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母女敘話
母女敘話
雖然見到女兒亦是激動，但是烏夫人仍然記得眼下是在宮中，又有賢妃身邊的心腹宮女在，立即起身便要跪下去行禮。
烏麗華趕緊上前扶住了烏夫人的雙臂，同玉芳将人攙回凳子上坐着。
看着女兒包着淚的眼睛，烏夫人輕輕搖了搖頭，“禮數不可廢。”
素伊将衣裳放在了烏麗華手邊，行禮過後便退了出去，留給她們母女說說體己話的機會，這也是賢妃娘娘的意思。
随着素伊将門輕輕帶上，屋內便只剩下她們三人。烏麗華再不能抑制自己多日來對家人的思念，像在家中撒嬌一般，直接抱住了烏夫人的脖子。
“娘，我好想你，也好想爹，還有大哥……還有外頭的戲園子、蜜餞鋪子……”
越說越不像話了。
悶悶的聲音在烏夫人的耳邊響起，又是自己寵了多年的女兒，聽得她是一陣心酸與難受。
“好了，這兒還有一位姑姑在，別鬧了笑話。”烏夫人拍了拍女兒的背，提醒道。
聞言，烏麗華便知道這是娘在不放心玉芳，便從烏夫人的懷裏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淚，解釋道：“娘，這是玉芳。跟在我身邊有些日子了，替我忙前忙後，宮中的許多事，都是她幫我看着的呢。”
“奴婢見過将軍夫人。”玉芳上前半蹲身子行禮。
“姑姑快請起。”烏夫人雙手虛扶了玉芳一把，一進門她便覺着女兒身邊這位姑姑氣質神态不一般，想來之前也是在何處高就過的人。
知道今日是賢妃特意給宜美人的恩典，玉芳建議道：“美人身上的舞衣還未換，不如奴婢先服侍您更衣，再到殿外等候。萬一聖駕傳喚，也好有個應對。”
烏麗華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的确有些礙事，便點頭同意。烏夫人贊許地看了一眼玉芳，揮手示意女兒快去更衣。
進了內室，烏麗華暗暗驚嘆，這裏的東西一應俱全，從臉上用的胭脂水粉、頭上用的各色珠花……再加上素伊送來的一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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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妃不愧是掌管後宮的女人，辦事竟然這樣周全妥當。
由着玉芳麻溜的給她收拾一番，不出半刻，烏麗華便已經穿戴好出了內室。
整個人清爽利落又嬌俏動人，烏夫人恍惚間決定又回到了自己家中，面前的姑娘只是自己的掌中寶，還遠不是今日的皇妃。
直到玉芳清脆的告退聲在她面前響起，烏麗華神色自如的将人揮退，舉手投足之間已經有了皇家的威儀風範。
烏夫人這才回過神來，她家的小姑娘啊，算是徹底地長大了。
“你進宮這些日子，倒是改了不少從前在家的野氣。”
烏麗華莞爾一笑，給烏夫人的茶盞中添了一點水，“是嗎？我從前确實是有些淘氣了，不過還得多虧您和爹的縱容。”
“那得怪你爹，與我可沒有什麽相幹……其實，要是知道你我會像今日這般見一面都難，我倒情願從前不那般嚴厲管教你。”
烏夫人說到後半段，明顯有些哽咽，烏麗華立即湊上前，寬慰道：“哪兒有娘說得這般難，不就是見一面嗎？天長地久，日後有的是機會。”
“你說得對……”
烏夫人捏了捏女兒的手，整理了一下情緒，環顧一下四周，烏麗華一看自己娘親的舉動，便知她有話要和自己說。
果然，下一刻便聽烏夫人緩緩道：“我也是進宮前不久才得到賢妃娘娘的密诏，說是能讓我和你見上一面，敘敘家常。原本我還有些擔憂，怕不是你出了何事，賢妃才給我們這般優待。”
宮中除了太後、皇後外，只有有孕的嫔妃才可以請旨與家人見面，除此之外，基本是見不上面的。
所以烏夫人甫一聽見這個消息，還有些擔心是自家女兒在宮中出了何事。
“還是你爹勸我，說賢妃與咱家同是武将世家，斷不會做出傷天害理之事，我這才敢放心來見你。”
烏麗華聽完，勉強點了點頭，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神态，以免流露出什麽，讓娘擔心。
但是烏夫人掌管後宅十幾年，未出嫁前也是風風火火的女子，如何能看不出自己的女兒有事瞞着。
當下無人，所幸也就問了出來：“你與陛下，可是……可是……”
後頭的話似乎也不太好意思問出口，烏夫人明顯有些猶豫。
“賢妃娘娘做事磊落，外頭又有咱們的人守着，娘但說無妨。”
烏夫人一咬牙，“你與陛下可還不是真夫妻？”
這話可問到點子上了。
烏麗華一時大窘，皓齒碾了又碾唇瓣，羞澀地點了點頭。
“按理說不應該呀？你比那些秀女要早進宮幾日，再加上我看今日陛下對你，也是十足十的愛護。”烏夫人一時有些納悶。
今日衆目睽睽之下，陛下替自家女兒擋酒，若真是應了那句天家無真情，今日這般出風頭，若日後有個萬一，自家女兒還能從後宮那些人手裏活着出來嗎？
烏麗華被烏夫人眼裏的疼惜和憐愛吓了一跳，心裏明白這是誤會了，解釋道：“娘，你誤會了……我與陛下之間的事情其實說來話長，其中的曲折複雜，我也只有長話短說……”
“可憐我的兒，進宮以來竟遭了這麽多難。”烏夫人再次抱住烏麗華，心疼得直呼“我兒”、“心肝兒”。
烏麗華眼下有些後悔将進宮以來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烏夫人了，平白惹得抹淚一場。
“好了，娘，您看我這不是活蹦亂跳的嗎？現在都沒什麽事了，有陛下的寵愛和賢妃的照顧，我在宮裏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倒是您和爹爹，要多多保重才是。”
烏麗華像小時候一樣，扯着烏夫人的袖子撒嬌扮癡，烏夫人也不說話，只一個勁兒擦眼淚。
末了還是僵硬地點點頭，罷了罷了，好在自家女兒機靈，進宮雖說沒有回頭路，但多少還存了一線希望。
烏夫人憐愛地撫了撫女兒的發絲，“只要你爹和你大哥屹立朝堂一日，你便在後宮不倒一日。這道理，我便是一開始就明白的。”
不然，安嫔憑什麽如此嚣張？
不就是憑借自己有一個得力的做相爺的父親，能在朝堂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嗎？
“只是，你與陛下，終究是必須要過那一關的，不如早早準備起來，免得臨時慌了手腳。”
雖然烏麗華已經給烏夫人說過，新進宮的秀女還沒有一個人侍寝，但這種事情，大人們免不了要操些心。
烏麗華明白自己娘指的是那件事，上次涼亭上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她內心也清楚，穆熙恐怕早就想将她拆吃入腹了。
見她不說話，只是一味地低着頭，烏夫人忍不住道：“你這般猶豫不決，莫不是心中還在念着裴瑜？”
“娘您說什麽呢！”烏麗華皺眉，音量也拔高了一些。
烏夫人自知失言，忙解釋道：“我兒別怪娘多心，實在是我也是你這般年紀過來的，少男少女的心思我多少也懂些。”
烏麗華回道：“麗華已是天子姬妾，宮外的種種便如往日雲煙，統統都散了。娘再莫提起，否則會給別人招來災禍。”
“好，我再不說便是了。說來，其實我也許久不見裴家那小子了。上次邀請你裴伯母過府一敘，見她整個人瘦了一圈，我還當她是別是生病了。”
烏麗華有些急了，追問道：“然後呢？”
裴國公夫婦平素一向疼愛烏麗華，拿她當女兒一樣看待，所以一聽聞裴夫人有恙，她也是真的擔心。
“哪兒是什麽生病哦，她那是擔心兒子，想得！”烏夫人抿了一口桌上的茶水，唏噓不已。
嗓子潤了之後，烏夫人才繼續道：“聽她說，裴瑜去了隴西，是替陛下辦事去了。”
“此事莫非十分兇險？”不然裴夫人何至于這般憔悴。
“你還當真是說對了。我也是旁敲側擊多日，你爹才肯與我說一點點。”
說到此處時，烏夫人還警惕似的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才接着道：“你爹只說了，裴瑜這次是以密探的身份去的隴西……”
密探？！烏麗華心中暗自驚訝，他之前從未做過這些事，能成嗎？
朝中年紀稍長一些地武将都知道，隴西相王可是一個狠角色。先帝在世時，也誇贊此人有“出将入相”之能。其手段之狠辣，連蠻夷奸細也要恐懼三分。
而偏偏此人，與當今的陛下隐隐有不和之相。
這些，還是烏麗華無意間躲在屏風後，聽那些來家中做客的将軍們酒酣之後說得。
以密探的身份前往隴西，便是死在那兒，也不會有任何人知道，難怪裴夫人憔悴得如此厲害。
烏麗華的心也揪了起來，暗自替裴瑜擔心，對于烏夫人還說了一些什麽，便沒有用心去聽了。
“總之，你在宮中多保重。我與你爹便能稍稍放心一些。我瞧你身邊的那個姑姑幹脆歷練，是個得力助手。最後、最後，孩子，多保重你自己。”
門外已經傳來素伊敲門催促的聲音，“宜美人，前頭歌舞快散了，咱們得走了。”
饒是再不舍，母女二人也只能長話短說，迅速結束這一次好不容易才得來的見面。
再三握了握烏夫人的手，連聲催促之下，烏麗華才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方才敘話的那間屋子。
她與烏夫人的坐席不在一處，得從相反的兩個方向進殿。
還是由素伊在前面引路，繞過一道長廊，轉角幾步便可進殿。
忽然，烏麗華聽到背後有一道溫潤的聲音響起，“貴人留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