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一直到周末,程知漾才有空,在白天和祁則去了趟舊碼頭,哦現在可以不這麽叫了,應該是他未來的酒吧,畢竟這地方,現在連塊紅磚都還沒有。
祁則在白天的精神總是很差,程知漾上次就發現了,看得出來他想極力配合,但人身體的疲憊是藏不住的,祁則雖然在笑,嘴角弧度看着卻不太有誠意。
秋日漸深,海邊風大,程知漾穿的外套開始變厚,他站在門旁,整理着衣領,漫不經心地說:“累的話就休息,我自己去就行。”
他沒有一定要讓祁則陪的意思,在這種時候可以順其自然問的“你晚上都在幹嗎”都沒有問出口。
祁則拉上外套扣子,帽子一扣,淩亂的頭發都被藏了進去,他确實不太有精神,衣服是随便挑的,在這種時候也不想注重形象了。
“走吧。”
臨走前程知漾看了祁則一眼,什麽都沒說。
依舊是程知漾開車,這次祁則在睡覺,車內一點都不吵,到了地方,車子停在停車場,到碼頭還要走一段石子路,差一點的地方只有幹涸的泥巴,下雨天更難走,泥濘不堪。
“這路有點差。”祁則雖然困,腦子還在轉。
程知漾去看他的臉色,發現這人黑眼圈比剛剛更重了點,腳步虛浮,忍不住嘴賤:“看看你這樣,晚上注意點。”
“......”祁則簡直無言以對:“我晚上和你住在一起,能幹嗎?”嫖.娼嗎?你聽不見我找人?
“難說。”程知漾悠悠道:“撸一晚上也可能,誰知道你們外國佬什麽想法啊。”
祁則不肯了,指指自己的臉和皮膚:“炎黃子孫好嗎?”
程知漾搖頭晃腦,嘴毒起來誰都能被他氣到:“難說啊難說,這麽多年外國文化熏陶,格外開放也是有可能的。”
祁則心說我要是格外開放一定當街幹翻你,管你願意不願意。
路确實難走,也可能是程知漾開了黃腔,總之幾分鐘後兩人到達碼頭的時候,祁則已經清醒了,腦子裏還不合時宜地轉着一點黃色塑料。
今天過來主要是為了做一些測量工作,這幾天睡覺時程知漾總覺得有壓力,從前不想,如今要做只能做好。
“這以前是個什麽地方?倉庫嗎?”
程知漾拿着卷尺,很熟練地讓他拿着一側,自己走到另一邊。
砸了只剩一點的磚塊陷在水泥裏,被風吹的沒了原色,這裏從前明顯是有建築物的。
“可能吧。”卷尺不夠長,程知漾量到五米就收,又招招手讓祁則過來。大概量了長寬,确定了尺寸,說:“八十平不到,開酒吧還算合适,門口這些面積算是免費贈送?”
程知漾量的就是原有倉庫的尺寸,祁則站在上面可以直觀的看到大小:“不需要廚房的話,大小差不多,”然後才回,“門口這些都算,贈送算不上,有人找麻煩可以給他打電話。”
“那還不錯,夏天到了可以在門口擺兩桌。”如果這個地方可以撐到明年夏天的話。
祁則替程知漾收了卷尺,粘了泥沙收回去還挺髒,走到程知漾邊上問:“在看什麽。”
程知漾說:“看他們牆是怎麽砌的。”
祁則:“......”專業範圍外,選擇閉嘴。
程知漾轉頭看到了祁則的臉色,哼笑:“橫着兩塊豎着一塊,這樣砌起來的牆有十幾厘米厚。”
祁則在消化他的意思:“質量好?”
“肯定是比單片的好,做倉庫的時候不需要太考慮安全問題,海邊風太,夏天還有臺風,萬一出點什麽事得不償失。”
程知漾不說,祁則早就忘了他們當年那段因為臺風來臨不得不臨時轉移住所的日子。
那時候他們所有人聚集在一個很大的房子裏,聽窗外風聲呼嘯,程知漾怕的睡不着,也不粘程知衍,就要祁則陪他一起睡。
因為怕丢人,程知衍會不會笑他另說,祁則笑他的話,他可以揍回去。
程知漾把長寬記錄下來加上四米的高度發給提前找好的紅磚廠,讓對方預估他需要的數量,多退少補,可以送貨上門。
祁則在這時問:“裝修公司不同意弄好嗎?怎麽還要自己來。”他是真不懂,大多數人也不懂。
所以說程知漾不想弄,開店要提前做很多功課,太上心容易紮根,這不是好事。
“前兩天查了點資料,也問了幾個同事,最好的方式是裝修公司提供技術,我們提供材料。”技術不可能差,材料會以次充好。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祁則才發現程知漾最近的心情都挺不錯,因為他願意開口。
紅磚師傅也賣水泥,他同時預估好了數量,說馬上可以送過來,程知漾給對方發了地址,放下手機,随便找了個地方席地而坐。
這裏真的很不錯,因為經濟落後,人很少很安靜,海風吹的他很惬意,什麽都不幹也舒服。
所以就算被祁則推着走,他也願意,很多事情需要契機,這個地方就是他的契機。
“這裏挺好的,你挑得不錯。”
“适合做茶館嗎?”
兩人對視一眼,忽然就笑開了,程知漾拍了拍滿手的灰,笑說:“适合。”
祁則的契機也來了,此時此刻,他覺得很合适:“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祁則問。
“什麽?”這是讓他問。
最近幾天祁則都沒睡好,被程知漾那晚的冷血無情傷到,以至于在夢裏,程知漾都一遍遍地捅他刀子,告訴祁則,他什麽都不是。
程知漾讓祁則在夜裏收斂點也沒說錯,可程知漾就是要往祁則夢裏跑,祁則也沒有辦法。
“為什麽學心理學?”時隔多日,祁則又問了一遍。
程知漾怔了一瞬,說:“忘了,”腳還在半空中輕輕晃着,不像上次被問時那樣不悅,他面朝大海,許久後笑了笑:“大概是有想要知道的事吧。”
程知漾裝修公司來了三個水泥師傅,他趕時間,希望他們在一天半內做完這些事,那師傅一看程知漾是年輕人就笑,怪他不懂:“哪來那麽快啊,”他指指這又指指那:“你這裏這麽大,起碼要個兩三天弄。”
程知漾低頭撥弄着手機:“對您來說太難了是嗎?”
師傅笑說:“是啊,你不懂,我告訴你你就懂了。”
一來一回,一老一少都挺有道理,但祁則有種不詳的預兆:“......”
程知漾笑的比剛剛還甜:“剛剛還有一組人聯系我,他願意晚上加班給我弄,說今天就能弄好,讓我給他付點加班費。”
師傅的表情開始裂開:“......”
程知漾沒放下手機,表情單純無害:“其實我也不差錢,只是趕時間,師傅您要是不行的話,我就另外找人了,讓您這麽遠來一趟真是不好意思,我付您一點跑腿費,麻煩您了。”
師傅頓時吹胡子瞪眼:“誰誰誰不行啊!我行的!”
程知漾點點頭,讓開了位置:“那麻煩您了。”
祁則帶着程知漾走遠了,說人壞話要悄悄的:“你怎麽知道他唬你呢?”
程知漾:“我不知道啊,我在唬他。”
祁則:“?”
“你們做大生意的都有大生意的做法,和賺小錢的人打交道又是不一樣的,他們是能賺一點是一點,特別像我們這種年輕人看着就好騙,但你要是懂,他宰不到錢其實也無所謂,因為賺誰的錢都是賺,态度好點就成。”
程知漾揮揮手機:“網上學到的,是不是很厲害?”
其實不是,這麽些年,程知漾走南闖北的,被人坑的次數一點都不少,只是性別和樣貌上占點優,讓別人“在想把他打死和覺得好看可以忍忍”的選擇裏徘徊不定。
程知漾是被騙的熟能生巧了,騙別人也就駕輕就熟,反正就,挺有經驗了。
上一秒剛剛壓縮了工人的工作時間,下一秒又去讨好,程知漾把澆築屋頂的工作也交給了裝修公司,這個比簡單砌磚要麻煩很多,耗時兩三天。
也沒催,只讓祁則幫忙看着點,周一一到,他又麻利地滾去上班了。
收到祁則發的照片時,程知漾正忍着對新同事的怒火深呼吸,新人不僅不懂,還會出錯。
屋頂澆築完成,木板剛剛拆完,程知漾的“沉”雛形已經有了。祁則最近一直往那頭跑,每天都在飯點時候給程知漾發照片,第一天夕陽,第二天是陰天只拍到陰沉沉的海平面,今天拍的是屋頂,勉強算得上光滑,前後各放了一根排水管。
程知漾還沒吃飯,不過确實到飯點了,新人剛來的幾天總是煩,但工作量不減反增,心情煩躁:完成了?
祁則已經不去培訓班了,過了一把瘾就發現不過如此,出門需要社交,和那麽多人交流他并沒有興趣。
裝修隊離開前,祁則大概檢查了一下,确認沒問題,這才發的消息:好了,晚上來看看?
程知漾已經連續加班好久了,周末雙休也不能讓他快樂一點,大概祁則發的照片,終于讓他有了那麽點回歸現實的感覺,迫不及待想要去看,什麽都不想管了。
還沒來得及回,又收到了林思遲的消息:在幹嗎?
酒吧的事程知漾還沒和林思遲的說,前些天确定林思遲因為荒誕理由發的燒退了以後,兩人的聯系又斷了,乍一冒出來,還這麽問,程知漾心裏咯噔一下,生怕這位又和時慕怎麽了:公司,還沒下班。
林思遲:晚上出來聚聚?
程知漾:這麽突然?
林思遲:沒空?
程知漾:我得翻翻行程。
林思遲:“......”
都擺上譜,看來程知漾不忙,林思遲果斷道:少來,先吃還是先喝。
林思遲竟然異常剛猛,程知漾真是太欣慰了,發了條語音把最近的事簡單提了提,又說:“我晚上要過去,你一起吧?帶點吃的,再買一箱酒。”
程知漾不僅要過來,還說帶了吃的讓祁則先別吃飯,天已經黑了,上頭還有月亮,花前月下,祁則不禁幻想,他們要在程知漾的未來裏吃約會餐了。
然後,程知漾就和林思遲一塊過來了。
祁則:“......”
連失落都沒機會,程知漾喊道:“你快來幫忙啊,我累死了。”
林思遲驚呆了,程知漾可從來都沒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過話,溫柔帶一點,撒嬌蠻橫也帶了一點。林思遲望天,希望這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祁則屁颠屁颠地過去了,他本來就在停車場等,知道程知漾帶了東西,怕他提不過來。
接過程知漾手上的東西,在他的“累死我了”聲中,和林思遲打了個招呼,其實就是點了點頭。
在林思遲看來,祁則冷淡話少,和高中時期的程知漾完全是兩種人,所以他們關系一般也是情有可原,畢竟同學關系也就這樣。
三人一起往裏走,想到什麽,程知漾問:“沒找你要錢?”
林思遲下意識以為程知漾在和他說話,“嗯”了聲,就聽祁則說:“找了,但我不知道你給他什麽價格。”
程知漾點點頭:“我也忘了,我看下記錄,等下把錢轉過去。”
祁則說:“不急,不怕你跑了。”
程知漾:“欠工人錢,多缺德呀。”
祁則笑了起來,低沉的笑聲緩緩溢出。
林思遲覺得自己來的真不是時候。
酒吧目前什麽都沒有,兩人手上的東西放到了地上,又不急着吃了。
林思遲朝裏走,想看看是什麽格局。
“天這麽黑能看見什麽啊?”程知漾順手開了手機照明,一盞燈不夠祁則也開了。
林思遲是美術生,畢業後開了家畫廊,成績一般,夠吃夠用也夠滿足自己的興趣愛好,偶爾能賺點小錢。
曾經有一段時間思路打不開,去室內設計公司實習了幾個月,大概有所了解。
程知漾便和他做了設想,桌椅放置在東南角一圈,吧臺是北邊,西面是衛生間和倉庫,南方放展示櫃。
大致的格局沒有問題,分出了最重要的衛生間,倉庫不大可以放一張一米五的小床,林思遲問:“水電還沒拉?”
“還沒。”程知漾說,“不着急,就這房子前兩天還不存在呢。”
林思遲:“......”
“有線路和水管嗎?”林思遲又問,“別到時候沒有,你買來幹什麽?”
程知漾不清楚,看了祁則一眼,祁則接話:“電路和水管都有,當時租的時候房東就和我說過了,水管只有一根,不夠的話到時候可以接。”他們地面還沒有鋪。
這兩人,當他瞎似的,眉來眼去。
這就是程知漾說的不想搭理祁則?
“電路接明線吧,你這頂做的很高,光線暗的情況下不會影響美觀。”
程知漾也是這麽想的:“我準備在上面拉長管燈,清場的時候打掃用。”
林思遲晃到門口,房子挺好,就是沒門,問:“這個門什麽時候裝?”
啊啊啊啊啊,林思遲的職業病上來了啊!
程知漾求證地望向祁則,快讓他別問了啊!!我的人生規劃都沒有這麽清楚呢!!
“裝修隊建議我們先做卷簾門,尺寸可以定制,白天已經量過了,到時候和知漾去問問廠家。”
知漾,林思遲冷哼:“你們倆可真親密。”
程知漾:“???”此話怎講?
程知漾苦勸林思遲先吃飯,黑燈瞎火毛坯房,看了傷眼睛。
林思遲不看了,越看越覺得自己多餘。
屋裏沒有桌椅,這裏唯一能坐的地方就是臺階,帶來的食物都是下酒菜,吃不飽,但很适合說閑話。
林思遲還是第一次見程知漾幹這麽沒有規劃的事,酒量不咋地的人喝了點酒,指着祁則問:“我是真沒理解,你是看到這個地方就覺得适合開酒吧?因為知漾喜歡?”
這個問題就很有意思,祁則瞟了林思遲一眼,又回頭看程知漾,點了點頭。
林思遲又問程知漾:“你過來是因為喜歡,所以就打算開酒吧?”
這問題有什麽兩樣?程知漾又瞧着祁則,點了點頭。
“所以你們兩個人,當着我的面眉來眼去一兩個小時,是要幹什麽?”醉鬼林思遲很不服,喝了點酒開始放縱自己為所欲為。
程知漾哄他:“沒有啊,就是串一下口供,免得挨你罵。”
林思遲這人平時都和和氣氣的,碰上專業問題就容易較真。
林思遲:“我是怕你以後弄不好。”
程知漾拍拍他的背:“沒事啊沒事,瞎弄就行啦,不會弄不好的。”
林思遲歪着腦袋:“程知漾我問你個問題。”
程知漾:“你問,你問。”
“你什麽都沒有規劃,開這個酒吧的目的是什麽?”
啤酒和海風都是冷的,程知漾打了個哆嗦,笑着回答:“靠激情!。”
林思遲冷笑:“确實挺有基情!”
程知漾忙去堵他的嘴。
好思遲,會喝你就多喝點。
沒啥事業線,後面都是基情(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