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後勁

後勁

刑獄司的辦事速度很快,發現新證據的三個時辰內就将折子遞了上去,清河王收到後明顯松了一口氣,這下,滿朝的風言風語可算是有個結果了。

賢妃收到消息的速度亦是很快,刑獄司去扣留驸馬的同時,素伊便親自帶着人去了金華殿将公主接去別處居住。

辛月公主經此一事,在遷居的路上突然暈倒,太醫診斷是舊時頑疾。臨走時,太醫告誡此病雖然不致命,但是日後切勿因事郁結于心。

烏麗華就坐在辛月床邊聽着,聞言将她的被子掖了掖,将手給她塞了進去。

辛月好笑地看着她緊張的樣子,“不必如此緊張,小時候便經歷過一次,宮裏的太醫總是喜歡小題大做。這些年我都是平平安安的,這次是被王宗氣狠了——也怪我無用,險些連累了你。”

烏麗華眉頭一皺,“殿下說得哪裏的話?你我同為受害者,要怪只能怪那人心狠手辣,連你這個枕邊人都要算計。”

時至今日,烏麗華都記得初見王宗時那個眼神,怕是那個時候就已經想好怎麽拖她下水了。與這樣的人打交道,也難為眼前這個柔弱的女子了。

辛月見她用憐憫的眼神看着自己,伸出手拍了拍她,“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不喜歡——喚我辛月便好。我長你幾歲,是喚你麗華還是——嫂嫂?”

“叫我麗華就行。”烏麗華可不敢讓公主喚她“嫂嫂”,依照宮規,只有皇後才有資格自稱一句公主的嫂子。

“行”辛月有些虛弱地笑了笑,忽然間話鋒一轉,“我與他算哪門子的枕邊人!王宗自恃傲氣,也有心愛之人。還好這些年,我與他毫無幹系。”

王宗是庶子出生,面對高貴的辛月公主,心中總是帶着幾分自卑。哪怕是已經娶她為妻,也始終不願意去與她親近。後來族中有事,王宗仍然袖手旁觀,有心為難辛月,幸有王氏大公子出手相助,這才度過難關。此後王宗越發嫉妒,甚至懷疑公主與他長兄有染,二人關系更是降到冰點。

“你既然過得這般辛苦,何不求了太後懿旨,解除與王氏的婚約?”烏麗華忿忿道,心中對王宗的怒意更盛。

昔日與賢妃提起公主婚事,到底是作為看客,如今聽到當事人親口訴說,再加上自己也被那王宗算計。烏麗華看着公主嬌弱的樣子,心中更不是滋味。

辛月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我既然可以為了大皇兄嫁一次,為什麽不能——為了三皇兄再守一回?這門姻親,兩邊都有好處。”

屋內靜悄悄的,辛月說得雖然小聲,但是門口站着的人也聽得一清二楚。隔着一扇巨大屏風,穆熙見到床邊坐着一個朦胧的身影。

Advertisement

他想要踏進屋內的腳,在聽到辛月的話後重新退了出去,屋內默了一息,他也站了一息。

此時,屏風後面響起了另一道聲音,“沒關系,辛月。我向賢妃娘娘打聽過了,這次他膽大包天構陷公主,不死也得脫層皮。你要是……心中實在不痛快,我幫你教訓他一頓。”

烏麗華興致勃勃地說着,絲毫沒有注意玉芳乍變的臉色,透過屏風,分明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門口打量這邊。

玉芳心中哀嚎:主子呀,您可別說了,陛下來了,聽到這像是什麽話!

辛月被烏麗華擋住了視線,看不到門口,聞言猶豫了,“能行嗎?他畢竟是世家子弟……”

“世家子弟怕什麽?我當年打過的……嗯嗯嗯,還少嗎?”烏麗華一點也不在乎,收拾人,她有的是辦法。

越說越不像話了,穆熙不得不咳了一聲,提醒屋內的人——他來了!

福生立即高聲道:“陛下到——”

烏麗華沒由來地心一虛,心中警鈴大作,慢騰騰地起身,繞到屏風前面,欠身行禮:“陛下萬安——”

“禮數學得不錯。”穆熙朝她走進幾分,金靴直直落在她低垂的眉眼下方,“就是性子還是太野了一些。”

說完,穆熙伸手彈了一下她的腦門,雖然不痛,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烏麗華還是有一些難為情。

不敢看旁邊人的眼色,烏麗華再次行禮,“想來陛下與公主有話要說,臣妾就不打擾了。這便告退。”

“等等——”穆熙趁她從身邊路過時,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烏麗華不解,擡眼看他。

“陛下?”“你簪子歪了——”

穆熙伸手扶了扶她頭上整齊的簪子,微微彎腰,湊近了她的耳邊,氣息撩人,“一旬不見,頗、為、念、你”

烏麗華登時臉色爆紅,慌張去看屏風後公主的反應,然後用力将手腕從魔爪中拯救出來,一邊說着“臣妾告退”,一邊向門外沖出去。

福生本想偷笑,卻被穆熙橫了一眼,當即捂嘴,低頭像個鹌鹑。

屋外,烏麗華沿着長廊只管往前走,像是後頭有狼在追她,玉芳都快跟不上了。

忽然又停下來,玉芳差點撞上了她,慌得玉芳趕緊停住,急忙告罪。

烏麗華不管後頭的動靜,心中又羞又氣。

權當這人是芙蓉糕吃多了,心思變化得快得很。

深呼吸了一口氣,烏麗華冷靜了心思,一邊往雲光殿走,一邊想着怎麽替辛月出這一口惡氣。

不知不覺間,便到了雲光殿,屋內若思若蘭正在打掃。

看着若蘭抱着的那個匣子,烏麗華瞬間有了主意。

屋內,自烏麗華身影消失在穆熙的眼後,穆熙嘴角的笑意便淡了下來,兄妹二人隔着屏風,誰也沒有說話。

還是辛月先打破了沉默,“皇兄來了?多年不見,辛月又給皇兄惹麻煩了。”

辛月原來是半坐着的,說話間身上的被子滑了下去,覺得有些冷,一邊扯被子,一邊吃力地往後躺。

不知何時,穆熙已經來到了辛月床前,伸手穩穩地将她放平,再給她蓋上被子。

二人這般坐着,辛月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三皇兄晚上繞過嬷嬷,偷偷給她講故事的時候。

穆熙拭去了辛月眼角的淚珠,問道:“你給我惹什麽麻煩了?你皇兄無能到要你來給我守江山?”

“不……”辛月搖頭,“你知道的……王家……”

“朕別的什麽都不知道。朕只知道妹妹受委屈了,三哥要給你讨個公道——這也是大皇兄一直想做的事。”穆熙再一次拭去了辛月眼角的淚珠。

辛月喉頭哽咽,淚眼朦胧看不清四周,憑着記憶将手伸到枕頭底下,将東西拿出來放到穆熙手上,“本以為要臨走時托玉榮姑姑給皇兄的,今日正好。”

穆熙将手打開,是一塊平安符。他認得,是宮中法華殿的式樣,只是用一串精致的編繩串了起來——是辛月的手藝,她從小做這些便十分出色。

穆熙亦是掖了掖她的被角,像兒時那般拍了拍辛月的額頭,“既然回來了,這次就不走了。你好好睡,剩下的交給三哥。”

“好——”辛月聞言緊緊閉上眼,穆熙等她睡熟了,才起身離開。

雨後空氣濕潤,烈日高照,空氣清新宜人。

穆熙穿着金靴踏過一處淺水窪,明明很平常的一件事,福生就是聽出了有什麽東西即将崩塌的前兆。

王宗抵死不認罪,刑獄司的人拿他毫無辦法,畢竟是隴西王氏的世子,上頭也沒明說是否可以動用大刑。

僵持了幾天之後,刑獄司的人便遞了折子上去,穆熙草草看過,便讓人将王宗又放回了金華殿。

只是日夜均有禁衛軍守衛,非诏不得入內。王宗雖是禁足在了金華殿,吃穿用度一應不缺,均由王家人主管此事。此外,賢妃娘娘還派太醫過來一日三問,密切關注着王宗的身體狀況。

是夜,玉芳提着燈籠走在前面,身後跟着一個穿着鬥篷的女子。

有着昏暗的暮色作為掩護,二人行走在假山長廊之間,也并不顯眼。很快,二人便到了金華殿前。

禁衛軍頭上前依律詢問:“姑姑有何事?金華殿無诏不得入內!”

玉芳上前一步,将金令在禁衛軍頭面前一亮,對方便立即讓開了,一只手向前指引道:“請——”

“上頭已經跟我們交代清楚了,姑姑放心去做。”禁衛軍頭壓低了聲音,對玉芳說道。

“有勞大人。”玉芳一面說着,一面向裏走去,提醒身後人道:“小心——”

向裏走繞過影壁,二人只見殿門大開,王宗伏在美人膝上,神情逍遙,殿內燈火通明,還傳來隐約的樂聲。

王宗看向外面的玉芳二人,有些詫異,坐正了身子,将美人推開,問道:“你們是誰,來這兒做什麽?”

玉芳走在前面,并未出聲,走至門口時,讓到一邊,身後的人便站在了燭火光下。

王宗心中的不安越來越盛,雙眼緊盯着那個穿鬥篷的人,雙拳緊握,青筋緊繃。

“世子何必緊張?”烏麗華說着将鬥篷卸下,擡腳進了屋內,滿桌珍馐美味,彈琴的美人躲在角落瑟瑟發抖。

烏麗華不想牽扯無辜的人,将她們一一打發了出去,屋內便只剩下三人。

王宗身體稍微放松,姿态也不像方才那般緊張,說道:“宜美人,你來找我何事?”

“世子好記性,你我只不過見過一面,竟然還記得我?”烏麗華定定站着,看得王宗不自在,走至桌邊喝了一口悶酒。

“沒什麽事,宜美人還是快走吧。本世子要休息了。”

王宗按理是皇親國戚,此時撕破臉皮,竟然是裝也不打算裝了,看來确實是極不情願與辛月的一樁婚事。

烏麗華笑了笑,目光危險地看着他,“當然有事!本宮是來找世子算賬的!”

王宗手上的酒杯登時就被捏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