，不能和他一起去爬山、渡水、喝茶、釣魚……她就有些難過。
她理不清那是些什麽心思，但她只想将它藏在心底，也可以保證今生今世絕不會有人知道。
烏桓看懂了女兒的情緒，繼續告誡道：“天子一怒，百萬伏屍。為父與你母親不求你今後寵冠六宮，也不求我烏家大富大貴，只盼着你在宮中平安無事。那便是我今後最大的心願。”
随着烏父的話音一落，豆大的淚珠子就從烏麗華臉上滾下來，她是為父親的話感動，同時也明白了自己肩上的責任。
烏母心疼得一把将她按在懷裏，呼道：“我的兒——”
等烏母情緒緩和後，烏麗華從烏母懷中掙脫出來，朝着烏桓磕了一個響頭，啞聲道：“麗華謹記父親教導。”
若思若蘭已經在門外等了好一陣，自烏麗華從前廳回來，烏夫人就将她帶去了書房，中途只有烏将軍進去，誰也不知裏面談了些什麽。
終于，沉重的雕花木門緩緩開啓，烏麗華慢慢走了出來，明媚的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睛，只好半眯着。
若思若蘭趕緊上前，一左一右站在烏麗華身前，手往前伸了伸，卻不知該如何動作。
烏夫人叮囑道：“好生照顧小姐，這兩日就安靜地待在府中，務必少往外竄些。”
若思若蘭應是。等烏夫人和烏将軍走後，一直默不作聲地烏麗華才開口，冷冷道：“托個人回一下裴世子，說城南之約去不成了。”
去當然是去不成了，畢竟滿府裏都在傳大小姐要進宮做妃子的喜訊，尤其是還額外得了一個封號。
本來小姐是因身高上差了那麽一點兒，這才不幸落選。沒想到陰錯陽差地，竟然能提前進宮。
但是，一直随身伺候的若思若蘭二人怎麽不知道，小姐與裴世子之間應當是有旖旎暧昧的心思。
奈何自家小姐雖然已經十五歲了，但從小愛跟着大少爺逛軍營，及笄了才被夫人發現，從此令行禁止。
一來二去，果然在情絲方面開蒙比較晚，愣是看不懂裴世子的心意。不過之前看不懂也好，如今做了天家婦，也省了好多麻煩。
若思若蘭跟在烏麗華身後，從書房回到小院，一路都有人經過，也一路都有人恭賀。烏麗華都會一一回應，含笑點頭，算是接受了這些祝福。
她雖然身量小巧，但整個人卻氣質出衆，一張臉蛋兒明媚嬌豔，顧盼神飛，尤其陽光落在今日穿的一身青色紗織衣衫上，更是鍍上了一層神性般的光輝。
特別是臉上那麽一笑，梨渦淺露，貝齒輕啓，衆人看在眼裏，記在心裏，誰不道一聲“天香國色”。
将軍府大，走了半刻才回到烏麗華自己的小院。進屋後，烏麗華便将若思若蘭支使出去，打水的打水，傳膳的傳膳。
等二人将東西提來時，卻看到被褥下有輕微的啜泣聲。若蘭心思穩重些，對着若思“噓”了一聲，二人便将東西放下，輕手輕腳退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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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非殿，歷代帝王處理政事之地。
聽完福生添油加醋的講述他宣旨的經過，穆熙覺得有些好笑。
索性将手中的折子和朱筆都放下，單手拖着下颌，确認般地問道：“那烏家大小姐真有你說得那般美貌？”
那為何禮部采選時，烏麗華的名字卻不在入選名單上？
福生一臉堆笑，回道：“陛下，奴婢打眼那麽一瞧，這烏小姐……”，看到穆熙眼神一凜，忙換了一套說辭：“哦——是宜美人，個子雖然矮了些，但模樣可是一等一的出挑，依奴婢看，只比賢妃娘娘差那麽一星半點兒。”
穆熙冷笑一聲，又拿起折子開始批閱起來。
他本就冷淡于風月之事，好半天才回過神，自言自語道：“有意思。朕可是迫不及待要見見真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