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穆熙有一瞬間的怔愣，嘴唇微張，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得喚了玉榮上前。
“太後……”玉榮一面給太後遞上一方帕子，一面安撫着：“您瞧您，大喜的日子哭什麽？今天日頭好，滿院光景還等陛下和您一同觀賞呢！”
玉榮的話适時地提醒了太後，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後，太後擦了擦面上的淚，語氣有些發顫：“你皇兄夢裏與我說起你，我才知道……我這些年來究竟多麽荒唐……一昧沉浸妖魔邪道，絲毫不顧你的顏面與感受，在這壽安殿中整日沉浸于自己一人的傷痛，完完全全忽略了你！我……我真是……”
穆熙長嘆了一口氣，心中要說一點觸動都無，那是不可能的。
母子連心，血濃于水，他曾盼望母親悔悟痛苦的一幕終于在今日來臨，為何卻沒有一絲痛快？
相反，穆熙覺得胸膛處發緊，喉頭發澀發哽，苦得他說不出話。
良久，穆熙才重新看向太後，指着幹幹淨淨、只剩草木繁花的園中問道：“母後叫人撤了這園中符咒，不怕皇兄再不回來了嗎？”
畢竟，太後曾為了昭和太子，做了許多荒唐的事。神情大變不說，更是一度對穆熙避如蛇蠍。
那些年的回憶是兩人都不願觸碰的禁區，因此穆熙提起時，說話總是小心翼翼。
“唉、”太後釋然地笑笑，“哀家已經叫人将那道人遠遠地打發了，安相那兒也說不出什麽話來。有你和辛月在哀家身邊，煦兒……哀家也就放下了。”
穆熙略笑了笑，寬慰道：“母後釋然就好，萬事保重身體為上。”
想了想，穆熙補充道：“中秋前後，母後若有興致，不妨去浮光寺散散心。”
“好、好、好、”
太後連聲答應，難得聽到小兒子的一句關心，心裏高興極了。
亦或是之前穆熙對她的關心，她從來都是視而不見，原本以為再也聽不到了，卻不想，他還肯理自己這個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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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想了想，又說道：“到時候，哀家再帶上昭兒和賢妃。哀家記得浮光寺山腳下有一處集市，辛月從前也愛去那兒玩兒，偷溜出宮不說，為此還挨了哀家好多罰……”
想起了辛月小時候，太後終于破涕為笑，穆熙也忍俊不禁，方才傷感的氣氛因為一句話煙消雲散。
辛月當年作為先帝唯一的公主，又是最小的女兒，可謂是捧在手心怕丢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天長日久，終于是将辛月養成了一個皮猴兒，古靈精怪的，偏偏……
太後嘆了一口氣，若非當年她點頭将辛月嫁去王家，辛月怎會變成如今這模樣。
腦中不知怎得，忽然閃過宜嫔的樣子，太後便笑着說道：“依哀家看，宜嫔在家中怕是和辛月從前一般無二。”
她就納了悶，自己從前怎會覺得宜嫔不知禮數，恃寵而驕，還針對上了人家。
穆熙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再次附和道：“母後睿智。”
“算了算了，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事兒，往後哀家是再不管了。”
太後擺擺手，一副看開了的模樣，不等穆熙高興，便又說道：“哀家只等着含饴弄孫便是——只是宮中只有昭兒一個孩子難免冷清，朝政現下還算安穩，陛下也該是時候考慮考慮子嗣的事了。國嗣也是頭等大事。”
穆熙點頭，太後說得不錯，不過他早就開始此事了，目标卻只有一個，那就是麗華。
拿起茶杯遮掩上揚的嘴角，穆熙漫不經心地灌了一口茶水，心思早都飛回雲光殿了。
看着自己兒子心不在焉的樣子，太後要說的話在胸口打了幾轉，終究還是出了聲：“熙兒、”
“诶、”穆熙木木地應了一聲，神思驟然回籠，擡頭見太後面色有些猶豫，便道：“母後有話不妨直說。”
太後一語中的：“哀家知道你喜歡宜嫔，總是這後宮女子再出挑，也入不了你陛下的法眼。”
穆熙點頭，心道：确實如此。
一口氣登時堵在了胸口，太後眉頭猛跳：“可陛下納了嫔妃，若單只有雲光殿承寵，陛下如何子嗣昌隆？”
穆熙語氣淡淡：“母後意欲如何？”
見他似乎聽進去了，太後便将自己的打算和盤托出，這個想法她是在女兒辛月面前都不曾提過的。
“哀家也不逼你，安嫔和其他人便免了吧。只是哀家這春禧殿的鄭妩兒還不錯，論長相是比宜嫔遜色，但德才兼備，陛下便賜她一個皇子如何？”
穆熙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若是兒臣不願呢？”
不論長子嫡出，都只會生在雲光殿，也只能生在雲光殿。
至于其他人的長相，他倒是從來不曾關注，想來滿宮裏能出挑地過宜嫔的，能有幾個！
太後急了，怕他真的不願，“熙兒！”
這種事，不到最後關頭，她怎好強按牛頭喝水！
穆熙也來了脾氣，強硬道：“這事兒臣辦不了！母後讓她去拜送子娘娘都比找兒臣管用！”
“你！”太後氣得直抖，玉榮忙上前給她順氣，悄悄使了一個眼色，太後這才回過神來。方才她與穆熙差點又要回到從前那般劍拔弩張的樣子了。
硬的不行來軟的，太後換了一副口氣，試探說道：“便是讓那鄭妩兒生了孩子，無論男女，都記到煦兒名下如何？”
“記到皇兄名下？！”
此事荒唐至極，穆熙一臉不可置信，端着茶杯的手有些發抖，慢慢擱在了桌上。
“是啊、”太後似乎覺得此事有希望，語氣更加期待：“這樣一來，你皇兄也就後繼有人，也沒有人敢占了你長子嫡出的孩子身份。”
見穆熙似乎有些說動，太後便提醒道：“陛下莫忘了你父皇的順嫔——滿宮裏女人的眼睛都盯在同一個女人的身上，可不是什麽好事！”
順嫔……穆熙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他當然不會忘記這個女子，沒有她也就沒有後來的代妃。
對着一張他人口中與順嫔相似的臉，度過了漫長歲月的穆熙而言，早早的就在代妃偶然的一次哭泣中，有了了解事情真相的好奇。
思及此，穆熙心中寒意乍起，但一瞬間便消逝了。
他可不是庸碌的父皇，還沒有懦弱到連自己心愛的女子都保護不了的地步，只是看着眼前太後一副期待的神色，隐隐覺得是個麻煩。
抽出腰間的折扇，穆熙無奈地扇着風，對太後所說的情況一臉擔憂，悶了一會兒，方道：“兒臣會考慮此事。”
這就是還有轉圜的餘地！
太後面上一喜，不動聲色與玉榮對視一眼，暗暗高興。
一切盡入穆熙眼底，他不好拆穿，便起身行禮離開。
太後點頭，心知不可逼他太狠，左右目的已經達到，便随他去了。
一想到自己很快便會有孫子，太後的心裏是止不住的高興。
太後拖着玉榮的手背起身，行至欄杆旁，涼亭對面便是鄭妩兒的春禧殿。
孩子只要生下來了，若是長子，便是她答應，滿朝文武也不會同意就此過繼給煦兒。她是很疼煦兒，但熙兒也是她孩子不是嗎？
“玉榮，哀家累了，扶哀家回去休息。”
宜嫔是個好姑娘，可惜，嫁到了皇家，夫君就注定不是她一個人的。
園中的花經不住日頭的灼曬，悄悄地低垂了頭，路過的人帶來一陣風，也打不起絲毫的精神。
自從穆熙從太後宮裏出來，腳下就仿佛是生了輪子一般，福生在後面苦巴巴地追，好容易才跟上腳步。
見陛下又要望雲光殿的方向去，福生不得不提醒道：“陛下，宜嫔娘娘此刻怕還在賢妃宮中，您看，要不要回卻非殿坐坐？”
主仆二人站在宮道上，紅色的磚牆立在兩邊，無邊的夏日裏灼熱難耐，福生倒是給了一個好主意。
穆熙想了想，此時回雲光殿也是撲空，不如回卻非殿處理政事。
雖說今日休沐，但官員們有事，折子還是會像雪花一般飛進卻非殿。
于是，穆熙當即掉頭，對福生道：“去卻非殿。”
福全早就在卻非殿外等候，見穆熙過來，忙躬身迎了上去，壓低聲音道：“陛下，宮外來了兩份消息。”
穆熙斜睨了福全一眼，能讓他親自來回禀的消息不多，故而心中登時起了警覺。
大步邁入殿中，清涼的氣息撲面而來，早在穆熙剛到卻非殿外殿門時，侍候的宮人便把冰鑒搬了出來。
等人進來後，福生便把殿門關上，站在一旁侍候，聽着福全帶來的消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穆熙聽完後，只留下了一句“知道了”，便閉上了眼睛，狠狠地搓了搓太陽穴的位置。
眼見夕陽的最後一抹光亮已經被黑暗吞噬，雲光殿內若思便招呼着宮人一一掌燈。
因着雲光殿臨水，蘇逸又做了許多避蚊蟲的藥包挂在殿內殿外，故而殿中涼爽宜人，又無蚊蟲侵襲，麗華于浴室洗沐也覺十分舒适。
微風搖曳，燭火便在屋中躍動，雕花的窗棂外是布滿點點繁星的夜空。
氤氲的水霧蒸得麗華的臉仿佛布上了一層雲霞，偏她膚若凝脂，眼神迷離間仿佛将窗外星光揉碎在一雙眸子中。
看着遠方天空的星辰，麗華任由玉芳将熱水慢慢地澆在她的肩頭，難得惬意，難得舒适。
溫熱的水舒緩了麗華昨夜的疲憊，讓她舒服的眯起了眼睛，玉芳還不時給她擦擦背，力道适宜。
相比于她的舒适惬意，玉芳心中暗暗含着擔憂，終是忍不住說道：“主子真要就此歇息了嗎？”
就不等等陛下？萬一突然來了，昏昏欲睡地可怎麽接駕？
“玉芳、”麗華一副胸有成竹的語氣，玩着胸口搭着的帕子，“你沒見今日太後把陛下叫去了嗎？陛下今日肯定被耳提面命過了，可不敢再來雲光殿！”
“是嗎？”玉芳沒由來心裏覺得毛毛地，她眼中的陛下可不是一個怕誰的主。
“好啦，玉芳！”麗華催促玉芳給她右邊肩頭再澆一瓢，她都有些發冷了，“你看福生晚間都沒來傳話，定知陛下今夜肯定是去別處“雨露均沾”去了。我何不洗洗，自己睡個好覺！”
說完，她還兀自拍了拍自己右側的肩膀，那上面還有穆熙昨夜留下來的痕跡，看得麗華一陣心疼自己。
沒等她撇嘴，麗華突然覺得右肩上搓背的手忽然力道加大，就像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疼得她驚呼出聲。
“玉芳，你幹……嘛……”
原本生氣的話還沒說完，半截就被卡在了喉嚨裏，麗華轉身去看，哪裏還有玉芳的影子？
穆熙方才捏疼她肩的手，此刻默默地移到了浴桶邊緣，整個人撐在浴桶上，俯身朝她一點一點靠過來。
“聽說，朕今夜要去雨露均沾？”
穆熙的臉湊到了她的鼻尖，好像邊塞的野狼要抓獵物時，饒有興致的逗弄，成竹在胸。
這話問得着實危險，麗華感覺到了不妙，悄悄把白色的帕子蓋在了胸前，在水中移遠了一些。
本來覺得屁股已經稍微挪到了安全的地方，她剛想說話，穆熙一個伸手，便重新滑倒了浴桶邊緣。
都怪這木桶又大又滑，穆熙都不用用大力，她就被輕而易舉地拉過去
桶中驀地蕩起一陣浪，穆熙也不好過，被水濕了一臉。
堪堪停在穆熙的方寸之地，這下她是再不敢動了——拉扯間，浴帕已經掉進了水底，一只手還濕淋淋地圈在穆熙手裏，另一只手只能橫在胸前，烏龜似的想要遮住點什麽。
昨夜什麽沒瞧過，穆熙扯了扯嘴角，手上卻再捏緊了一些，她滑的跟魚一樣，不用點力就跑了。
麗華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顫巍巍喊道：“陛下……”
清晰地看到穆熙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麗華立刻搶白道：“臣妾只是想在玉芳她們面前留點面子，陛下大人有大量，就別跟臣妾計——啊啊啊、較……”
兜頭而來一張寬大的巾子，整個地遮住了她的腦袋，下一瞬腰上一陣大力被從水中撈起，便整個人被橫抱懷中。
饒是麗華撲棱掙紮成了一只蛾子，還是被穆熙一巴掌扇在腰臀上，立刻就老實了。
裏頭動靜如此大，被趕出來的玉芳與一旁的福生立馬對了一個眼色，帶着宮人悄悄溜出了殿門。
好困，明天就是周一哦，希望大家都過了一個愉快的周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