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程知漾語氣認真,根本不像在開玩笑,祁則對于程知漾七年間的變化有了新的認知,清晰且殘忍。

祁則有點懵,望着程知漾的臉不知道該怎麽回話。

他當然應該搬走,多年不見的好友借宿一晚是情面,再住下去就沒那麽熟了。

可祁則不想走,他太清楚自己和程知漾之間什麽都沒有,當年兩人還是學生就算不住在一起,還有學校作為介質,同學是他們斷不掉的身份。

祁則如果搬走,他和程知漾之間大概率就到此為止了,往後是生疏的寒暄,最後一點感情在時間中慢慢消失殆盡。

程知漾只喝了一點酒,當然不至于醉,事實上他酒量很好,很少有醉的時候,但祁則不知道。

此時他憑着若有若無的醉意,把和祁則之間的對視變得朦胧,他笑了下,帶着旁人看不清楚的虛假歉意:“沒趕你走,是我的問題,我這人有點矯情,不太喜歡別人住我家裏,就算是思遲,我也不讓他來。”

祁則心裏酸溜溜的,分明是他曾經和程知漾關系最好,如今淪落到要和林思遲作對比,他甚至是被抛下的那個。

程知漾沒再說話,他點到為止,是不容祁則拒絕的意思。

程知漾喝酒不上臉,他皮膚白,近看這張和少年時沒多大差別的臉,祁則弄不明白這人怎麽能說出這麽無情的話,他都這麽“可憐”了,漂洋過海來投奔他,這才過了一晚上,連客套都沒能維持下去。

僵持了一會兒,祁則終于無奈地笑了,他忽然明白,程知漾從始至終沒問過他回國幹嗎,也沒問他回國待多久,俨然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又怎麽會管他今後住在哪裏。

“知道了。”祁則若無其事地笑,“你總得給我時間,找找住的地方。”

“好啊,不着急,你找到了再搬走就行。”程知漾又恢複了他的客套,如果時慕在這裏,必然會讓祁則早點死心,因為程知漾這個樣子和他在同學會上敷衍其他人一樣,游刃有餘又抽身在外。

關門前,祁則得到了程知漾一句“晚安”,然後失眠了一整晚,夜裏差點在床上做仰卧起坐,怎麽都弄不明白程知漾怎麽變成這樣。

第二天程知漾照例早起晨跑,路過祁則房間時,發現某人睡覺又沒有關門。

“這是什麽壞習慣。”程知漾腹語着往外走,本來想給祁則發微信,想想那個網名,他沉默了,從茶幾裏找出一本便利貼給祁則留言:晨跑,給你帶早餐。

程知漾一點沒醉,昨晚和祁則說過什麽,記得清清楚楚,帶早餐算是不誠心的找補,畢竟他真想要祁則搬走,沒必要為難自己。

小區裏環線太短,程知漾不滿足,繞了一圈就往大門跑,房子是他爸早些年買的,程知漾看上這套的原因是因為夠遠,從G市地圖上來看,他、他哥、還有他爸的住處三點幾乎可以連成三角線,日常生活誰都礙不着誰。

當初程知漾拍板這個地方住,心思被他哥和他爸知道的清清楚楚,沒少被數落,最後又由着他胡鬧,想到這裏,程知漾心情大好。

世人常說,物極必反,樂極生悲,是有科學依據的。

程知漾心情太好,精神就放松警惕,路過一個拐彎口,還不等他反應,兩只胳膊就被人架住了。

“操!”程知漾猛地擡腿反擊,緊接着兩只腿就被揪住了。

程知漾:“......”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程知漾毫無尊嚴被人烤乳豬似的架走,扔進車裏。

“哎哎。”程知漾向裏倒去,被扶住,由于慣性他還是倒在了那人懷裏,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仰頭,苦笑:“哥,說好了井水不犯河水呢?”

程知衍冷着臉:“別逼我抽你。”

“哥——”程知漾湊到他哥懷裏撒嬌。

程知衍不吃他這套,捏着他的後脖頸,捏貓似的把人捏起來:“滾遠點。”

“真無情。”程知漾感嘆着,從他哥懷裏爬起來,“我嫂子呢?”

這麽無情的人,大概只有愛能夠拯救他了。

誰知程知衍聽了這話只是冷笑:“不知道,在抽風,誰知道又生的什麽氣。”

程知漾咋舌:“哥,你可太沒人情味了。”

程知衍只比他大三歲,兩人脾氣性格完全不一樣,程知衍是哥哥,無論是工作還是婚姻,家裏的壓力都越過程知漾只給到他。

程知漾對于他哥的事,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兩人結婚早,關系似乎很不錯,他嫂子非常喜歡他哥這樣冷血無情款。

程知衍面無表情:“他一個男的還需要我哄?”

這就非常殘忍了,程知漾默默在心裏給他嫂子點蠟燭。

程知漾廢話完畢,程知衍才敲敲車窗,讓外頭司機進來開車,先前把程知漾架走的倆壯漢分別打開兩側車間坐進去。

輕聲道:“程總。”随後一聲不吭,這讓程知漾很寂寞。

片刻後,程知漾耐不住寂寞地問:“哥,我們去哪裏?”

他還穿着運動服,額角的汗蹭在他哥一絲不茍的西裝上,程知衍眼角都沒擡一下,用冰冷的聲線回答:“出差。”

程知漾幾近抓狂,又不得不屈服在他哥的淫威之下,小聲哔哔:“可是,今天不是放假嗎?”

同學會舉辦的晚,一群人能從外地趕回來聚一次也不容易,程知漾分明有一種昨天才放假的感覺,明明他才應付了那麽一大幫人。并且今天确實才六號,程宏恺昨天也不是這麽說的啊......

“是假期。”程知衍似笑非笑,“程總監怕不是忘了,你這樣職位的人上下班可沒那麽自由。”

是了,程知漾哽住,他昨天才升的職,這會兒聽到他哥的話簡直是欲哭無淚。

祁則一晚上沒睡着,好不容易有點睡意都會被自己的愚蠢弄醒,氣惱地坐起來恨不得給自己兩耳光,都是他話多。

将近早晨才有睡意,祁則知道這是生物鐘的關系,七年的作息不是那麽好調整的,他也沒想着調整,要配合陳持的作息,必然需要晚上辦公。

醒了要先處理陳持發給他的工作,這些東西必須先處理,一旦讓他看到程知漾,可能事情的先後順序就會被改變。

祁則工作時很認真,忘了他睡前故意沒關的房門,也忽視了外頭根本不像有人的過分寂靜。

出房間時很晚了,祁則邊洗漱邊游蕩到客廳,他反應遲鈍,這才發現家裏面沒人,早晨留在茶幾上的便利貼因為十月的天氣有些發潮,紙張濕軟,程知漾的筆鋒卻很鋒利。

祁則留着程知漾少時的筆記,這麽多年也“無意”中翻看過很多回,眼下又添了新的,折了兩下,不動聲色把東西收起來。

然後才有時間找早餐,祁則翻看全屋,連程知漾的房門都敲過,最後确定答案是沒有。

沒有早餐,程知漾也沒有。

這人昨晚才說了要把祁則趕走的話,轉頭連人都不在了,是多讨厭祁則。

祁則一整個爆哭,冷靜下來才想着要找程知漾。

程知漾手機一響,“你的寶貝”發來一條消息,什麽都沒來得及看,緊跟着就是他哥隔空發射的眼刀,精準而淩厲。

程知漾被吓得哆嗦,聽見他哥虛僞地說:“新來的小員工不懂事。”

和程知衍商談的男人三十多歲,這個年紀的有錢人往往葷素不忌,看到好看的就走不動道,管他是男是女,有錢都能搞定。

目光落在程知漾身上,游刃有餘的語氣:“還以為是程總弟弟呢,長的有點像。”

事實上程知衍的話已經撇清了他和程知漾的關系,男人說這一句不過是順便,和生意場上很多的談話一樣,只是不需要冷場。

哪知程知衍笑的一臉燦然:“确實是我弟弟。”

男人當即裂開,程知漾忍笑忍的很辛苦。

合同簽的很順利,本來就是協商好的東西,程知衍帶着程知漾過來,只是走個過場,主要是讓程知漾熟悉過程。

程知漾在男人走後才倒在沙發上沒心沒肺地笑,程知衍捏捏他的細胳膊:“瘦了。”

程知漾笑的起不來,沒心沒肺地問:“哥,你不怕得罪他啊?”

程知衍說:“他敢對你懂歪心思,要也是他怕得罪我。”

程知漾覺得他哥真是太帥了,真羨慕他嫂子,眼光竟然這麽好。

程知漾端了一下午,這會兒倒在沙發上根本不想動,賴夠了才問:“我們晚上回去?”程知漾是随便,但他怕他親愛的嫂子想他這麽優秀的哥。

程知衍摸摸他弟的頭,自從程知漾被他媽從外面叫回來後,一直安安分分的,連門都很少出,這邊風景不錯,程知衍有心讓程知漾玩兩天再回去。

“不回,過兩天再說。”

程知漾便沒了想法。倆兄弟倒在沙發上遠眺城市高空,誰也沒再開口。

“叮鈴——”

快睡着的時候,一串手機鈴聲把程知漾吓醒了,他沒動,不管來電手機是不是他的,都不着急接電話。

程知衍掏手機的時候,程知漾偷偷摸摸飄過去個眼神,确認了來電人閉着眼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程知衍接着電話走了,表情很臭,語氣也很臭,但程知漾知道他哥很幸福,這真是太好了。

閑來無事,程知漾才批奏折似的翻閱微信上的消息,敷衍完不重要的,才回複幾個要緊人。

和時慕說沒空約飯,又告訴祁則他在出差,這兩天都不回去,結果林思遲也要約他吃飯。

按照以往假期,程知漾都是要和林思遲約飯的,上班時間他倆誰都和誰不熟,假期約飯是規矩,法定節假日限定,沒什麽事的話,還是得約的。

明天是七號,程知漾想了想,回:在出差,明天?

林思遲秒回:這年頭泡咖啡的都能出差了?你技術可真好。

程知漾一整個大無語,又不敢惹這幾天的林思遲,翻來翻聊天包:發射愛心biubiubiu.jpg

林思遲果然單方面結束了這場聊天。

程知衍接完電話後心情不錯,臉上看不出來,周圍的低壓卻沒之前那麽低,程知漾心裏偷笑,讨好地問:“哥,我們晚上回去?”

程知衍瞪了他一眼:“你玩你的,明天再說。”

程知漾沒讓,知道他哥明天肯定要回去,商量着說:“我和思遲約了明晚的飯,一起回吧?”

這麽多年了,程知漾也就和林思遲好點,程知衍也知道他,當哥哥的從來不管弟弟社交,也覺得他弟在外頭的社交太獨了點,明明那麽活潑。

“爸說祁則回來了,沒找你呢?”

“怎麽你也問我這個啊,他憑什麽回來就得找我啊?”

程知漾昨天還想着趕人呢,這會兒一點都不想在他哥面前當好人。

程知衍說:“你以為人這輩子能遇到幾個好朋友呢?初高中都占完了,那之後再碰上的人能有幾個真?”

這話......挺在理。

程知漾初中時和祁則鬧絕交,非常無厘頭的原因就是祁則運氣太好,程知漾一邊嫉妒一邊覺得都是祁則拿走了他的運氣,非要和人絕交,祁則一靠近就抽他。

程知衍後來問過幾回程知漾和祁則的事,肇事者程知漾比受害人祁則還生氣,一模一樣的話程知衍當年就說過,程知漾壓根不信,慢慢品出幾分理的時候祁則早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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