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小桂子是個機靈鬼，又在幹爹福生公公的熏陶之下，已經學會熟練地回禀各種能讓自家陛下開心的事情。
比如玉芳不經意間讓小桂子看到的那個祥雲龍紋的荷包，玉芳前腳走，後腳消息便傳到了福生公公的耳朵裏，自然，穆熙也知道。
窗外的蟬鳴正熱鬧，卻非殿中的冰鑒中堆着高高的冰山，一室清爽。得知自己即将有荷包的男人，面上一派正氣凜然，悠閑地解着自己的外衫。
更是除了自己站着的一片地兒，眼角風都沒有掃一下旁邊。
福生敏感地察覺到了自家陛下的喜悅，自個兒的眼角也多了幾絲笑紋，“陛下，宜嫔娘娘已經到了——”
“知道了。”穆熙說着便将外衫搭在衣架上，身上只剩下一襲白色中衣，肩頸處隐隐滲出一些血絲，反而更加襯得他身姿挺拔，一股英武之氣撲面而來。
說來慚愧，穆熙時隔多日重穿铠甲，又碰上大雨沖倒了石頭，給肩上來了一下。事後太醫雖說不嚴重，到底是将肩上皮膚給磨破了一些，也不嚴重，只需要按時敷藥即可。
由于這傷看起來頗為吓人，受傷處又青又紫，故而穆熙下令此事不許外傳。畢竟，天子受傷不是小事，演武場的事情那麽多，何必多添一樁麻煩？
更重要的是，穆熙對此還有妙用——
福生一見他肩上，便知道準是朝服沉重，行走坐卧之間又将傷口給磨破了，擔憂道：“陛下，您……”
“噓——”穆熙看了一眼外面，福生知趣閉嘴，穆熙便接着說道：“去将人帶進來吧。”
福生便退出去喚人，與此同時，福生清咳一聲，旁邊站着的宮人便悄悄出去。
烏麗華坐着辇轎，不一會兒便到了卻非殿，宮人通傳之後，便進入涼爽的偏殿等候傳召。
過去的記憶突然湧上了她的心頭，上一次來偏殿，還是碰到了鄭寶林。自己吃醋負氣來到到這兒躲一躲，意外碰上了賢妃，還談到了辛月公主。
如今公主與王氏和離，長留京城，依舊搬回了金華殿居住。只是太後嫌棄金華殿住過王宗，便叫人将家居擺設統統置換了一番，若不是辛月公主攔着，只怕連殿名都要改一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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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如今公主興致不佳，烏麗華想到上次去見她時，似乎對自己的人生都快失去了希望，一心想着讓自己的婚姻對國事更有助益，便忍不住暗暗為她焦慮。
平心而論，穆熙是個英明的君王，烏麗華還在将軍府時，也能聽到父親對他的贊譽。只是丞相把持朝堂多年，一朝剪除安家的勢力，實在不是一件易事。
但是，烏麗華相信，假意時日，穆熙一定能得償所願。大周真正掌控在英明君王手中的那一日，便不再需要用女人來換取繁榮。
餘光瞥見玉芳手中的荷包，烏麗華将茶杯放下，壓低聲音，皺眉問道：“玉芳，不是讓你放在庫房了嗎？你怎麽還把它帶來了，快收起來，別讓人瞧見了——”
玉芳一臉為難，“回主子，小桂子知會得急，奴婢又忙着給您上妝。一時忙忘了，出門時又順手帶上了——您別急，奴婢這就把它收起來。”
話音剛落，福生便一臉堆笑進來了，“奴婢給宜嫔娘娘道喜、宜嫔娘娘萬安——”
烏麗華的晉封旨意，在到達雲光殿之前便已經曉谕六宮，福生作為宮中總管，消息更是比常人靈通。
烏麗華本來想盯着玉芳将荷包塞進袖中，無奈福生進來的時機太巧，不得不轉身客氣道：“福生公公多禮。”
玉芳眼看得逞，拎着荷包朝福生晃了晃，福生會心一笑，當即朝前伸手，恭敬地領着烏麗華去往主殿。
日頭高照，烏麗華一身妃色輕紗，滿頭金玉波光粼粼，行走間香風浮動。玉芳跟在烏麗華身後，心中直嘆是個妙人，國色天香當真如是。
到廊下站定後，福生便佯裝發現了玉芳手中的荷包，順手接過，贊嘆道：“娘娘的手真巧，奴婢這便替陛下收着了。您進去吧，奴婢們在外頭等候——”
烏麗華的嘴巴徒勞地張了張，原本想要說的話噎在了喉嚨裏，看着福生一臉欣慰地将荷包放在托盤中，就差端着四處炫耀了。
罷了罷了，看來這荷包當真是與穆熙有緣。
烏麗華提裙進去，繞過一架寬大的蘇繡屏風，宮人正拿着帕子在穆熙肩上擦着，腳邊水盆中盛着冒着熱氣的藥汁。
莫非是受傷了？烏麗華一步一步上前，腳步聲不輕不重，剛好能提醒穆熙，又不會打擾他。
宮人許是處理完了，烏麗華還未站定，便埋頭端着水盆出去了。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十分迅速，烏麗華甚至來不及将人留下。
方才有宮人擋着，烏麗華還看不真切，此刻看清了穆熙肩頭，傷口處又滲出了新的血絲，着實被又青又紫的皮肉吓了一跳。
不等她行禮問安，穆熙便出聲道：“不必行禮了，過來幫朕擦擦肩膀，藥汁留在上面，火辣辣地。”
“哦。”烏麗華答了一聲，繡鞋踩上了腳踏，正愁拿什麽給穆熙擦肩膀，見到方才宮人留下的棉帕子，順手拿了起來。
纖纖玉指隔着帕子，仔細擦拭着穆熙肩頭的黑色藥汁。這一擦，烏麗華才發現，原來穆熙背後也有大大小小的各種傷痕，看樣子，都是舊跡。
“吓到你了吧？”穆熙背對着烏麗華，出聲問道。
“沒有。”烏麗華搖頭，眼眶有些發脹，“我爹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傷疤渾身都是。小時候不懂事，還被吓哭過，從那以後，我娘幫我爹擦藥時，就不許我在旁邊。”
烏麗華一面說着，一面低下了頭，臉上表情不知是羞赦還是愧疚，“好了，陛下還要上藥吧，臣妾笨手笨腳，還是喚福生公公進來。”
說着，烏麗華就将帕子擱在水盆上，撂挑子就要走人，穆熙一下子就慌了。
大掌忙不疊地拉住面前人的大袖，烏麗華詫異回頭，見穆熙雙眼如炬，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外加衣衫不整，赤裸着胳膊。
“陛下？”烏麗華試探着出聲，穆熙挑了挑眉，生怕人就這麽走了的小表情一覽無餘。
“朕還有事得你幫忙——”
“陛下——”福生扯着個嗓子就往殿裏面沖，還好他一直在門外張望，見勢頭不對勁便一馬當先出來拯救自家陛下。
穆熙清咳了一聲，掩飾尴尬；烏麗華彈了彈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移步下了腳踏，不動聲色地拉開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穆熙自然是有所察覺，怕是還記着之前的事，立刻用眼神示意福生：該你表現了。
福生悄悄點頭，刻意提醒道：“陛下，您該換藥啦！太醫說，這一擦幹，必須得馬上上藥，要不然……啧啧”
為了效果更加好，福生還使勁點頭，臉上也是一片悲戚之色，像是穆熙受了多重的傷勢一樣。
烏麗華抿唇不語，她方才也近處看過了，看着是吓人，可——好像也沒福生說得這般嚴重。軍中大大小小的傷勢她也見過一些，這主仆二人打什麽壞主意呢？
再回神時，烏麗華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大大的藥箱，福生笑成了一朵花，直往烏麗華面前推着藥箱，“娘娘，底下的人粗手粗腳，上個藥都不仔細。今日您來了，勞您代勞，陛下也好得快些，早些處理國事。”
“福生公公這話，本宮聽着，覺得倒像是自己成了神醫聖手，上個藥就能讓陛下恢複了？”雖然是這樣說着，烏麗華還是接過藥箱，重新坐到了穆熙身邊。
福生憨憨地笑着，還不忘用手指指哪個是陛下要用的藥，看着面前一對兒壁人，福生心裏樂開了花。
烏麗華小心地打開各種瓶瓶罐罐，用木棒挑出來晶瑩的膏藥，擦在肩上時還不忘下意識地用嘴吹氣，穆熙只覺得耳邊不時有涼幽幽的風刮過。
側目看着烏麗華的發頂，青絲蔥郁又有珠玉點綴：視線往下，耳上明月珰不時輕晃。穆熙見她臉上還有小孩子般的絨毛，有些好奇，正要擡手去摸一摸。
烏麗華正專心擦藥，見面前的人手掌蠢蠢欲動，低喝了一聲：“別亂動！”
話一出，在場三人均是一愣，烏麗華擦藥的手，放下不是，動也不是，舉在穆熙肩上三寸，有些尴尬。
穆熙悶悶地笑了一聲，說道：“無妨。”烏麗華才開始換另一邊擦藥。
福生還有話講：“回陛下，前些日子收下鄭寶林宮中糕點的宮人已經查出來了，奴婢打發了去別處。這點眼力見的人都沒有，沒得得罪各宮娘娘主子們。”
烏麗華聽聞那宮人受了處罰，擦藥的手一時之間下重了力道，見穆熙身上肌肉突然繃起來，烏麗華才迅速擡起，小心地吹了吹方才那地兒。
穆熙見她神色如常，便示意福生，繼續說道：“陛下前些日子為着國事，都說了不收各宮送來的東西，一視同仁。偏偏有那不聽話的狗東西，擅作主張，一聽到是太後宮裏送來的，二話不說就收下來。奴婢查了好久，可算給人找着了……”
“好了——”穆熙皺着眉，福生立馬閉嘴。
讓你說，可沒讓你說這麽多。物極必反，待會兒露餡兒了怎麽收場！
福生雙手捂嘴，示意自己明白，又偷偷去瞧烏麗華的臉色，怎麽一絲欣喜都沒有？福生覺得奇怪。
烏麗華正專心給穆熙擦藥，聽到福生的解釋，心下只是一松，但也沒有多餘的漣漪泛起。誤會也罷，刻意也罷，專心做好的手頭的事情要緊，藥上好了，自己就能會雲光殿繼續看話本子。
此刻，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臉上的神情不知不覺間已經比來時更柔和一些，手上動作也越來越輕柔。這些變化，穆熙都一一看在眼裏，還有其他烏麗華沒有注意到自己有變化的地方，穆熙也能感受得到。
比如，方才霎時皺起，又瞬間舒展的眉眼。
“聽說，你繡了一個荷包給朕？”穆熙懶懶開口，藏着幾分得意。
剛剛晉位的宜嫔娘娘，看着可憐巴巴的穆熙，皺眉道：我覺得你在裝病，在為你之前的行為（收下鄭寶林的糕點）找借口！
穆熙躺在床上，要死不活，指着能說會道的福生。
福生瘋狂搖頭，問就是沒有……
針對更新問題，目前的話，暫定是隔日更，但因為我确實現實世界比較忙碌，也可能會擱個兩日、三日再更。總之，麗華和穆熙一定會好好和大家說再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