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小區住房一戶最多買兩個車位,程宏恺買了,但程知漾只停了一輛車,還有一個車位按年租給別人,平均下來每月的租金是他買酒的錢,自律又自由的生活方式。
次日一早,程知漾出門上班,因為把車留給祁則,自己只能打車,坐在車的時候,突然想到昨晚回去讓祁則開車時的場景,程知漾全程抓着把手,心驚膽戰地體會着生死時速,雖然祁則開的并不快。
“你這樣就有點羞辱人就好吧。”
祁則十八歲那年就考了駕照,但他生活的地方開的是右舵車,縱使他擺正了自己的車體感,四十五天拿到了駕照,程知漾還是很慌張。
這種感覺就和他大學時第一次騎小毛驢一樣,給為他提供家教工作和交通工具的學長打電話,問對方,是不是擰一下把手,小毛驢就能啓動。
“......”學長早回了校,接着他的電話硬是激出一身冷汗。
時隔多年,程知漾才明白學長當年的心情。
這一天,程知漾準點下班,他從公司裏出來,難得看見天邊有點太陽的餘晖,因為前兩天天氣不太好。
打開手機叫車,輸入目的地,餘光裏視線一暗,有什麽擋在了他的面前,程知漾擡頭,笑不出來。
“你怎麽來了?”程知漾打開車門坐進去。
祁則笑了下:“別說的你這麽不歡迎我。”
程知漾:“我當然不歡迎你。”
祁則:“......”
後座上放着剛剛去二手市場拿回來的桌椅,程知漾手上提着剛剛買好的麻辣燙,車往裏開,停在碼頭旁坑坑窪窪的路上。祁則扛着東西下來:“這個路還要修。”
程知漾“嗯”了聲。
拉開卷簾門進去,祁則又說:“裏面的地也要弄。”
程知漾又“嗯”了聲。
先前水泥師傅過來只砌了牆,地面本來就是平的,也和光滑,但水管沒接,埋線也一直沒理清楚,所以地面瓷磚到現在都沒鋪。
屋裏開了燈,但還是暗,麻辣燙被放在桌上,程知漾又說要把桌子搬出去吃,兩人坐在門外,看着沒人要的舊船只和栓船柱,祁則默默地:“這個護欄也得做。”
程知漾左手薅頭發,右手還在吃飯,整個人不動聲色地抓狂,不在意的時候總覺得慢慢來還來得及,人一旦有了期待,想要去做某件事,才發現迫切和不夠。
晚上,前兩天過來的話痨女生又來了,這次程知漾知道了她們的名字,一個姓陳,一個姓郭,程知漾介紹自己姓程,但沒有介紹祁則的名字,祁則在外人面前冷淡,也不想要自我介紹。
兩人因為無聊才閑逛過來,程知漾還在刷膩子,這東西看着不需要技術,好像又還是很需要,他和祁則把牆面弄的亂七八糟,唯一的優點就是都白了。
“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忙的嗎?”話痨小陳問。
程知漾還騎在半空中:“你看我這裏空蕩蕩,需要你做什麽?那邊還有活人沒活幹。”
“活人”靠在新搬來的椅子上,什麽都沒幹,只是仰着頭,好像脖子不太好。
程知漾揚了揚下巴,朝他輕佻地笑了下。
祁則眯着眼難以抑制地笑起來:“你小心別摔了,累了我換你。”
昨晚就是這樣,祁則紅着一張臉下去,一邊懊惱自己沒出息的滿臉漲紅,一邊裝作無事發生地盯着程知漾,還企圖找補。
“你小心一點”,“那邊沒有補到”,“累的話換我”,諸如此類只要程知漾不尴尬,祁則也絕對不尴尬的話。
而刮膩子的活非常費胳膊,特別費不會幹活的人的胳膊,昨天的一桶膩子,是祁則和程知漾接替着完成的。
祁則把程知漾換下來,把頂上最後一點空白的地方填上,新買的桌子只搭了兩張椅子,程知漾把位置讓給女生,自己抱着胳膊靠着牆,屋裏通風不好,水泥味很重。
“程哥,”小陳支着下巴,和程知漾望向同一個地方,祁則的身材很好,隔着衣服看背影,也覺得賞心悅目。
程知漾沒回頭:“什麽?”
“你這酒吧,開業以後,缺不缺人啊?”
程知漾:“???”
“你覺得我這座小廟需要幾個人?”
如果不需要專業的調酒師,這一間小酒吧只需要程知漾一個人,沒事切點水果,送點冰塊就可以,精釀酒放在櫃子讓客人自取,走時結賬。
“那,那個人呢。”小陳轉轉眼珠子,指的是祁則。
有一個程知漾還沒思考過的問題,酒吧開業的時候,祁則還在不在國內。不過,在程知漾的設想裏,這間酒吧的未來裏,沒有過祁則的身影。
“他不會在。”程知漾回答。
小陳問:“他是你朋友嗎?”
程知漾說:“是。”
“是合夥人嗎?”
房租是祁則付的,但:“不是。”
“那他給你幫忙,你給工資嗎?”
“不給。”
“那他為什麽幫你?”
“你問他。”
小陳立馬:“帥哥,程哥說不給你工資,你也不是合夥人,你為什麽要幫他?”
這丫頭......嘴比沙子都碎,程知漾根本來不及堵她的嘴,就瞧見祁則轉過頭看他,臉上是帶着笑的:“你說我為什麽幫你。”
小陳抱着小郭的胳膊:“喲喲喲。”
小郭看起來完全不說話一女生,竟然也是一臉磕到了的表情。
程知漾:“......”
屋內有點熱,程知漾清了清嗓子:“缺錢就去做家教,找的臨時工幹,別來指望我。”
小陳被拒絕了,不太高興:“為什麽啊!”
程知漾說:“我這酒吧,就算缺人,也不會找女生。”
這下小陳是有點生氣了,感覺被歧視:“你這樣說話太過分了吧。”
程知漾聳了聳肩,玩世不恭的模樣:“所以說了,男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片刻後,又解釋:“我身邊沒有女生朋友,也不知道和女生相處的邊界感在哪裏。不管你願不願意相信,女性永遠都是這個社會的弱勢群體,你在我這裏上班,我需要對你負責,酒吧關門晚,你覺得我需不需要送你回家?”
他這麽正經,小陳很快被說服了,又有點不甘心:“那我以後還能來這裏玩嗎?”
“注意安全的話,随時可以。”
晚上回家挺早,祁則去洗漱的時候,程知漾聯系了裝修公司,從對方給的圖片挑選瓷磚,要求是防滑,酒吧裏酒水冰塊太多,顏色不需要那麽亮,對方很快發來了一組圖片。
祁則洗澡很快,洗完只穿了件短褲在他面前晃悠,比手機上的瓷磚更加吸引視線。
程知漾招招手把人喊過來讓這位“非合夥人”也看看。
祁則從廚房倒了兩杯水,喝着一杯,另一杯順手拿給程知漾:“看什麽?”
說話間自然而然的靠近,程知漾聞到他身上剛洗過澡的帶着溫度的香味,感情世界寡淡多年,平時解決生理問題靠手的人,心髒瞬間停了一拍,突然而然的見鬼。
“瓷磚,選不下來,你挑挑?”
祁則沒接手機,看着程知漾的手指一下下劃過畫面大片黑的照片,心猿意馬地想,他的手指真白真漂亮。
“嗯?怎麽說?”
祁則勸自己冷靜:“差不多,第一張的紋路會好看一點。”
“行,那就第一個。”程知漾迅速回完消息,和對方約定好明天的時間。
說完就要走,指尖卻被人勾住了,那一點帶着潮濕的溫度,喚起了程知漾某個晚上偷窺別人的經歷:“幹嗎?”
祁則擡頭仰視着他,眼睛眨了眨:“明天早上我陪你去嗎?”
“你不是要補覺嗎?”
此話一出,祁則每天晚上在幹什麽就不言而喻了,兩人在那一刻對視,明白有些心照不宣終于是藏不住了。
“原來你一直都知道啊。”祁則垂着眼,把程知漾的手勾得更緊了。
挺暧昧的動作,配上祁則的表情竟然演變成了傷感,程知漾挺無奈的,沒松手:“是你的話不算很意外,所以你公司是真的倒閉了嗎?”
他們很多年沒見了,彼此都變的面無全非,記憶裏的祁則和程知漾一樣不學無術,可再次相見,程知漾僅憑着他人的聽說,就無條件相信祁則是個很努力也很優秀的人。
“沒有,”祁則慢慢松了手,把依依不舍藏的很好,“公司沒倒閉,經營的很好,因為想見你,所以回來了。”
每一次,祁則都把想念說的很真誠。
最開始,程知漾還能裝作聽不見,但這會兒夜深了,世界陷入黑暗,連風都停了,他終于承認自己聽清了那幾個字。
“知道了。”
祁則說:“嗯。”
但凡換一個人,在這種時候,程知漾一定會問他,既然國外的事情這麽忙,為什麽不回去。
可現下沒有提問的意義,程知漾還記得祁則說的三個月,算算時間,快要兩個月了。
次日一早,程知漾打開房門,餘光才瞥到祁則那扇沒關嚴實的門,下一秒門就被打開了。
祁則調了鬧鐘起來的,人醒了,靈魂和頭頂幾根頭發還飄着:“這麽早就走嗎?”
程知漾并不能理解祁則的所作所為,覺得他固執偏執,行事作風上摻雜了很多不必要,但他什麽都沒說。
“嗯,你要再睡一會兒嗎?晚點來也可以。”
“不了,你等我一下,我洗個臉。”創業的時候,祁則習慣了短時間的睡眠,大概是因為有目标等着要實現,所有并沒有很累。
程知漾倚在浴室門口看他,語氣輕快:“你這發型,不洗個頭嗎?”
祁則洗了臉還沒擦幹,臉上濕漉漉的,顯得可憐巴巴:“你會嫌棄我嗎?”
“嫌你丢人顯眼。”程知漾扔下一句話,扭頭走了。
祁則認定了程知漾嘴硬心軟,嫌棄歸嫌棄,也不會不帶他玩,連用水打濕發尾的動作都沒有,擦幹臉人就出來了。
一頂帽子被扣在祁則頭上,還沒見到人,祁則就笑起來,二十多歲的年紀,還能感受到小時候第一次吃糖的感覺,幸福和驚喜都占一點。
沒在讓祁則開車,程知漾買完早餐回來時,祁則已經靠在副駕駛上睡着了,程知漾瞥了他一眼,還是覺得這樣吃力不讨好的事,早幾年他就不會做了。
他們比裝修公司來的早點,早餐都快吃完了,對方才來,他們看着程知漾似乎在笑,上次就讓做的事情,程知漾沒做,時隔半個多月,該做的事一件沒少。
祁則啃着包子,和程知漾躲得很遠,方便講壞話:“他們是不是在笑你。”
“笑就笑。”這兩天陽光都挺好,曬得程知漾眯起了眼,一臉享受,“一份錢分兩次賺,沒有意見才怪了。”
早餐是一家三十多年的老字號買的,店齡比程知漾還大,口味倒是這麽多年都沒變。
程知漾吃了早餐又喝了豆漿,和祁則坐在從店裏搬出來的桌子上打牌,海邊風大,每打出一張牌就要用石頭壓住,但兩人還是玩的樂此不疲。
裝修隊先要處理店內的地面,鋪上瓷磚,師傅從裏往外做,連倉庫都沒有省下,師傅強調:“要過二十四個小時才能走,桌椅什麽都不要放。”
程知漾點了點頭,正說着,橋洞外停了一輛車,林思遲從車上下來,指揮工人把東西搬下來。
祁則都看楞了:“這什麽?”
程知漾:“吧臺。”
很大,很重,很舊,不能被擡進屋子,要在碼頭上“風吹雨淋”一整天。
林思遲昨天臨時和他說的,因為程知漾突然很着急,連帶着林思遲都變得先斬後奏,确認周六時間可以,直接幫程知漾确認下了款式。
從看到大物件搬下來的時候,裝修隊的師傅就特意又跑來提醒:“這個東西,絕對不可以提前搬進去。”
程知漾示意他放心,他們還有不少工序要處理。
林思遲把口罩遞給祁則,程知漾也有,帶上口罩的同時,投以祁則同情的目光:“我早上問過你了,要不要補覺,你要在家睡覺,就可以不用來幹體力活了。”
一開始程知漾還會避着,祁則住在他家的事被瞞了整整一個月,林思遲不知道這人是怎麽放飛自我的,現在已經這麽自然地在他面前提起兩人同住屋檐下,不知道能不能見人的那些事。
祁則把砂紙接過來:“要幹嗎?”他昨晚還是睡了幾個小時的,困肯定是困,但如果可以,祁則希望拿所有睡眠的時間換和程知漾相處的每一秒。
吧臺是實木做的,很重,只上了清漆,表面有些破損,攻略是時慕家那位藝術家做的,用砂紙打磨後再用膩子補破損的地方,連黑色的環保漆都已經買好了。
程知漾試了試水,告訴祁則:“像這樣,把上面的污漬和不光滑打磨掉。”
祁則學着動了動,還可以挺順手,就是有點髒,帶了手套和口罩還是覺得灰塵滿天飛,祁則把帽子摘下來,套到程知漾頭上,仍自己一頭呆毛迎風飄揚。
程知漾一怔:“幹什麽?”
“做這個太髒了,你帶着吧。”祁則沒有讓程知漾不要幹去旁邊休息,這是程知漾想要的酒吧,而程知漾想要的不僅僅是酒吧,還有他實現夢想的過程。
程知漾看着祁則的呆毛:“行,你那頭也沒救了。”反正祁則的發型已經這樣了,他還可以掙紮掙紮。
“嗯,”明知道有外人,祁則故意說:“帽子物歸原主了。”
片刻後,一向溫柔的林思遲罵了句髒話,合着我也是你們play的一環是吧?
林思遲差點把砂紙丢他們倆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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