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逢場作戲
逢場作戲
“哎喲，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宜美人？”
禦前總管就是禦前總管，這樣谄媚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只讓人覺得熱情非凡而不生厭。
福生手執拂塵，一臉讨好的笑意，站在卻非殿前迎接烏麗華主仆。
“公公嚴重了。前日陛下來雲光殿落下了這枚玉佩，本想由宮人代為轉交，但近來天氣炎熱，我便讓人炖了一碗銀耳蓮子湯，再一齊給陛下。”
烏麗華邊說邊接過玉芳遞過來的錦盒，一打開，一塊質地上乘、色白細膩的玉佩赫然躺在其中。
福生順着烏麗華打開的手看過去，瞧見果然是陛下的那枚玉佩。
不過這玉有些來頭，陛下平日極少離身，昨個兒他還問呢，陛下只說過兩日自己就出現了。
這不，果然就來了。
福生笑眯眯道：“宜美人既然來了，不放便親自去送吧，也是您的一番心意。”
烏麗華知道這是福生有意向自己賣個好，點頭謝過，拿着錦盒便要直入殿門。
這可把福生吓壞了，趕緊攔在烏麗華跟前，解釋道：“哎喲，宜美人，您瞧我這記性。陛下在殿中還有事要辦，奴婢領您去偏殿稍候，如何？”
“有、事、要、辦？”烏麗華故意将語調拉長，話音裏藏着些許威脅的意味。
若是方才就這麽站着，她還可能相信，穆熙是真的有事要辦。可現在她雙手将殿門推開了一個小縫，裏面的場景盡入眼底。
穆熙雙臂大張，身上的黑金色大氅順着他魁梧的軀幹舒展開來，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烏麗華剛換上了一副欣賞的眼神，穆熙身側立即就出現了一雙女子嬌弱的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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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麗華呼吸一滞，但是還想再看下去，沒想到被福生給打斷了。
使了一個眼色給玉芳，後者不着痕跡地點了點頭，玉芳立即拉過福生的胳膊到一旁，留給烏麗華繼續看下去的機會。
“宜美人給您也準備了銀耳湯，公公過來接一接。”
“我這……不不不……多謝姑姑、多謝宜美人……哎喲，不能啊……求您了宜美人……”
……
“行了，我也看完了，放開他吧。”烏麗華朝玉芳那邊揮了一下手，福生才終于從玉芳和若蘭的手下“逃脫”。
福生方才縱然喊叫，但還是壓低了聲音。再加上這卻非殿殿門厚重，裏間又大，心思沒放在門外，故而沒有打擾了屋內的人。
烏麗華心裏隐隐發堵，看着福生一臉堆笑，又沒有一個正當的理由當即就走。
想了想，還是聽從了福生的安排，去了偏殿一坐。
福生笑開了花，忙應了一聲，又親回身關了門，擦了擦額角的汗才跟了上去。
**
福生在前面領路，烏麗華在後面跟着走，手上帕子被死、死捏住、小嘴快要撅到天上去了。
是，穆熙是天子，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享受那麽多妃嫔的伺候都是應該的。有什麽可氣的，而且又憑什麽生氣？
入宮前就已經有了賢妃、安嫔和柳才人等；選秀後又多了鄭寶林，還有一大堆其他的妃子。
今日不過是幫着換件衣服，你便吃起醋來，若是日後多了一大群皇子公主，到時那日子該如何過。
算了算了，不想了。
左右已經進了宮，難不成還會有出去的道理？
幸好卻非殿正殿到偏殿只有短短幾步路，不然烏麗華的個性能把自己怄個夠嗆。
幾人不過片刻便到了偏殿，此刻殿門大開，明顯是早已有人在裏面。
烏麗華壓下心底的疑惑，福生雙手向前一伸：“宜美人，請——”
烏麗華擡腳進去，便見一妩媚美人端坐堂中，纖纖素手捏着茶杯正在品茗。
“臣妾參見賢妃娘娘。”烏麗華一見着人，便高興地喚出了口。沒等跪下，便由素伊扶住了下跪的身子。
“不必守這些虛禮，這裏沒有別人，直接坐下便是。”
烏麗華來了，賢妃也高興起來，放下了茶杯，等上茶宮人退下後，才開口說話。
方才來時，賢妃便瞧她臉色不對，雖然烏麗華心思收得極快，但她還是瞧了出來。
“為着那大殿中的事，不高興了？”左右也是沒有外人，賢妃索性壓低了聲音小聲問道。
“賢妃姐姐當真慧眼，什麽都瞞不過你。”烏麗華心中暗笑自己連這點心事都藏不住。
但她畢竟才剛出将軍府，如何能與執掌後宅多年、如今又管理後宮的賢妃心思相較。
有時烏麗華甚至在想，賢妃若是鐵了心争寵，單憑她的心思容貌，怕是整個六宮都無人能與她抗衡。
賢妃笑了笑，漫不經心道：“鄭寶林去太後宮裏倒是去得很勤，大約是怕她那副樣子遭到安嫔的針對。聽說她現在很得太後歡心，這番來卻非殿獻殷勤，估計是太後那邊急着想要皇子。”
接着又換了一種揶揄的口氣：“你方才莫不是瞧見了陛下身邊的鄭寶林？”
烏麗華悶着頭不說話，眉眼低垂，下齒碾着唇瓣內側，有些生疼。
賢妃見她不說話，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勸道：“陛下身邊的人是多了些。逢場作戲的事也有，你也要體諒一下陛下。”
“都沒其他人，怎麽逢場作戲。”烏麗華小聲嘀咕着，不敢讓賢妃聽去。
就在烏麗華嘀咕的時候，賢妃已經從上座起身，坐到了烏麗華身邊。一股香氣氤氲在烏麗華鼻尖，讓她瞬間向身側看去。
賢妃坐在她身側，今日穿的是禦貢的天錦緞，粉色衣料上繡着大朵大朵的芍藥，格外嬌豔。
賢妃湊到烏麗華耳側，道：“我母親近來進宮，帶來一個消息。說是隴西的送禮隊伍中有陛下的探子，調查二皇子的事，安家也可能牽涉其中。我父親讓我盯着着太後與安嫔的反應，也順便與你通一通消息。”
“朝堂清明，指日可待。”
“賢妃姐姐？”烏麗華眉梢一動，對她說出的話感到十分驚訝。
之前在家時，她便猜測陛下與安家會有一戰。不曾想，穆熙的動作竟然這麽快嗎？
就在烏麗華凝眸沉思之際，有宮人進來通報：“賢妃娘娘，陛下請您進去。”
“知道了，你下去吧。”賢妃打發走了宮人，趁着收拾衣着的空擋，還想和烏麗華多說兩句話。
“我今日來卻非殿，原是為了尋陛下處理給辛月公主夫婦賞賜的事。為着這件事，弄得我頭疼了兩日，還得抽出時間應付安嫔。”
烏麗華腿上才好，自顧不暇，聞言也只能安慰道：“宮務繁忙，幸好有賢妃姐姐料理。既然如此，那賢妃姐姐且去忙吧。”
賢妃點了點頭，帶着素伊緩緩走出了偏殿。
烏麗華起身相送，待看不見她的背影，才又坐下，百無聊賴地看着桌上茶盞出神。
**
賢妃走後不過一盞茶的時間，福生公公就笑眯眯地出現在了偏殿門口，傳達陛下旨意來接宜美人進殿。
烏麗華佯裝自己還在氣頭上，看到福生便輕哼一聲，自顧自朝前走去，可把福生吓了個夠嗆。
他如何能得罪這位姑奶奶！
幸好半道追上了，烏麗華看着福生為了追上自己，氣喘籲籲又呼得口幹舌燥的樣子，心中一時不忍，停下了腳步。
直到烏麗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福生才明白過來：這小姑奶奶是懲罰自己方才攔她呢！
等烏麗華進殿後，福生才倚在柱子下，擡手擦了擦額角并不存在的汗珠，心想：陛下喲！
要說今日日子也确實是好，烏麗華決定來禦前“谄媚”的時機，就恰好撞上了更早來獻殷勤的鄭寶林和有事在身的賢妃娘娘。
福生将她引至殿門口，便止步不再往前。餘下的路，得她自己一步一步地走進去。
烏麗華進殿後，悄悄張望了一下四周，半點沒有發現穆熙的蹤影。
只有小桌上一盞還冒着熱氣的茶，霧氣氤氲。
烏麗華心中感到奇怪，福生明明說陛下傳召，怎麽絲毫不見人？
突然，她聽見身後一陣簾子刮過衣服的摩挲聲，還未轉身，雙手便被人從背後一把捏住。
好燙！
烏麗華自小便對觸覺十分敏感，何況她之前又曾與穆熙近距離接觸過。
因此，雖然肌膚/相接觸的那一剎那，她的心裏閃過一陣慌亂，但掌心熟悉的溫度和感覺還是讓她很快回憶起來，背後那雙锢住自己大掌的主人是誰。
烏麗華皺了皺眉，聲音裏含了不悅道：“陛下！”
這美人生氣的聲音還是如黃莺鳴唱般，悅耳動聽。
此刻似嗔似怒，又似撒嬌，穆熙愣了愣神，此刻心思不純，一時也分辨不出來。
為了不将人徹底惹怒，穆熙就着這個姿勢，幾步路帶着她退回到矮榻上，坐穩後才放開她。
烏麗華揉了揉被他捏過的一圈手腕，低垂着眉眼，請安見禮時也故意不去看他。
若是此刻她将頭擡起來，便能看見穆熙一雙精致好看的眉眼裏，染上了三分狡黠的笑意。習慣了冷漠威嚴的陛下，也有少年人藏不住心事的時刻。
“唉——”穆熙嘆了嘆氣，認命似的将人拉了過來，靠近自己，問道：“你還要低着頭不敢看朕多久？”
修長的手指托起烏麗華的下巴，銳利的眼神仿佛要射、穿她的心髒。她招架不住那樣的眼神，偏了偏頭想要躲開，卻被穆熙的手卡住了。
動彈不得之際，她的目光落在了小桌上，那裏方才還空落落的，此刻卻多了一本《詩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