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盛寵
盛寵
三日之期一晃而過，今日便是烏麗華入宮的日子。
本來烏将軍夫婦給烏麗華準備了豐厚的嫁妝，但為了女兒用起來方便，除了金銀細軟，又額外增加了一疊厚厚的銀票。至于那些帶不走的大件，烏夫人做主都統統搬去了雲水居。
宮中賞賜的一應物件，烏将軍夫婦也都重新打包，讓女兒全部帶走。于是，烏麗華入宮時，手中掌握了充足的銀錢，這也為她後來在宮中比其他妃子優渥的生活打下了基礎。
天色還是灰蒙蒙的，鎮遠将軍府前的衆人還需打着燈籠才能看清面前的路和人。
遠處傳來陣陣鼓聲，意味着宮門即将開啓。烏麗華想：來接她的馬車如今怕是已經出發了，只等行到面前的青磚地上，将自己帶進宮去。
烏麗華笑着将母親鬓邊的一縷碎發別到耳後，嘴唇動了動，卻還是被烏夫人眼角晶瑩的淚光堵上了微張的嘴。她此刻講不出話來。
烏桓朝着女兒叮囑道：“到了宮中，若有難處，定要差人送信回來。萬不可因怕連累我們而将事情憋在心中。若我與你母親知曉，會更難過。”
烏麗華笑着點頭，保證自己一定不會辜負父母親的信任，會在宮中好好生活。
雖然大哥烏朗遠在邊關，不能親自來送自己，但前幾日收到他的來信，信中所言與父親今日所說意思大致一樣。
再次拜別父母，烏麗華坐上了宮中派來接她的馬車。放下車簾，不再留戀過往，烏麗華轉身緊緊拉着若思若蘭的手，奔向那個屬于她自己的命運。
馬車路過花月樓地界——文人墨客相聚吟詩作對的風月場所時，簾外傳來隐約的笛聲，若思驚訝此曲乃是《折柳送別》。
但是一看若蘭與自家小姐神色平常，心中先是不解，随後便恍然大悟。
若思想：今年七夕佳節之時，她一定要許願——只盼天下人有情人終成眷屬。
***************
烏麗華回京已經幾年，偶爾也會跟着烏夫人參加宮中宴會。宮內有規定，馬車不入內廷。
Advertisement
所以，當馬車停下時，烏麗華便知道皇宮已經到了，接下來的路只能步行。
內務府流程安排齊全，烏麗華到時，早已經有宮人在馬車外等候。主仆一行三人在晨曦中慢慢朝着內務府指派的宮殿走去。
大概小半刻鐘，引路宮人便将烏麗華等人帶到了雲光殿。宮人上前将殿門打開，站定不動，伸手示意烏麗華接下來得自己進去。
繞過院中的巨石屏風，烏麗華看見一院子烏壓壓的人，他們一見到烏麗華，發出了整齊的問安聲“奴婢等參見宜美人”。
烏麗華認得領頭的那位太監，當日他跟着福生來烏府宣旨，聖旨也是他遞到自己手上的。
見禮後，領頭的太監來到烏麗華身邊，自稱“小桂子”。說話間拂塵一掃，空出的右手向外一伸，意思是帶烏麗華在雲光殿四處轉轉，熟悉一下周圍的環境。
禦前的人對自己如此客氣，烏麗華也不敢怠慢，當即跟着這位桂公公參觀了起來。
小桂子口才很好，這也是福生選他來接待烏麗華的原因之一。一路上，烏麗華一邊走，一邊聽他說，從他的話中了解到了不少的信息。
這雲光殿是先帝代妃生前所居之處，跟陛下所居的卻非殿距離很近。代妃去世後，先帝便将雲光殿封宮。直到穆熙繼位，才又命內務府重新修葺，上月才将将完工。
雲光殿昔日便是宮中最好的宮殿，修葺一番後，奢華更勝從前。從地理位置到家具擺設，尤其是後殿有一片月月都盛開的花林，因為是宮中獨一份的盛景，所以大家便都想住一住這雲光殿。
小桂子還誇：“宜美人您福氣好，陛下說了，這雲光殿只給您一人住，清淨！”
烏麗華三人都被小桂子誇張的語氣逗得忍俊不禁，趕緊拿着帕子捂嘴，害怕聲音露出來讓小桂子尴尬。
不過小桂子絲毫不在意，反而說得更多，興致也更高。他們這種沒根的人，看人最是毒辣，稍微一接觸就知道對方是人是鬼。
他看得出來這位宜美人品行純善，人又長得漂亮，如今更得陛下看重，所以有心賣個好，也是給自己結個善緣。
在轉角處，小桂子警惕地看了一圈，壓低聲音道：“主子別怪奴婢多嘴，聽一聽忘了便是。之前安嫔向陛下要了雲光殿三四回，陛下都不同意。您日後要小心。”
烏麗華點點頭，向小桂子道謝，接過若蘭遞過來的一個鼓囊囊的紅包，親自塞到了小桂子手裏。小桂子爽快收下，更加欣喜地領着她們向花林走去。
等參觀完雲光殿周圍環境，回到院中時，禦前的福生又領着一批人在等着烏麗華。
福生躬身道：“奴婢給宜美人請安。陛下怕您初來乍到不習慣，特意命奴婢去內務府挑了一批伺候的人，都是才調教出來的，宜美人放心。”
怕烏麗華不習慣用背景不幹淨的人，福生特意選了些內務府剛調教好的。這樣的人省心，日後若有事，查起來也方便。
烏麗華感受到了福生的用心，溫聲道謝：“有勞公公。”
都不用烏麗華向若蘭使眼色，若蘭就将一個鼓囊囊的紅包塞到了福生手裏。福生滿意收下，又将身後的一個宮人引薦給烏麗華。
那宮人長相溫柔，氣質幹練，行禮也是利落大方：“奴婢玉芳，參見宜美人。”
烏麗華将人叫起，打量了幾眼，察覺這個玉芳上了些年紀，大概二十五六的樣子，應該是管事姑姑。
很快，福生就證實了烏麗華的猜想。并且，她沒想到，玉芳原來是伺候先帝代妃的老宮人。
烏麗華隐隐約約覺得玉芳是一個留待自己發掘的寶庫，當即讓她做了雲光殿的掌事姑姑。
至于玉芳的忠心與否，仔細觀察些日子就知道了，福生送來的人，烏麗華只能說基本信任。
客客氣氣送走福生，又與雲光殿諸位伺候的宮人見了一面，在玉芳的指導下，烏麗華象征性地訓話兩句，很快就到了午時。
趁着玉芳派人去禦膳房傳膳，屋中只剩下若思若蘭、烏麗華三人時，若思終于忍不住道：“美人，陛下待你真好。”
若蘭也附和道：“正是，奴婢也看出來這些布置當真是用心了。”
要不然，怎麽會把安嫔求了幾次的宮殿只讓烏麗華一個人住，還特意讓禦前總管福生親自挑選侍奉的人。
特別是那個玉芳姑姑，就連若蘭和若思都能看出來，在這宮中絕對是一個得力的幫手。
烏麗華只是略微笑了笑，淡淡應了一聲：“是啊。但願我日後的表現對得起陛下今日這樣的盛寵。”
話音剛落，玉芳就推門走了進來，手中提着一個食盒，裝着烏麗華的午膳。
烏麗華有些忐忑地看着玉芳，不确定她有沒有聽到自己剛才的話，再三确認自己的話并未不妥，才坐在桌前開始大快朵頤。
*************
卻非殿，臨近午時，穆熙仍伏案處理公文。
福生快步進來，腳步聲驚動了穆熙，他緩緩擡頭，雙眼發出鷹一樣銳利的目光。
福生不敢與主子對視，垂下了眼皮，恭敬回道：“陛下，宜美人卯時進宮，已經順利入住雲光殿。”
“玉芳送過去了嗎？她可還滿意朕的安排？”穆熙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像一頭倦懶的雄獅，漫不經心地問道。
別看穆熙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福生在他身邊伺候那麽多年，還是頭一回見他如此關心一個妃嫔進宮的小事。
他現在越發确定，自己對宜美人的事上了心，這樣做事是對的。
斟酌片刻，福生照實回答：“回陛下，宜美人讓玉芳做了雲光殿的掌事姑姑。臨走時還不忘托奴婢向陛下道謝。”
人既然送過去了就好，如今烏氏既然已經進宮，接下來便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穆熙沒了繼續問的心思，揮了揮手，福生便退了下去。
其實不光是福生感到奇怪，連穆熙自己也覺得自己不對勁，他之前從不上心這種小事。
就拿雲光殿這件事來說，起初是為了緬懷代妃，這才命人好好修葺，本來是不準備給任何人住，只供他偶爾去坐一坐。
雲光殿畢竟是他長大的地方，有許多美好甜蜜的回憶。穆熙不想任何人去破壞自己的那個地方。
所以當初安姝在自己耳邊哭鬧幾次，吵着鬧着要住雲光殿時，自己心中只是充滿了厭煩。最後一次甚至還對她冷了臉，當着宮人的面對她拂袖而去，這件事情才作罷。
穆熙任由自己姿勢不雅地靠在寬大的檀木椅中，使勁兒揉着自己緊皺的眉心。
他恍惚間回憶起，自己上次對一個人這麽好，還是在幾年前，那個人是安嫔的姐姐——安相的大女兒安音，也是自己名義上的原配。
伸手拉開背後的暗格，穆熙熟練地翻出一卷畫像。将捆紮畫卷的繩子解開，在畫抖開的一瞬間站起身來。
若是福生此刻還在殿中，一定會驚訝得不行。
因為此刻穆熙手中拿着欣賞的美人圖，上面畫得正是今早進宮的宜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