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出宮
出宮
烏麗華的眼神下意識往福生那邊去，穆熙也順勢去看福生，只見福生拍拍手，臉朝外一轉，便有宮人恭敬地端着托盤上來。
上面赫然擺放着一個用料精致，但繡工只能算勉強合格的荷包。
烏麗華一邊繼續幫穆熙擦藥，一邊忐忑解釋道：“臣妾學藝不精，暫時就只有這個水平。您也不必為了臣妾的面子，勉強自己……”
本來她就不打算将這個荷包送給穆熙，陰差陽錯地就帶來了卻非殿。看着穆熙一臉欣慰地讓福生給他端過來的樣子，烏麗華只想逃跑。
雖然烏麗華弄這個荷包很是廢了一些心力，但是，穆熙畢竟貴為一國之君，還是得講究君子得體。她可不像讓穆熙被那些上朝奏事的大臣們笑話，堂堂天子，卻随身帶着這麽一個有傷風雅的東西。
為此，烏麗華覺得，自己已經給穆熙找好了一個臺階下了。這樣，他可以不用為了照顧自己的情緒，而勉強帶上。想到此處，烏麗華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
藥已經全部上好了，烏麗華慶幸這藥膏幹得很快，随着穆熙轉身時，便将衣裳給他穿上了。雖說如今烈日高照，暑熱難耐，但老話說得好。若是不仔細涼了肚子，恐怕得鬧上一鬧。
穆熙早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荷包拿到手的時候，竟然還有些出乎意料。
這——完全帶得出去，比辛月頭一回給他做得那個荷包好看了許多。當年頭一回帶出去時，還被不少人笑話過，這回可不會了。
烏麗華見他興致勃勃地收下，大掌在枕頭底下摸索一番，拿出來一個套着繩結的平安符，看樣子，十分眼熟。
想起來了——跟上次她去法華殿求的那些很像，只是樣式看起來又是一批。
烏麗華不由擡眼，小心地打量着穆熙，想從他的神态表情中找出些答案來。
穆熙将平安符放到她手上，讓她幫忙拿着，一面打開了荷包，“這下好了——辛月送來的平安符正好放在你做的荷包裏。”
原來是公主送的。烏麗華敏感地察覺到自己心下一松，一只手不自然地攥着自己的衣裳，很快又放開了。
情不自禁地摩挲了一番精致的繩索，烏麗華将平安符放進了穆熙打開的荷包裏，“公主的手真是巧——”
Advertisement
“你倆做得都好看，不過——”穆熙将荷包拿給了福生，回頭将烏麗華的手握在掌心，香香軟軟，就像桃子一樣。
“朕私心裏其實還是更喜歡你送的。如果沒記錯的話，這還是你頭一回送朕這樣的東西。”
受不了穆熙如火一般明亮的目光，烏麗華心中突如其來湧入一股愧疚感，她慢慢将頭低下，嗫嚅道：“那臣妾回去多和玉芳學學，下次做些別的送過來。”
“算了——”穆熙寵溺似的拍了拍她的頭，手落下時正巧拂過她的耳垂，“日後的事日後再說。”
“準備準備，兩日後朕帶你出宮。”
“出宮？！”烏麗華不确定般地重複了一遍，看到穆熙肯定地點頭後，若不是念着宮規禮儀，她簡直要高興地原地轉三圈！
不等她問為什麽，穆熙便直接說明了原因：“ 太醫說辛月憂思頗重，朕想偷偷帶她去宮外轉轉。夏季夜市熱鬧，你也進宮多日，應當很思念宮外的日子。此次你協助破案有功，這趟出宮權當是給你的獎勵。”
“多謝陛下！”烏麗華當即欠身行禮，真心實意地感謝面前這位陛下。
抛開平日裏作為上位者必須要具備的威嚴和肅穆，此刻半坐在床上的穆熙，眉目柔和，看起來不過是一個鄰家少年郎。面色白皙，唇瓣紅潤，讓人平生親近之意。
“臣妾原以為——陛下喚臣妾來雲光殿會是懲罰，沒想到……”烏麗華從方才的欠身行禮，轉而直接跪了下來，将自己來時一路上的想法慢慢道來。
“罰你？為何要罰？太後明旨贊揚你，那你就是有功之人。說來，朕也得感謝你仗義援手，做了朕一直想做而不能做的事。”
穆熙說着，便伸手将人攙起來，坐到了自己的身邊。
烏麗華瞬間鼓足了勇氣，眼神晶亮，“陛下也覺得王宗着實該打？！”
穆熙無奈似的，笑着點點頭，福生的肩膀也一聳一聳的。
他不過是小小地給烏麗華放了一些水，讓那個王宗受了一些皮肉之苦而已。若不是必須得賣王氏一個面子，王宗是不可能活着、甚至是全須全尾地走出京城。雖說後來太醫上報，王宗的手腳腫得老高，起碼得在床上躺上三四個月，但穆熙心底還是不夠解氣。
辛月被那賊子磋磨幾年，這點小小的懲罰，對于王宗而言遠遠不夠。等時機成熟，自己必得叫那王宗再流一回血才能甘心，才能罷休！
這些話穆熙放在心裏轉了又轉，最終還是又落回了肚子裏。
穆熙不說，烏麗華也并沒有察覺，只是興致勃勃地講述她是如何将那王宗痛扁一番。有些可惜的是，她是用戒尺打得，若換上馬鞭子，保管效果更佳。
“……好在禁衛軍們有巧勁兒，看最後那樣子，也夠他喝一壺了！”
穆熙聽完，覺得與有榮焉，誇贊道：“刑獄司的人拿他都沒辦法，怕打了人不好跟丞相和王家交代——你倒是好，先給王宗來了那麽一頓，簡直是大快人心！”
“那還得多謝陛下的金令，不然臣妾哪兒能那麽容易就進金華殿？”烏麗華越說越來勁兒，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穆熙未雨綢缪，賢妃的金令也送得實在及時。
就像是預先料到這些事情會發生一樣。
穆熙聞言，臉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很快又遮掩了過去。終究是見到自己的心上人的喜悅，撫慰了這些天在演武場的煩悶焦灼。
穆熙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想法，只是要等見過那人之後才能決定下一步究竟該怎麽做。
“回去之後，好好休息，這次的事你也累壞了。別忘了兩日後朕帶你出宮。”穆熙吻了吻她的額頭，對烏麗華溫柔說道。
“嗯——”烏麗華開心點頭，見穆熙面露倦色，幫他掖好被角後便起身離開了。
一出殿門，玉芳便敏感地察覺到了烏麗華的心情與來時不大一樣，出聲問道：“主子這是聽到好消息了？”
烏麗華點頭，玉芳也不禁跟着心下一松，這些天來的別扭，總算是告一段落了。
行過一處長廊時，玉芳無意間瞥見假山處的人正目不轉睛地看向自己身前的人，那是——鄭寶林！
與她初初入宮時素淨打扮已經不大一樣了，尤其是，日光照耀之下，那對熠熠生輝的耳墜。
烏麗華顯然還沉浸在能夠出宮的喜悅之中，并未發現玉芳擔心的眼神，自然更沒發現對面那一道打量的目光。
只是經過竹叢陰涼處，身上沒由來感受到一陣冷意。
幾個時辰前——
丞相剛入宮，宮人便把消息遞到了卻非殿。穆熙正伏案處理積壓了幾日的公文，雖說已經安排了人手處理，但有些決策關乎國家大計，還得丞相與穆熙一同商定才能施行。
聞言，穆熙迅疾書寫的手一頓，一手阖上折子，一手将朱筆放下，吩咐來人道：“讓侍衛不必阻攔，務必保證丞相順利到壽安殿見到太後。”
宮人領命而去，福生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陛下這是要做什麽？
丞相此行入宮，明眼人都知道是去壽安殿上眼藥，意圖治罪雲光殿，陛下卻偏偏有意放人進去。
福生一時猜不透其中關節，又聽得穆熙問道：“丞相入宮時，臉色如何？”
“回陛下——丞相待人接物一向寬和，今日亦是如此。”
穆熙諷刺地笑了笑，心中暗罵一聲：老狐貍！
“對了，朕記得先帝的順嫔——冊封時的一應賞賜，由先帝下旨封在了內務府。今日且叫他們點一點，該登記的就登記，保存不了的，便拿出來，換新的補上。”穆熙皺眉吩咐，眼神中夾雜着不确定和猶豫。
福生左手搭着拂塵，聞言便立即讓人去辦。
等傳話的宮人漸漸走遠，福生在一只腳進殿的前一刻，電光火石之間頭腦便清醒了，感慨道：宮中怕是要有喜事啦！
不多時，果然便傳來雲光殿受到封賞的消息，與此同時，宮人還回禀丞相與太後似乎起了争執。
穆熙不敢耽擱，原本稍微放松的心立即又懸了起來，抛下一堆折子，趕緊去到壽安殿。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辛月再任人擺布一次！
一日後，賢妃便同時往雲光殿和金華殿遞了話——宮中雜務繁多，未免有疏漏之處，須得勞煩宜嫔和辛月公主一同協助處理。
天剛蒙蒙亮，烏麗華和辛月便乘着辇轎到了賢妃宮中，二人由各自服侍的人同時攙扶着下辇，借着昏暗的晨曦相視一笑。
半個時辰後，宮門處便有一輛不起眼的馬車緩緩駛出。清早無人的大街之上，響着時近時遠的馬蹄聲。
宮內，賢妃已經晨起梳妝打扮，坐在了案桌前。燈火綽約、纖纖倩影、人如畫。
今日宮中閉門謝客，萬事皆以宮務處理為先。
素伊見賢妃手邊的燭火暗了，便換了一盞，關心道：“娘娘仔細傷了眼睛。”
“無妨——”宮務早就已經處理完畢，她不過是在看看佛經，消遣時間。
手中的書是越看越糊塗了，賢妃覺得，不如中秋之後，自己也出城去拜拜佛、解解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