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不過，”穆熙大手攬着麗華的腰肢，面露欣慰道：“今日能看到你為我吃醋，挨這一拳也值了。”
這說明他在她心中有一席之地，雖然他還從未從她嘴裏确認，不過今天看來也八九不離十。
說完，穆熙自己倒悶悶地笑起來。麗華又羞又急，不敢捂他的嘴，只能拿自己的大袖擋住臉，鹌鹑似的想遮住自己。
穆熙見狀笑得更加開懷，這馬車內統共就他二人，也不知道她遮個什麽勁兒。
雖然這樣想，穆熙卻是揉了揉自己笑得酸疼的臉，起伏的胸膛也漸漸平緩，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等馬車內穆熙的笑聲止住後，麗華這才放下手臂，露出一張布滿紅霞的小臉。
麗華擡頭，穆熙也正向下看去，二人的視線交織在一起，都能看清對方眼中自己清澈的倒影。
鬧了一出，兩人到現在才消停，倒是有些難為馬車外的福生，一直盯着不讓別人偷聽。
穆熙愛憐地摸了摸她額間貼好的花钿，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你進宮幾月，烏将軍夫婦愛女心切，怕是念你念得不行——中秋那幾日朕便下旨，讓你歸家省親。朕會讓福生提前替你準備好，到時候你悄悄出宮也無人攔你。”
這個消息好比天上掉了一個餡餅，直直砸到麗華面前，忽然聽聞讓她歡喜得眼神一下明亮。
不疑有他，麗華當即緊緊回抱住穆熙緊實的腰，脆生生道：“多謝陛下！”
她之前也幻想過回家省親，不必浩浩蕩蕩，就悄悄回去讓她見見她爹娘就好。
誰知今日竟然願望成真，讓她如何能不高興！
穆熙淡淡應了一聲“嗯”，下巴輕輕擱在她發頂，眼神卻忽然暗淡下來，看着前方不時被風吹進來的馬車簾出神。
不知怎的，明明一切都盡在掌握，他心裏卻憑空生出無力感和恐懼。
心下陡然生出的這些感受，讓穆熙一時百感交集。
想到此，穆熙再次抱緊了懷裏的人——柔軟又似玉石一般清涼的人，他真不想放手。
穆熙閉上眼睛，嘴唇嗫嚅：但願中秋之後，你我之間還能有再見面的機會……
很快，馬車便停了下來，福生跳下馬車，隔着簾子道：“公子，咱們已經到了。前面人多，馬車進不去，接下來的路只能委屈公子和夫人步行。”
“知道了。”穆熙回應道，幾步利落跳下馬車，麗華也起身向外走。
穆熙回身把伸手到麗華面前，眉目間自有一股說不出的風流，輕笑說道：“走吧，夫人。”
麗華莞爾，将手放在穆熙掌中，一眨眼便輕飄飄地落地。
麗華的重量與他而言，跟抱小孩子一樣輕松，手不過放到她腰上片刻，便像個君子一樣迅速松開。
忽略一旁若思若蘭戲谑的目光，麗華隔着幕笠去看離她一步之遙的穆熙——不過下車片刻便引來不少女子的側目，連帶她也跟着受到不少關注。
穆熙也察覺到自己吸引了街上不少女子的目光，一開始還頂得住壓力，挺直腰背往前走。
之後便至少有三個女子大着膽子上前，不管穆熙一張冷漠如冰的臉，硬要将自己的帕子遞給他，不過都被他臭着臉拒絕。
被拒絕的女子也不惱，大概是因為穆熙的那張臉是在過于英俊，甚至問他願不願意去酒樓一聚，告訴他今兒是七夕，可以比平時放開一些……
直到穆熙冷冷吐出一個字“滾”，女子才悻悻離去。
“公子風姿不減，可喜可賀呀！”麗華躲在幕笠後，等那女子走後，實在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不過使壞讓若思她們不許出來解圍，誰知還能還看到穆熙吃癟的樣子，真是……值了！
穆熙白她一眼，他都被好幾個女子當街遞帕子示情意了，她在一旁光看着不說，竟然還有心思煽風點火！
穆熙旋即冷笑一聲，強硬拉過她的手與自己的手十指相扣，心裏這才好過。
麗華有些難為情，雖然有幕笠擋着自己的臉，但在大街上與他十指相扣，讓她确實放不開，當即掙了掙。
奈何他力氣實在太大，沒兩下麗華便放棄，認命地讓他牽着自己，在人潮如流的繁華街市上走動。
手被穆熙的大掌包住，麗華雖臉紅，心卻似有小鹿在撞。
他與她之間的情誼，在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無聲流動，無聲地展示在宮外的天地之中，無聲地告訴每一個人。
忽然，穆熙停下來，回頭對她說道：“夫人看，有煙花。”
麗華又一次聽到穆熙喊她“夫人”，心如琴弦被人一再撥動，當下撩開面前的紗簾，擡頭見煙花燃空，當真美極！
只是……夫人？她……算穆熙的夫人嗎？
麗華的睫毛上下扇動，她不确定……穆熙不察，攬着她的肩，直到煙花落下，才又牽手向前。
麗華想了想，食指勾了勾穆熙的手心，穆熙也回捏她手心。
二人的小動作只有彼此知道。她笑，他也跟着笑。
她想：當時當刻，此時此刻，算！
鄭妩兒半道上便與麗華他們分路，馬車徐徐前行直到鄭府側門才停下。
按理天子嫔妃歸家，無論出嫁之前是何等身份，入宮後便是皇室的人，回府應走正門。但鄭妩兒提前與鄭家打過招呼，是以鄭大人攜夫人都在側門迎她。
牽着葉兒的手，鄭妩兒踩着馬凳一階一階下了馬車，行至鄭大人及夫人面前，二人便要依照禮節對她恭迎下跪。
鄭妩兒雙手各自拉着鄭大人及夫人，看着四下無人的側門街道搖了搖頭，壓低聲音說道：“舅父舅母快請起，有什麽話咱們進去說。”
鄭大人諾諾點頭，鄭妩兒牽着鄭夫人的手相攜進了鄭府，蘇兒葉兒招呼着人将準備好的禮品一一從馬車上搬下來，不過片刻，鄭府的門便被關上。
鄭大人走在前面，一面将鄭妩兒引至花廳，一面回身說道：“娘娘進宮多日，家中都很關切。奈何臣位卑職小，無法與宮中自由通書信，還請娘娘勿怪。”
前方另有丫鬟引路，大庭廣衆之下，此時也不是談話的好時機，鄭妩兒道：“爹說得這是哪裏話，女兒歸家勞您和母親親自迎接，心下已是萬分感激，何談怪罪？”
話音落地，鄭大人撫着胡須呵呵一笑，鄭夫人也拍拍她的手，三人很快來到花廳就坐。
鄭妩兒讓蘇兒葉兒将禮物呈上來，東西不多，幾樣名貴的藥材，還有一匣子珠寶。
看茶後，鄭大人揮手讓丫鬟們出去，花廳中便只剩下他、鄭夫人以及鄭妩兒，蘇兒葉兒也退出幾步站在廊下。
鄭大人這才放心道：“阿音，自從你進宮後，我便讓人将你母親接來鄭府居住，交給你舅母照料。外頭的交代都按之前咱們約定好的說法，你放心。”
自從安府失火，安音母女葬身火海後，鄭家便發現門外有人盯梢，因此不敢明目張膽将安音母女接回鄭家居住。鄭妩兒入宮後，鄭家發現盯梢的人才稍微少些。
盡管如此，此番鄭大人也是頂着壓力将人帶回府中，鄭妩兒心裏十分清楚。
眼眶一熱，鄭妩兒便要給二人跪下，鄭夫人急忙攔住，勸道：“娘娘不必多禮，這都是臣婦夫妻二人應該做的事。”
“多謝舅父舅母，二老的恩情，阿音日後定湧泉相報。”鄭妩兒一面起身，一面看着二人說道。
“不說這些，”鄭大人撚了撚胡須，告訴了鄭妩兒一個好消息：“前些日子去隴西世子王屹府上時，碰到了給他調理身體的宮中禦醫——蘇逸。我看世子的身體恢複得确實不錯，便厚着臉皮去要了一個醫方。你舅母之後便照着這個方子給你娘煎藥，這些日子眼看精神頭不錯，已經能自己在院中活動。”
說來也巧，因為鄭大人在鴻胪寺任職，需要了解八月間各地藩王同族外使節進京人數，便于掌握他們的忌諱以及安排住所，這才特意去王府走了一遭。不曾想，還碰上了蘇逸。鄭大人過後回想，也該是她母女有此機緣。
鄭夫人也點頭，“确實如此。”
鄭妩兒大喜，心中對二人萬分感激，朝二人欠身行禮：“多謝舅父舅母，阿音想即刻見見娘。”
“去吧、去吧、”鄭大人和藹道，讓鄭夫人領着她去見見多日未見的母親。
鄭妩兒服侍完母親喝藥躺下後，戀戀不舍地看上最後一眼，輕手輕腳地關門，出去時便見鄭大人在門外等她。
鄭大人看她一眼，道：“這邊來講，勿要吵到你母親。”
鄭妩兒點頭，跟着鄭大人來到池畔涼亭，亭中已有人備好茶點，看來已經預備多時了。
“舅父有何話要問？”
鄭大人面露憂色，“我聽聞宮中宜嫔最得聖心，舅父人微言輕，無力助你，阿音要萬事小心。”
鄭妩兒聞言，心下一松，笑着說道：“舅父不必擔心，宜嫔是個好人。雖得陛下鐘情，卻不曾恃寵而驕，更不曾為難過我。”
比起安姝，宜嫔可是對她客氣的多，可見人品教養與身份高低不見得有太大關系。
鄭大人點頭，“那就好。”
鄭妩兒嘆氣，起身抓了一把魚食，隔着欄杆全部抛在水中，引來水中魚兒瘋狂争食。
“舅父放心，我一定會讓陛下恢複我的身份。那時，我要讓安家的人跪着迎我母親回去。”
安家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鄭妩兒語氣冰冷，眼神像浸了一層霜，手指緊緊地攥成拳，尖尖的指甲就要刺破手心的皮。
她本來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後，若非那場大火，早就該是未央殿的主人。
所以，她必須進宮，也一定要進宮。
鄭大人顫巍巍喚了一聲“阿音……”，想說些什麽卻不知如何開口，便換了一個話題，“你舅母給你做了往日你愛吃的菜，今日難得回家，得多吃一點……”
拳頭驟然松開，鄭妩兒淡淡地應了一聲“嗯”，看了看手心，有紅紅的幾個月牙般的印子。
麗華見到街上的糖人不錯，便自掏腰包給一行人都買上一個。輪到穆熙時，又被他虎着臉拒絕。
笑話，他可是堂堂的陛下，怎麽會吃這種小姑娘喜歡的東西。
好在麗華已經習慣了他今日的臭臉，她有的是法子治他，當即把糖人塞了一角到他嘴裏。
當着若思若蘭，還有福生這麽多人的面，糖已經給他喂到嘴裏，穆熙只好硬着頭皮咬了一口。
麗華見他嚼得嘎嘣脆，這才把手收回來，笑眯眯地拿着糖人自己吃起來。
糖人化在嘴裏，雖然口感一般，但好在清甜，穆熙覺得倒還尚可。
轉頭看着頭戴幕笠的麗華，吃東西只能隔着一層簾子，小心翼翼地樣子讓他有些心疼。
回憶一路走來，街上只有零星幾個女子戴幕笠，穆熙當下便有了主意。
“把幕笠摘了吧。”他說。
麗華沒聽清，“阿？”
“我說，你可以把幕笠摘了。”穆熙說着便上手把幕笠摘了下來，遞給福生。
“有我在，不必擔心。”
幕笠上的紗簾貼着手上糖人飛過，麗華錯愕的眼神就好像林中一頭迷路的小鹿，穆熙幾乎有些後悔讓她摘幕笠了。
清泉一樣的眼睛，配上額間豔色的花钿，比這頭頂的焰火還要奪目。
“走吧、”穆熙敲了敲她的額頭，牽着她繼續往前，朝着遠處一個賣花燈的鋪子而去。
麗華害羞地笑了笑，紅霞飛上兩腮，任他就這樣牽着自己。
到了花燈的小攤子，麗華一眼就看中唯一一只兔子燈，模樣生動，就像她的那對玉雕小兔一樣。
穆熙見她選好，正喚福生付錢，旁邊忽然伸出一只手，把錢遞了出去。
第二更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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