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出氣
出氣
“你想幹什麽?我可是隴西王氏的世子,你不過一個小小的美人,也敢對本世子動用私刑!?”王宗聲嘶力竭地咆哮着,烏麗華只是坐在他面前,也不說話,就這麽平靜地看着他。
王宗一直在歇斯底裏,叫喊聲幾乎能把金華殿掀翻。
幸好麗華帶了好幾個侍衛,不然王宗真有力氣跳起來。
等侍衛将人綁好後,烏麗華迎上王宗吃人的目光,毫無畏懼,“小小的美人?!本宮出身鎮遠将軍府,父兄皆為國戍邊,立下汗馬功勞。論出身,本宮也算世家子弟吧?”
王宗不說話,仍在椅子上掙紮得厲害,“你憑什麽綁我?王家與陛下的姻親關系還在,我還是驸馬。後宮不得幹政,你是牝雞司晨!”
“給我賞他兩巴掌——聒噪。”烏麗華吩咐後,站在王宗身旁的侍衛立即上前動手,打得王宗眼冒金星,臉皮火辣辣的。
王宗這下徹底不動了,烏麗華看他終于安靜下來,滿意地點點頭。
“你還有臉提你是驸馬?”烏麗華說到這個就來氣,“論品性身份,你哪點配得上辛月?她與你結發幾載,你居然狠得下心構陷她因妒殺你寵妾;本宮與你無冤無仇,憑什麽白白做你的筏子?我雲光殿上下可不是讓人白白欺負的!”
王宗當日在算計辛月時,考慮到的最多的一環便是寵妾的屍體要在哪裏被人發現,這件事才可能鬧得更大。正好宮中有個得寵的宜美人,院子裏正好有一個荷花池,而且出身也不俗。這樣一來,辛月就不會輕易脫罪。同時王宗的計劃就有一半成功的可能性。
左右王宗都是“受害者”,不論最後這盆髒水潑到哪一方身上,他都能将自己摘個幹淨。最重要的是,還有休妻的可能。
“配不配得上,還不是做了我王宗的女人?”王宗獰笑,侍衛發力摁住他肩膀,烏麗華一個眼色,玉芳便抱出了一個匣子。
“說的不錯,公主到底是被你這個混賬給耽誤了。”烏麗華接過匣子打開,一塊精致的戒尺赫然躺在其中——昭公主日前送過來的那塊,今日便派上了用場。
王宗見她臉色不對,拿着戒尺很興奮的樣子,急忙威脅道:“你想幹什麽?!你一個小小的美人,莫不是還想來給辛月撐腰,你別做夢了!你要是敢打我——我讓我爹活撕了你爹!”
烏麗華聽後搖搖頭,“時至今日,你竟然還想以權壓人?素來都講究“師出有名”,本宮既然無權為辛月殿下做主,自己出口氣總行的吧。”
玉芳收到烏麗華的眼色,高聲道:“粉側夫人無緣無故失足雲光殿荷花池,因殺人一說,險些害得我家主子入獄。如今始作俑者在此,宜美人小懲大誡,不算動用私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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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王宗身後的侍衛拱手,“宜美人所言極是,屬下明白!”
“動手吧。”烏麗華才不想跟王宗繼續廢話,打了再說,免得夜長夢多。左右宮中流言可怖,再多一條“跋扈”的名聲有何不可。
玉芳将戒尺遞給侍衛,王宗眼看着侍衛的手高高舉起,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兒。偏偏他嘴又被捂住,說不出一個字,只能瘋狂搖頭。
畢竟,侍衛五大三粗,手上力氣驚人,誰知道會将人打成什麽樣子。
“慢着——”在戒尺即将打到皮肉的前一瞬,屋外又走進來一個人。
烏麗華認得這人,在刑獄司前見過,是王屹身邊撐傘的随從。
“你來幹什麽?”烏麗華心想:別是王大公子要來保他的“好弟弟”吧。
“小人參見宜美人——方才沖撞,絕非有心之舉。我家大公子此刻正在與陛下議事,一會兒便過來,讓小人先過來将信交給您。”那随從說着急忙跪了下去,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給玉芳。
烏麗華接過信,拆開便讀了起來。
這是一封王家的家書——大意是王家老爺子讓王大公子把小兒子活着帶回去,好歹給王宗留口活氣,若是條件不夠,還可以再加。
烏麗華嗤笑一聲,“那依你家公子所言,本宮是打呢,還是不打呢?”
随從自進門以來一眼都不看王宗,聞言回道:“我家大公子說,一切全憑宜美人做主。老爺只讓大公子帶個活人回去,沒說讓人全須全尾地回去。還望貴人莫要讓我家公子為難。”
王宗一臉的不可置信,烏麗華看得十分解氣。
“可以,本宮同意了。”王大公子都這麽說了,烏麗華才不要與他客氣,當即吩咐人開始動手。
甚至為了保證結束後人是活的,烏麗華還讓随從留下來監刑。
“唔唔唔王屹你個王八蛋……唔不會放過你們的……”
聽着王宗悶悶的呼痛聲,烏麗華捏着手中信紙,暗自咋舌:王家別都是肚裏黑的貨吧。
隐約有呼痛聲傳到金華殿外,駐守的禁衛軍們耳力不錯,膽大些的一個,聽聲音快持續一個時辰了,心中有些發慌。
于是悄悄走到禁衛軍頭那裏,壓低聲音問道:“裏頭那動靜……都這麽長時間了,進去看看?別出人命了,不好交代。”
禁衛軍頭白了屬下一眼,“慌什麽,你小子!福生公公親自交代,出了事兒,自然有人擔着——诶,來人了!”
二人連忙整理了衣冠,迎了上去。
侍衛滿頭大汗,一面将戒尺交換給玉芳,一面說道:“回宜美人——已經打完了。”
“辛苦了二位——玉芳!”烏麗華喚了一聲,玉芳便從袖中拿出來兩個鼓囊囊的荷包遞給他們。
侍衛們高興收下,烏麗華便讓他們退了出去,就在殿外等候。
王宗一頭白汗,整個人虛弱極了,征得烏麗華許可,随從給他喂了一口水,還被他吐了出來。
玉芳正想訓斥,此時金華殿進來了一行人。
為首的宮人見到烏麗華明顯一驚,但迅速斂了心思,行至她跟前行禮。
自報家門後,烏麗華才知道這是辛月公主身邊的小環,要來拿王宗的證詞。
于是,烏麗華準備離開的腳步又停了下來,今日的金華殿可真是熱鬧。
見到王宗一臉虛弱的樣子,小環竟然并不吃驚,反而是欠身行了一禮,“二公子,奴婢奉陛下之命前來拿您的證詞。左右您都這樣了,就爽快一些,別為難奴婢們。”
“二公子?”烏麗華聽出了小環話裏的玄機,試探着問道。
“回宜美人,正是——”小環點頭,“聖旨已于半個時辰前出了卻非殿,一道發往隴西,是更疊世子之位,封王氏大公子為世子;另一道送到了公主處,解除公主與王氏的婚約。”
烏麗華高興極了,就差拍手稱快,連連說道:“這可是天大的喜事!”
相比于烏麗華等人的欣喜,王宗的神情就要落寞許多,低着頭自言自語:“不會的,父親不會放棄我的,那個病秧子有什麽能力掌管王氏。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二公子眼下不宜動怒。”小環殺人誅心,繼續說道:“鄒女醫已經招認了,一切都是您的意思。”
鄒女醫招認,世子(王宗)令她作出一味遇水則化的藥,以防粉側夫人臨時反悔,不肯配合計劃。為保萬全,還強逼着粉側夫人吞下一團布帛,做出對公主不利的證據。那味藥,之後用在了粉側夫人的婢女身上。
至于布帛為何會有特殊手法,刑獄司調查的結果是由于公主宅心仁厚,粉側夫人又多得照顧,故而不忍公主遭罪,這才巧計說出真相。
烏麗華但笑不語,這樣的調查結果對于王家來說已經是最好的,跟細作扯上關系,損失的就不只是一個世子了。
只見小環拿出紙筆呈到王宗面前,任她好話說盡,王宗始終不肯簽字畫押。
沒辦法,小環只能使出殺手锏,“世子還不知道吧,紫衣姑娘動了胎氣,太醫診斷是水土不服,需帶回隴西安胎。”
“你們相對紫衣做了什麽?你們無恥!”王宗有氣無力地喊着,轉頭沖王屹的随從道:“告訴你們大公子,不——是世子,有人要害王家血脈!有人要害王家血脈!”
“奴婢已經說過了,二公子眼下不宜動怒。”小環道,“只要您好好配合,公主願意保證——紫衣姑娘會平平安安回到隴西。就是王家不管,我們公主也會派人照料她平安生産。時不我待,二公子可要快些決定,紫衣姑娘等您呢!”
“好,我簽、我簽——”王宗臉色灰敗,捏着小環遞過去的筆,三兩下便寫好了。
“多謝二公子體恤——”小環命人将東西收起來,滿意地離去了。
烏麗華也不想多待,臨走時再看了一眼王宗,當日那個意氣風發的俊美公子,如今面目怎麽變得這番醜陋。
情不自禁地搖了搖頭,烏麗華帶上鬥篷,遮住臉,跟着玉芳悄悄地走出了金華殿。
一切都很安靜,在這個月明星稀的夜晚,金華殿仿佛沒有任何人來過一樣。
只是之後的事确實是有些不同,比如王大公子突然變成了世子,還留京任職;比如公主突然與王二公子和離,放出消息準備再嫁……
之後,烏麗華在與辛月談天時,閑聊起當年的這樁舊事,烏麗華越想越不明白,為何是她身邊的小環來拿證詞。
彼時辛月已有身孕,聞言抿了一口禦貢的春茶,神色淡然,“也沒什麽,一條命抵二十萬将士的糧草,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