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絕境
絕境
“本宮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賢妃與安嫔四目相對,空氣中都閃爍着火花,烏麗華看了看劍拔弩張的兩人,覺得素來清靜的雲光殿此刻正彌漫着硝煙的味道。
二人你來我往,眼神針鋒相對,往日累積的恩怨,似乎都要在今日爆發。
麗華站在賢妃身後,揪緊了衣襟,她希望賢妃贏!
“賢妃娘娘別是忘了,陛下早就去了演武場,他怎麽會預料到今日之事?又怎麽會覺得宜美人無辜?”
安嫔嗤笑一聲,“娘娘要知道——假傳聖意,可是死罪!”
“你不妨看看這個,再跟本宮說話。”賢妃一面說着,一面從袖中也拿出了一塊金令。
在場人見狀紛紛跪下,安嫔臉色乍變,再不服氣也要行禮,氣勢上便矮了賢妃半截。
“陛下有令——凡雲光殿事,生殺定奪皆由陛下回宮做主。另事若涉宜美人——無需禁足。見此令者,如見陛下。違令者,當斬!”
賢妃說完後,揚了揚眉,看着跪在地上一言不發的安嫔,追問道:“此乃陛下金令,安嫔可要一驗真僞?”
“不必了!”安嫔氣沖沖的起身,轉身便帶着宮人走了。
賢妃看着安嫔漸漸消失在雲光殿的背影,臉上難得露出了屬于勝利者的微笑。
待安嫔走後,賢妃看着一旁的玉竹,說道:“勞煩玉竹姑姑奏請太後——本宮同意蘇逸對粉側夫人驗屍,此事畢竟涉及辛月殿下,還望太後允準。”
玉竹已經沒了先前的氣勢,聞言立即回道:“奴婢謹遵旨意。”便帶着自己的人走了。
玉芳攙扶起烏麗華,坐到賢妃身旁,烏麗華記起方才玉竹說過的話,問道:“姐姐知道公主在哪兒嗎?”
Advertisement
“我來你這之前才剛剛收到消息,公主已經回金華殿了,恐怕暫時還不知道粉側夫人亡故的消息。”賢妃回道。
烏麗華難掩憂慮之色,“此事頗為棘手,我一時還看不透其中關竅。”
最近她老是覺得心慌,今日那側夫人來,心情稍微有所好轉,誰知好戲竟然還在後頭。
“你也覺得此事是有人刻意為之?”賢妃順着她的話問道。
“怕是——驸馬所為。”烏麗華雙眼放空,一句話下意識脫口而出。
賢妃正在喝茶,聽她說完手上捏着的茶蓋兒登時磕在茶盞上,“怎會?!”
玉芳等人也是一臉驚異之色,衆人慌張看向門口,只見遠處靜悄悄的,夜色已經籠罩了雲光殿。
見門口無人,衆人也便放下心來。
烏麗華知道自己的話可能過于驚世駭俗,便收斂了心思,“總之,我會找出證據的,不能讓人白白地往我雲光殿潑髒水。”
“既如此,這金令便給你吧。”賢妃說着,一面将金令塞到烏麗華手中,烏麗華自覺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你也別別扭了。”賢妃心裏門清,“這金令是誰給的,你也知道。那位什麽心思,你也應該猜得到。臨行前巴巴的把我叫過去——就是為了防止今天的局面。你既然有自證的心思,便好好利用。”
“是——”烏麗華猶豫再三,嗫嚅着說到。
烏麗華悄悄摩梭着金令上的紋路,纖纖玉指白如蔥根。
她沒有想到——穆熙在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的情況下,已經将這些事給辦妥了。
若是今日賢妃沒有這令在手,自己這偌大的雲光殿,怕是真的得幽禁封宮了。
自然而然地,一股感激之情強烈地湧上她的心間。
見到自家主子嘆氣,玉芳在一旁附和:“有這令在手,主子行事也方便些。”
烏麗華悄無聲息地點點頭。
賢妃不察,仍然在一旁抱怨,“也不知這公主怎麽想的,偏偏跑去法華殿進香。因着她不見,太後都快把整個皇宮給翻過來找了。可見真是個磨人的!”
烏麗華不好跟着抱怨,只在腦海中給複盤了一下方才的一切,突然想到了一個人,于是朝賢妃開口道:“對了,麗華還求姐姐辦一件事。”
“麗華但說無妨。”賢妃說着便轉頭看她。
“還請姐姐立即派人去金華殿說一聲,讓公主看住了粉側夫人身邊的那個侍女。我家若思親眼見到那侍女出去。”
“行——我即刻去那人。”賢妃向烏麗華保證道。
烏麗華在心中默念:“但願一切還來得及。”
辛月公主一下山,便見到宮中衆人陣仗頗大地在找自己,細問之下才知今日随自己同去雲光殿的粉側夫人出了事——人死在了雲光殿後面的蓮池裏。
辛月聞後大駭,急忙差人去向賢妃報平安,自己則是帶着人回到了金華殿。
“驸馬呢?”辛月環視了一下廳堂,王宗往日喜歡在廳堂對棋自奕,今天卻不見他蹤影。
對上今日之事,辛月心中對王宗産生了懷疑。
“回公主,驸馬今日傳召了鄒女醫,一日不曾出過房門——許是身體有恙,公主不妨過去瞧瞧。”回話的侍女試探着說道。
辛月思量片刻,決定前去王宗住處一觀,看看他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老遠就聽見屋內有女子嬌俏的笑聲,辛月扶着侍女的手下意識收緊,腳步頓住了,侍女猶豫道:\"公主……\"
“走吧。”辛月說着,侍女便上前先行一步将門打開。
屋內的人明顯一驚,王宗臉上的笑意僵住了,看着門口的人,問道:“你來幹什麽?”
“無關緊要的人,暫時還是避開比較好。世子覺得呢?”辛月不想跟他來這些虛禮,左右是在金華殿,她說話還是有一些分量的。
“看來公主找我是有事了。”王宗一面說着,一面輕推依偎在自己身上的人,下巴指了指,示意她出去。
若是烏麗華在場,一定會認出此刻依偎在王宗身上的人,便是當時給他布菜的那個小厮,只不過入宮之時,這人是女扮男裝。
到底是愛美心切,小拇指上的蔻丹終究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看着女子下意識捂住小腹的動作,辛月了然一笑。“本宮還當你傳召鄒女醫是所為何事,看來還得恭喜世子添丁之喜了?”
女子正要出去,聞言渾身一顫,王宗即刻坐正了身子,“你別吓到紫衣,她的确是有身孕了。”
“你走吧,本宮是大周唯一的長公主,不屑威脅一個孕婦。”辛月大袖一揮,落座威儀。
女子屈身行禮,攙着侍女的手很快便走了,辛月只當看不見。
“喲?是在我這兒擺譜來了?”王宗湊近了辛月,一如來時那晚,“可我怎麽覺得你這話裏有話呀?”
辛月不答,雙眼直視他,仿佛在用力看穿他的靈魂,“雲光殿的事,是你做的吧?”
“無憑無據的事,公主慎言!”
辛月知道他不會承認,嘲諷道:“無妨,大不了驗屍便是,你的人再高明,宮中怕是也會遇上敵手。”
此話似乎正中王宗下懷,讓他得意出聲:“那公主麻煩怕是要更大了——”
突然,辛月覺得身上衣衫一動,腰間挂着的荷包便落入了王宗手裏。
“還給我!”辛月低喝。
“興致不錯嘛。”王宗抽出了裏面的平安符,在辛月面前揚了揚,再抛給她,“你究竟是要送給我那個病怏怏的大哥,還是要給你那個少卿哥哥?”
“你無恥!”辛月登時臉色通紅,說話間手邊茶盞便朝王宗飛去,自己狠狠掐了一下手掌才将怒氣忍住。
王氏大哥光風霁月、溫文爾雅,自辛月嫁入王家便對她照顧有加;少卿更是她年少摯友。王宗可以出言侮辱自己,但絕對不可以侮辱他們!
王宗閃身躲過了,蔑視一笑,“公主現在有兩條路可以選——要麽你主動提出和離,我可以将一切事情安排到你皇兄那個寵妃身上;要麽公主就得等着言官筆墨,到時候你皇兄可就要焦頭爛額了。畢竟,我兒子要出生了,不能讓他挂着一個庶出的名。”
“庶出又如何?你不也是庶出,還不是做到了世子的位置?”
公主的出言嘲諷生生讓王宗止住了腳步,他回轉身來,走到辛月身邊,看着她發出了一聲“嗤笑”。
“看看!這才應該是驕傲明媚的辛月公主!”王宗扯過辛月手腕,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頭,将其中鋒利的簪子掏出來,扔到地上。
看着辛月倔強的臉,王宗心中莫名生出一絲憐惜,“公主可要仔細想想——十萬将士的冬衣、糧草,可年年都是我王家出資。父親身體不中用了,王家遲早都是我做主。你說,公主要是殺了我,将士們吃什麽、穿什麽——啊?”
王宗拂袖離去,侍女趕緊過來察看公主的情況,“殿下,您若是實在開不了口,那奴婢去禦前傳話吧。世子做事越發沒有顧及了。”
“不……不”辛月痛苦得搖搖頭,“你說本宮該怎麽辦……怎麽辦……”
“不好了,公主——”宮人疾步進來,行至辛月身前,壓低聲音道:“粉側夫人的侍女自缢了。”
接二連三的事情打了辛月一個措手不及,又聽宮人說道:“方才賢妃娘娘過來,據傳聞是要拿人,奴婢們便去找,誰知……對了,那侍女手上還有一封信,也一并移交給了刑獄司。”
“什麽?!”辛月幾乎要站不穩,指尖緊緊摳住桌角,才将将站住。
桌上還擺着一副殘局,白子快被黑子絞殺殆盡,辛月旁若無人地看着,心中更加堅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