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程知漾還是為祁則争取了一晚上時間的,他沒再問,自己先用卷尺測量了長度,決定好落地窗需要的長寬,當晚就聯系了門窗廠家加急開工。
本來是明天要開業的事,突然推遲了時間,祁則和程知漾閑了下來,兩人早早回家洗了澡,躺在客廳沙發兩側發呆。
程知漾踢踢祁則的腿:“祁則。”
祁則的情緒看起來并沒有受到影響:“怎麽了?”
程知漾有點想哄他:“廠家說幫我加急,最快一個星期可以做出來。”
祁則說:“那也挺快的。”
程知漾骨碌碌地坐起來:“你是不是生氣了啊?”
“沒,”他每回和程知漾說話都很認真,“怎麽會覺得我在生氣?”
小時候的祁則脾氣真不算好,除了程知漾以外和其他人經常生氣,長大後他的情緒收斂了很多,漸漸變成不動聲色的猖狂。
七年不見,祁則又變了一點,他情緒穩定,不再沖動,還會心平氣和地解決所有出現的麻煩和問題。
程知漾就是覺得有點愧疚,祁則這麽正經地問,他回答不來。
“地白掃了,桌椅位置還要再移,到時候就算裏面從外面拆,也還是髒了。”
“那就再掃一遍,”情緒穩定的祁則安慰他,“第二次再打掃不會有第一次那麽髒,等你看到落地窗裝上的那一刻,心情一定會很好。”
“是吧。”程知漾想了想又躺了回去,開了客廳藍牙,放了首民謠聽。
因為一條朋友圈,這天晚上,本來以為可以安逸會兒的兩人都挺忙的,民謠放到第五首的時候,音樂突然變成了來電鈴聲,本來快睡着的人,突然一個激靈就醒了。
“誰誰誰?”程知漾迷茫地睜眼,摸來手機一看,是他哥,關了藍牙去陽臺。
祁則也醒了,睜着眼看着程知漾從他面前經過,程知漾腳步一頓,彎腰揉了把祁則的頭發,眯着眼走了,接電話時唇角彎着,一聲“哥”帶上了笑意。
“什麽事這麽開心?”程知衍在電話那頭問。
程知漾清了清嗓子:“剛逗了只魚,你找我什麽事啊哥?”
兩個星期時間到了,公司那邊職位空出來,可以讓程知漾去泡咖啡了,程知衍說:“想問你休息夠了沒。”
“嗯?”程知漾一愣,“我的假期沒了啊,這麽快。”
“你想的話,可以再休息一段時間。”
“公司忙嗎?”
“不缺你一個。”
程知漾想了想還是決定回去上班,該忙的已經忙完了,在家閑着沒事,人變懶是件很容易的事:“那我周一去上班吧。”
程知漾做出什麽決定程知衍都不太意外,随便聊了聊,也沒問程知漾事到臨頭改開業時期的事:“周一過來找林秘,讓你給你安排工作。”
接完電話回來,祁則還是剛剛的姿勢,手撐着腦袋,不太想動彈,這個人真好,怎麽過日子都自在。
祁則問:“聊完了?”也沒問和誰。
程知漾“嗯”了聲:“我周一去上班。”
祁則晃着腿慢慢笑起來:“勤勞的小知漾。”
程知漾經過他又按了把他的腦袋:“別犯病,我去睡了。”
既然要上班,就要回歸正常的作息時間,白天補覺也沒那麽自由了,費腦子和費體力是兩種生活方式。
祁則緊跟着回了房,先接了到時慕的電話,這人連開場白都沒有:“怎麽回事啊,我機票都買好了,又要退?”
時慕前兩天和祁則聯系過,因為要給林思遲一個驚喜,也沒聯系林思遲,挑好了機票準備給程知漾的生意熱熱場子,人都在收拾行李了,刷到朋友圈,心突然拔涼拔涼。
“嗯,要推,有面牆覺得醜,要砸了換落地窗。”祁則說。
“......”時慕:“你家程知漾真能造,你竟然不攔着?”
祁則語氣平淡:“我為什麽要攔?”
他還沒說那面牆上安了三盞臺燈,到時候電線也要重新拉。
時慕“啧”了聲:“你就慣着他吧。”
祁則:“我慣着呢。”
時慕簡直一個大無語:“好好好,你開心就好。”又問,“下周能開業嗎?不開業我就先回了。”總不能一直不回,也要在林思遲面前刷刷存在感。
“不确定,可能到時候又看哪裏不順眼想改。”
時慕:“......”
打發早這個還有下一個,陳持催的是祁則,嘴上喋喋不休地講工作,稍微分出點神就問:“學長,你什麽時候回來?”
祁則正在看一份合同,注意力比較集中,态度就不那麽友好:“時間沒到。”
陳持:“祁董昨晚找我了......”
祁則:“說重點。”
“......讓我提醒你時間,最晚不能超過下個月7號。”
确定完合同沒問題,祁則說:“還早。”
程知漾上了五天班,又休息了半天,周六下午,緊趕慢趕的落地窗終于趕出來了,因為高度低,安裝沒有太大的難度,最終呈現的效果比程知漾預想的還要好。
“酷不酷?”程知漾搭着祁則的肩。
工人走後,天慢慢黑下來,酒吧裏就算不開燈,也有對岸高樓的燈光做點綴,落地窗外的風景很好,老實說,這氛圍确實很酒吧。
祁則站着沒動,微微傾身,往程知漾身邊靠了靠:“一個星期沒白等。”
“走吧,”程知漾松開了祁則。
“去哪裏?”
程知漾回頭,在江岸燈光下朝着他笑:“今天平安夜,去做點快樂的事。”
周六晚上,又是節日,街上人很多,店面、街道挂着聖誕節的裝飾品,冬天早就來了,程知漾穿着大衣,環了條格子圍巾,和祁則兩人混進熱鬧的大街,四處喜氣洋洋。
“國外聖誕味很重吧?”程知漾出國的次數不少,從來沒選在聖誕節,覺得沒什麽意思,有些熱鬧他不想參與。
“就這樣,洋人的節日。”祁則對國外的一切都表現的很寡淡,朋友約,他都會去,實際上興致缺缺,因為過于冷淡,這些年覺得他難以相處的大有人在。
“你可真沒意思。”
路邊有人在賣蘋果,裝在包裝盒裏很漂亮,還打了個蝴蝶結,展示在外面的蘋果色澤鮮紅,和這濃濃的節目氛圍相輝映着。
程知漾說:“我給你買個蘋果吧。”他說話總是和動作同時進行,和以前一樣從來不征詢祁則的意見,“聽說平安夜要吃蘋果,新的一年就會平平安安。”
程知漾長這麽大第一次這麽俗,挑了個最大最圓最紅的蘋果,遞到祁則面前,揚揚下巴:“平安夜快樂啊。”
祁則接過來,試探問:“我是不是也要送你一個?”
“趕緊啊!”你以為我送你幹嗎?
祁則垂着眼,無聲地笑起來,樣式好的蘋果價格都高,吃進嘴裏口感不一定有普通蘋果好,這樣的蘋果貨進的少,商販都是指着行人買回去哄女朋友用的,哪裏料到是倆男的在他面前送來送去。
兩個大蘋果被揣進兜裏,又接着往前走,程知漾找了最熱鬧的商業街,路邊小吃很多,他邊走邊吃,和祁則把肚子填的飽飽的。
程知漾天馬行空地瞎想:“其實不開酒吧的話,買輛三輪車賣路邊攤也行。”
祁則不太詫異:“你還想過這樣?”
“想過啊,”程知漾吃着烤串,“我連被城管追到哪條街都想好了。”
祁則:“......”好吧,還是有一點詫異的。
“所以就覺得算了算了,我跑的挺快,帶着三輪車就跑不快了。”
程知漾看到有人在吃糖葫蘆,紅紅的,和節日很搭,祁則左右看看給他指了位置:“在那裏。”
程知漾立馬跑過去,擠進人群,祁則緊跟着過來了,因為怕他丢,隔着衣服握住他的手。
“你好,要什麽?”
“你好?”
“啊、啊?”那一點微不足道的觸感讓程知漾晃了神,半天才反應過來,“哦,我要個水果的,”看了看,“山楂的也來一串。”
混合水果的糖葫蘆,草莓、葡萄、香蕉、橘子都有,山楂的比較單調,但有些味道永遠百吃不厭。
程知漾把那串水果的吃了,山楂的只吃了兩口就扔給祁則:“嘴巴沒碰到,你吃嗎?”
“吃。”別說沒碰到,碰到了祁則也吃,可能還會吃的更開心。
橫橫豎豎逛了好幾條街,徹底感受了一把節日的氛圍兩人就往回走了。
“還是家裏舒服,”程知漾一進門就往沙發上躺,祁則關了門,把鞋子擺好,才跟着躺到另一邊。
祁則剛來的那段時間,程知漾屬于看見這人就煩的階段,又因為多年來勉強提高的素質,讓他忍了下來,最多就是把自己關房間裏,他倆誰都不見誰。
最近這段時間兩人相處的次數不少,從前沒有想過,有一天竟然會和祁則心平氣和地躺在同一張沙發上,發呆或者說些無關緊要的事。
程知漾在沙發上淺淺打了個滾:“明天開業,有一點點緊髒。”
很難想象程知漾的性格還會緊張,祁則碰碰他的腿:“你上一次緊張是什麽時候?”
“還要搞深夜食堂是吧?”聊個屁的心靈雞湯啊。
“随便聊聊,你不是緊張嗎?怕你晚上睡不着。”
“我才不會睡不着,”程知漾用胳膊擋着眼睛,倒也沒有很嘴硬,“我不太記得了。”
“什麽?”
“上一次緊張是什麽時候。”
祁則倒是記得自己上一次緊張的日期,就是回國那天,在G市機場,給程知漾打電話時手都在抖,活了這麽多年,第一次知道控制情緒原來這麽難。
他努力平複着呼吸,把對話變的吊兒郎當,讓他們時隔七年後的見面變得沒那麽沉重。
打完電話,在機場等程知漾的半個小時裏,他無次數看着手機和機場大廳,他在等一個很多年沒見的長相和聲音都很陌生的人。
“我下個月六號就走,你緊張一下。”祁則笑着緩和氛圍說。
“嗯?”算算日期,那個時候離除夕還有十一天,“趕着回去過年麽?”
“算是吧。”回來一趟挺值的,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見,但祁則滿足了,三個月的記憶足夠他回憶很久。
臨睡前,程知漾把從祁則那騙過來的蘋果吃掉了,味道真是不怎麽樣,但圖個彩頭。
夜裏睡得不好,時睡時醒,一會兒想着明天開業要是客人少怎麽樣,一會兒又想着祁則過兩天就要走了,按照慣例是不是要準備點禮物什麽的。
天亮才真正有了睡意,程知漾做了個夢,夢到祁則回來那天,他在機場裏沒有接到人。機場很大,人流密集,那麽多人裏程知漾找不到祁則的身影,或許祁則根本就沒有回來過。
“程知漾——”似乎有人在叫程知漾的名字。
“程知漾——”祁則在門外叫程知漾的名字。
程知漾猛地驚醒,坐起來,望着房間門發了會兒呆,又聽見了敲門聲,啞聲說:“門沒鎖,進來吧。”
“剛醒嗎?”房間裏很溫暖,祁則進來,“要不要把窗簾拉開?”
“随你。”程知漾又躺了回去。
拉開了一半的窗簾,讓太陽光透進來,又不至于太晃眼,祁則蹲在床邊:“二點都過了,怎麽睡這麽晚。”
“沒睡着,”程知漾擋着眼睛苦笑,“緊髒。”
對外公布的時間是晚上八點營業,但時間不早了,要早點過去收拾,順便把可能會把路埋了的花籃整理好,大概是防止程知漾再作妖,有些朋友昨晚就把禮物送過來了。
喜慶的事免不了要喝酒,兩人沒開車,打了輛車幾分鐘就到了。
停車場到碼頭鋪了水泥路,前兩天又把邊上的雜草修了修,此時兩人并肩走在上面,有種明明腳踏實地卻又不真實的感覺。
半晌,祁則來了句:“我好像也有點緊張。”
程知漾:“......”
很俗的,程知漾在門口裝了盞能映出圖案的射燈,暖黃色的光,圖案是和招牌一樣的藝術字“沉”。
俗不可耐,又浪漫至極。
卷簾門後是一扇玻璃門,也上了鎖,程知漾邊開鎖邊說:“我感覺自己像個包租公,拎着一串鑰匙到處要租金。”程知漾好多年沒用過鑰匙了。
祁則提醒他:“包租公,你拿錯鑰匙扣。”
程知漾低頭一看,這是裏面收銀櫃的鑰匙:“......”
進門把水電都檢查了一遍,能用,晚上待客是沒有問題了,又檢查了監控,除了衛生間外沒有視野盲區,大大減少了被人鬧事的概率。
程知漾松了口氣,在吧臺後坐下,說是只買一張高腳凳,最後還是買了兩張,美其名曰還有一張留給林思遲。
結果林思遲還沒輪到,祁則的屁股先上去了。
當老板的,不應該先喝酒,于是程知漾燒了開水,從消毒櫃裏拿了兩個杯子,只倒了二分之一的開水。
發現還是燙的他爪子疼。
“祁則。”程知漾喊人。
祁則放下手機:“怎麽?”
程知漾說:“水太燙了,你端一下。”
吧臺裏所有的擺設都是以程知漾為主的,祁則要端水杯,先要越過程知漾。
祁則個高腿長,懶得走那兩步,從高腳凳上下來,傾身過去,手越過程知漾的肩,臉卻離程知漾很近。
鼻尖聞到的都是程知漾的味道,發間的洗發水,因為臭美難得噴一次的香水,還有衣服上清新的洗滌劑的味道。
祁則逐漸心猿意馬。
這樣的姿勢讓程知漾不是很舒服,端個水端半天,程知漾不耐心地擡眼。
于是很自然的,祁則的視線自上而下從程知漾臉上滑過,他眼神深邃帶着淡淡的侵略,像在不動聲色地詢問,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
水杯溫度很燙,程知漾忘了松手也忘了躲藏,祁則的臉離他越來越近。
眉眼、鼻尖、唇角。
玻璃門被推開,風鈴帶起一串清脆的聲響。
“哎我操——”時慕立馬擋住林思遲的眼睛,“走錯了走錯了,再見。”
祁則日記:早知道親快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