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

“啓禀主子,若從一旁繞路,趕去白樓怕會遲了。”

趕車宮人将車停在巷口,看着前方擁堵的人潮,轉身向馬車內的人說道。

蘇兒撩開車簾看了一眼巷口處,果然和宮人說的一模一樣。人潮這樣擁堵,馬車怕是得好一會兒才能過去。

“寶林,那現在咱們該怎麽辦?”蘇兒回頭問道。

若是就這麽慢騰騰地坐馬車過去,怕是得耽誤和陛下約好的時辰,但誰知道繞路之後會不會是也一樣的情況?

鄭妩兒思襯片刻,指着手邊的幕笠說道:“拿上這個,咱們走去白樓。讓車夫繞道過去,馬車人一少,腳程可以加快一半。”

左右都是個遲,倒不如走路過去。

一來可以看看街上的風景,二來還能趕得及彙合。

“可寶林,外面人那麽多,奴婢們怕……”葉兒拿着幕笠,心裏終究是有些擔心。

街上那麽多人,她二人都是女子,能護得住她家主子嗎?

“怕什麽,這街上燈火通明的,難道咱們三個人還能走丢不成?”鄭妩兒不以為意,朝二人自信地笑了笑,撩開車簾便下了馬車。

蘇兒也在一旁提醒道:“今日街上巡邏的官差不會少,葉兒你就別擔心了。”

葉兒點點頭,下車後将手上的幕笠給鄭妩兒戴上,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襟,主仆三人便向白樓的方向而去。

街上戴幕笠的女子最少,但總歸還是有那麽幾個。鄭妩兒的裝扮雖華麗,但畢竟隐藏在人山人海之中,不仔細尋找,很可能就一晃而過。

就像天上此時已經飛起的幾個孔明燈,自身雖然明亮,但在茫茫的夜空之中,到底是比不得天地的浩瀚。

白樓就在長街拐角,若是一刻不停地走,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就可到。

但今日過節,鄭妩兒想——左右離約定好的時辰還有将近一個時辰,不如她慢慢地過去,也來得及。

進宮這些日子,她幾乎都快忘了宮外的街市是什麽樣子——街邊攤販熱氣騰騰的馄饨,懸挂在架上栩栩如生的花燈,還有賣藝人一聲聲的吆喝……

一切的一切,都不像在宮中,只有四四方方周正的天,肅穆巍峨的高樓宮宇,還有穆熙那樣讓她怎麽都猜不透的人。

鄭妩兒的腳步在不經意間放慢,聞着手上殘留的一絲宣紙燃燒後殘留的氣味——那是給她哥哥燒的祈福的經書,看着眼前繁華的四周,她的雙眼瞬間就有些模糊。

“哥哥,你看到了嗎?”鄭妩兒嘴唇微張,無聲問道。

“大周的百姓過得很好、很好……”

眼淚說着就順着眼角流下,鄭妩兒輕輕吸了吸鼻子,擡手飛快将臉上的淚擦去。

幕笠背後的手迅速擡起又落下,輕微的動作在華麗的大袖之下并不明顯,蘇兒葉兒也只是看見主子動了動,沒發現其他異常。

但鄭妩兒的一切舉動,另一雙眼睛都在悄悄注視,那雙眼睛晶亮瑩潤,透露着隐隐的憂傷。

一聲嘆息落地,穆煦将手擡起,朝對面比了一個手勢,對方點頭,街上便響起了一串悅耳的鈴铛聲。

不少人随着鈴铛聲看去,發現街角不知何時出現了十幾個西域模樣的人在演奏西域舞樂,一旁還有豔麗長相的胡姬随樂聲跳舞。

鄭妩兒三人為了避開人潮,只好朝與西域人所處之地相反的長街另一側走,步子也加快了一些。

三人本已走過一處書攤,前行幾步後,鄭妩兒卻忽然聽到身後的攤主說道:“林州鴉硯不賣,只贈有緣人。”

鄭妩兒朝前的步子忽然一頓,偏頭向後去看那個攤主。

“好了沒有……”麗華實在忍不住出聲,奈何手被穆熙的大掌壓着,她使勁兒抽了幾下,硬是紋絲不動。

雖然面前有紗簾擋着,這層樓又是白樓高處,但被這麽毫無還手之力地壓在欄杆上,她實在覺得害羞。

整個人在穆熙懷裏發顫,從臉頰到耳尖,麗華覺得自己燙得不行,像有一團火似的在她皮膚上燒灼。

偏偏穆熙好像興奮得很,嘴裏不時冒出哼哼聲,見她面露不耐之色,便低頭湊過來欲要親她。

麗華偏頭躲開,穆熙的吻堪堪擦過她耳廓,脊背上立即泛起一陣酥/麻。

他的吻差點落了空,但好在還是吻上了美人香腮,穆熙耐心問道:“怎麽了,不舒服?”

麗華一噎——她想說的哪裏是這個。

“不是……陛下你聽——”

麗華用食指放在嘴上“噓”了一聲,二人随後就聽到打更的聲音。

聲音慢悠悠地從街市一角傳來,縱使街上人潮如織也十分清晰。

麗華見穆熙松了力氣,也慢慢回身看着他,提醒道:“陛下,鄭寶林那邊……還等着。”

一來若任她二人再胡鬧下去,鄭寶林在樓下恐怕等得望眼欲穿;二來麗華雖也覺得舒服,但已經在欄杆邊站了許久,她自己的腿也酸得不行。

再不找個理由脫身,怕是一會兒路都走不了。

萬一穆熙真要抱她,麗華自認還不想在七夕這個好日子當面刺激鄭妩兒,同為宮妃,做事還是留一線好。

好在穆熙聞言動作一頓,停下來将人攔腰抱回屋中,又撿起地上的掉落的衣裙給她披上,自己的衣袍也随意用腰帶攏着。

麗華見狀長舒了一口氣,順便檢查了自己的衣裙,還好還好,沒有弄髒。

穆熙自顧自走去門邊,他沒想到時辰過得這麽快——那邊竟然還沒有消息傳來。

麗華見他朝屋外莫名其妙地問了一聲:“可有消息?”便又走去木架旁,拿起一塊巾帕朝自己走來。

麗華挑了挑精致的眉毛,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他走過來的腳步,揪緊了面前的衣襟,露出為難的神色。

她以為這人又要玩什麽新花樣。

不料穆熙只是拿開了她面前意圖護住自己的雙手,用巾帕仔細給她擦了擦。

涼涼的觸感讓她有些瑟縮,不過好在是農歷七月,冷水打濕的巾帕倒還受得住。

“有些涼,忍一忍。”穆熙見她的腿縮了縮,手上動作放得更輕柔,“回宮讓人送些溫水,宮外不太方便。”

麗華紅着一張臉點頭,眼睛卻始終不敢看他低頭仔細認真的樣子。

她半坐矮塌上,他半跪在矮塌下;她高高在上,任君王為她低眉折腰。

蠟燭的光在他臉上跳躍,快結束時,麗華終于肯偏頭去看他——那般小心對待、虔誠認真的樣子,讓她覺得自己恐怕是個妖妃。

等他收回手,撐着大腿欲要站起來時,麗華忽然按住了他堅實有力的臂膀,在他臉頰上輕輕落下一吻。

穆熙抿唇,嘴角牽出一絲笑意,看着她雙眼明若星辰,滿眼都是自己,滿足地捏了捏她的臉。

與此同時,福生在門外低聲回道:“禀公子,那邊快結束了。”

“知道了。”

穆熙淡淡應了一聲,一面自己穿好衣服,一面對身後的麗華說道:“夫人,咱們該回家了。”

“嗯。知道啦,郎君!”

麗華聞言發自心底覺得高興,唇瓣彎起又落下,覺得自己有些貪心。

也罷,讓她再做他一兩個時辰的夫人吧……

鄭妩兒正雙手執着狼毫筆,在一方宣紙上飛快地寫些什麽,眼睛一瞬不眨,只随着筆尖在紙上移動。

落筆生花,不一會兒便大功告成。

鄭妩兒指着自己的一幅字,對那年輕攤主說道:“如此,是否可得先生手上的鴉硯?

穆煦點頭,單手摸索着下巴,對鄭妩兒的作品看起來十分滿意,連連贊嘆。

就當鄭妩兒以為鴉硯唾手可得時,穆煦卻還是望着她搖了搖頭,面具下的嘴微撇,看樣子還是不滿意。

蘇兒在鄭妩兒身後小聲說道:“主子,方才這先生說不要錢或許是一種托詞。走江湖做買賣的,哪裏會不要錢送這麽貴重的硯臺給別人?”

鄭妩兒點頭,覺得蘇兒說得有幾分道理。

這鴉硯的硯臺與她而言也并非特別稀罕的物件,從前也收藏過幾只,但看這攤主手上的硯臺,竟然有幾分蘇老的遺風,那她實在不可錯過。

蘇老的硯臺,從前她外祖倒是有一只,素日愛如珍寶,是以除了她,沒有孫輩可以用。

于是,鄭妩兒将腰間荷包解下來,抽出其中一張紙條,攥在手裏,又将荷包放在攤位上,說道:“先生可否留下硯臺,這些算我的定金,回去後我立即讓人拿剩下點頭錢來取。”

穆煦搖了搖頭,“在下這硯臺說便宜也不便宜,市價當值百金。”

鄭妩兒點頭,這樣的硯臺,确實值得上百金。

“先生不必擔心,我定會以百金來取。”

穆煦又搖搖頭,“在下這硯臺說貴也不貴,只抵得上姑娘手上那張字條。”

話音一出,鄭妩兒就感覺吃驚,手指下意識蜷縮又張開,字條赫然躺在手心裏。

“要我手上的字條?”她不确定般又問了問,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百金不要,反而要字條?

穆煦點頭,果斷地将硯臺遞給了她身旁的蘇兒,蘇兒猶猶豫豫地接住。

鄭妩兒嘆息一聲,看着手中字條,幕笠将她落寞的眼神隔絕在絲簾之後——幕笠外,穆煦的眼神悄悄地落在她身上。

這字條是她進宮前寫的,是對她和穆熙之間的期待——如今為了一方硯臺,要将它交出去,也不知是否值得。

鄭妩兒的手指蜷縮又張開,掌心幾開幾合。

她也不知自己是舍不得,還是不甘心。

“姑娘還要不要鴉硯了?這邊可有客人等着看呢!”穆煦給她的心上又添了一把亂。

“等等、”鄭妩兒喚住了欲要招呼其他客人的穆煦。

首先,非常抱歉,調休有些忙碌,周更的第二更會在周一晚些時候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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