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思
心思
承風殿。
“這麽些年，陛下總算是看到我的能力了。要不是賢妃侍奉時間長，又有昭公主傍身，我何止被她壓上一頭。”
安姝舒服地閉上雙眼，懶懶地斜靠在美人椅上，任由侍女手法熟練地按壓眉心，倦懶地一字一句說着。
前不久禦前來人，傳穆熙口谕，說是要她襄助賢妃處理六宮事務。這是明擺着在分賢妃的權力，安姝自然很高興地應下了。
侍女素雲已經侍奉安姝幾年了，知道賢妃有子有寵一直是安姝的一塊心病，如今将宮權奪了一半過來，也算是了了半個心願。
素雲一邊用心按摩，一邊接話：“恭喜娘娘，您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安姝點點頭，眼中帶着得意的神色：“誰說不是呢？到底陛下對我還是有感情的，就拿前些日子雲光殿那事來說，我若是真住進去了，姑母不知道要如何傷心。”
看到陛下将那麽好的一處宮殿送給了半路進宮的烏麗華，還特意準許一人居住，她心中怎能不恨！
可時間一長，她就想明白了：雲光殿畢竟是代妃住過的地方。雖然人已經故去那麽多年了，但若是有人提及“雲光殿”或者是“代妃”這幾個字，不論多麽高興的場面，姑母都能登時冷臉。
安姝不經意地嗤笑一聲，反而驚了素雲，不敢動作。
就着素雲的手坐起來，安姝環視了一下自己這“承風殿”的擺設，滿意地點點頭。
滿宮裏，除了陛下的卻非殿、太後的壽安殿，論富麗堂皇，就當屬自己這承風殿了。尤其是，近來南府進獻貢品，有不少都被穆熙賞給了她。
想了想，安姝轉頭吩咐道：“等賢妃将賬簿送來後，你便去庫房領一些東西送去雲光殿。本宮既然得了陛下的令，自然是要好好照顧各宮姐妹。”
複又帶着玩味的語氣，挑着眉稍，神色倨傲道：“宜美人無辜，遭此橫禍。本宮定要好好查個水落石出，還她一個公道。”
話雖這樣說，但是心中不一定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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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雲應聲領命，恭敬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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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那承風殿的人也太嚣張了吧。”素伊打心眼裏為自己娘娘抱不平。
陛下的旨意前腳才到德蘭殿，後腳承風殿就來人拿賬簿，便是讨債也沒有這樣要緊。
“好了，素伊。”賢妃看着面前分成了兩堆的賬簿，神色自若地指了指最右邊那疊，示意素伊将它抱出去，給殿外等候的承風殿宮人。
左右都是要給的，早送出去和晚送出去有什麽區別？
沒了一半宮務，自己倒樂得清閑。更何況，她分給安姝的，可是最瑣碎的那部分。
若是此番安姝能将這趟差事辦好，那她倒不妨高看此人一眼。
于是，等素伊再次回到殿內時，見到的就是自家娘娘似笑非笑的表情。
方才那承風殿的素雲，不知道多麽的趾高氣昂，娘娘還……
素伊再次出聲：“娘娘，你是沒看到。那素雲一臉張狂樣，活脫脫就是——”
賢妃一個眼神掃視過來，素伊沒敢說出剩下的“安嫔”倆字，低頭聽得賢妃道：“左右雲光殿還是在咱們的照拂之下，不怕她安姝掀起什麽風浪。”
“再過幾日便是選秀了。這些天你勤快些，時常去雲光殿送些補品。本宮問過蘇太醫了，宜美人的臉不出半月便好。”
“昭兒不是總鬧着要放風筝嗎？宜美人也是個好動的。你瞧着她大好了，便邀她來本宮的德蘭殿。”
“內務府送來的蝴蝶風筝正好是一對兒，本宮又要忙着選秀女的事，便叫公主帶她去宮中四處走走，散散心，好好玩耍一番。”
最好是要不經意間碰上陛下。
賢妃狀似不經意地一拂袖，眉梢浮了三分笑意，眼底媚态橫生。
這便是外人眼中“寵冠六宮、獨占三分聖意”的徐賢妃。
素伊看了多年，此刻仍是心頭一跳，呆呆道：“奴婢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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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光殿。
烏麗華一邊用玉輪刮臉，一邊随意翻着時興的話本子，津津有味。
聽見有腳步聲靠近，烏麗華擡頭一看，是若思若蘭。
二人手裏各端着滿滿當當的托盤，看着熟悉的蓋布，烏麗華眼神示意：這是賢妃又送東西來了？
二人點頭，烏麗華不再管，又繼續看起了手中的話本子。
想起了素伊臨走前的邀約，若蘭不得不出聲打擾看書的人。賢妃托話，等烏麗華病愈，便去德蘭殿說話解悶。
“昭公主新得了蝴蝶風筝，奈何賢妃忙于選秀女，所以盼着您與她一同去禦花園。”
烏麗華聽完，放下了手中的話本子，斜撐着下巴，喃喃道：“知道了。”
若思清點好賢妃送過來的東西，着人一一擦拭整理好，這才朝烏麗華走來。
經過上次的事，近來雲光殿收拾處理東西都是小心再小心。
尤其是烏麗華，她是不敢再親自上手觸碰那些東西了。免得一不小心又着了別人的道兒。
就拿這次那對釵子的事來說吧，雖然雲光殿還歸賢妃管轄。
但近來賢妃要抽出精力去處理秀女的事，安嫔又新得了宮權，正是需要立威的時候，查證處理後續都歸了安嫔處置。
随意找了幾個人出來，打了板子定了罪，這事也就不了了之。畢竟主犯已死，剩下的也不好趕盡殺絕。
安嫔就是如此搪塞烏麗華的。即使心中有不甘，又能如何？
若是将經手的人一一都處死，免不了落得個苛待宮人的名聲，到時候，禦史臺的禦史們就又有的忙了。
烏麗華雖然不清楚朝堂之事，但見過幾次父親被禦史氣得吹胡子瞪眼的場面，知道他們的嘴上功夫了得。
索性自己有蘇太醫照料，也恢複得差不多了，便不再追究此事。
若是讓她将幕後主謀找出來，烏麗華發誓：自己一定要讓那人也嘗嘗漿果汁液的瘙癢之苦。
若思走到烏麗華近前，端詳了自家主子一會兒，不由得感嘆：“蘇太醫真是妙手回春，我瞧着主子已經是大好了。不——應該說比之前還要美上三分。”
烏麗華放下了玉輪，摸了摸臉，确認般反問道：“有嗎？”
是比之前摸着更嫩更滑了一些。
二人點頭，烏麗華心中暗喜。
接着，玉芳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藥進來了。
一開始，蘇逸說過是不需要喝藥的，只用藥膏塗抹便好。再後來，為了徹底去除毒性，便有了自己面前這碗黑不溜秋的藥湯。
烏麗華苦着一張臉，三兩口便将其吞了下去。害怕一時反胃上來，趕緊塞了一顆蜜餞，含在口中，這才好些了。
“玉芳，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
太醫院離雲光殿距離不近，偏偏那蘇太醫也是個怪人，熬藥非得在太醫院，半點不肯假手與人。
玉芳雖是掌事宮女，好在雲光殿清淨，常常是她親自去太醫院端藥。
玉芳的盡心盡力，烏麗華主仆三人都一一看在眼裏。
玉芳不敢居功，惶恐道：“這是奴婢分內之事，都是應該做的。”
若思上前攬着玉芳的胳膊，打趣道：“主子你可別吓玉芳了。吓壞了她，誰還敢、誰還能去蘇太醫那兒。”
話是朝着烏麗華說的，眼睛卻是在玉芳身上打轉，羞得玉芳紅了一張臉，堪堪埋下了頭。
知道若思是個嘴上沒把門的，烏麗華雖然也起了調笑的心思，還是低聲喝止了若思：“沒個正形，還不快去做繡活兒！”
“是是是，奴婢這就去。”說罷，若思一溜煙兒跑出了門。
殿內終于又安靜了下來，烏麗華想起前日蔡尚宮說，宮人年滿二十五便可申請出宮。玉芳來了雲光殿這些天，自己還沒有問過她的年齡。
想着想着，烏麗華便随口一問。
玉芳趕緊跪下，稱自己只想留在宜美人身邊效力，絕沒有半點出宮嫁人的想法。
“若是奴婢日後有太後身邊的于嬷嬷一般的造化，能得個出宮養老之所，那已經是奴婢最大的造化了。”
這番話說得言辭懇切，烏麗華相信，這是玉芳待她的真心。
烏麗華聽後，上前親自将玉芳牽了起來，笑着道：“既如此，那我便不再問了。”
坐下後，烏麗華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入口微澀回甘，裏面泡得是陛下新賞下來的禦貢碧螺春。
三日後便是秀女大選，如今烏麗華的容貌也恢複得差不多了，是時候該想想下一步怎麽行動了。
烏麗華吩咐玉芳和若蘭二人：“三日後，多備些小孩子愛吃的零食點心，咱們一道去德蘭殿拜訪賢妃娘娘。”
“前日送來的衣裳裏，我記得有一套煙紫色的，去的時候就穿那套，活動起來也方便些。”
烏麗華可不會忘記，她還有一項任務是陪公主放風筝。穿得花枝招展，繁華累贅，反而多了刻意的味道。
二人一起應聲，便各自忙去了。
烏麗華走到臨水的床邊，信手打開了窗棂，用木頭将窗扇抵住，靜靜地坐着欣賞起初夏菡萏荷花的景色。
不時有成雙成對的紅蜻蜓飛到片片荷葉上，短暫停留，又迅速飛走。
烏麗華食指随意地敲擊桌面，發出噠噠的響聲。
雲光殿的景色真是好，難怪人人都想住進來。
我到底該怎麽樣，才能不動聲色地吸引你呢——穆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