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程知漾猛地縮回了手,偏過頭躲過了祁則靠近的臉。

“嘶,”他甩了甩手,手心紅了一大片。

“燙到了?”祁則反應過來,抓着程知漾的手放到自來水下沖,又對門口那位假仁假義的人說:“進來吧。”

男人體溫高,程知漾卻怕燙,他捏着發燙的杯子,只感受到祁則在靠近,回過神才覺得火辣辣的疼,沖水也沒有用,像是燙在心裏。

程知漾關了水:“算了,沒什麽事。”語氣罕見的有些冷淡,對時慕和林思遲也笑不起來,勉強整理了情緒,“來這麽早,随便坐吧。”

時慕和林思遲對視一眼,挑了落地窗前視野最好的一桌,林思遲是熟人,自己拿了酒,笑問:“要付錢嗎?”試圖緩解尴尬。

“你用不着,”程知漾替兩人拿了杯子,“時慕付雙倍。”

時慕無辜道:“......憑什麽啊我。”

程知漾:“就這個價格,你愛喝不喝。”

“......行。”怪他壞人好事。

等程知漾把人安排好,祁則才翻開他的掌心檢查,皺着眉,好像人要挂了一樣,心疼的無以複加:“我去給你買點藥膏擦。”

“不用。”這種小傷,不管也會好。

祁則壓根沒等人回答,轉身就走了。

時慕看着祁則的背影,感嘆:“他和以前一個樣啊。”

林思遲:“什麽樣?”

什麽樣?還得當事人自己品,時慕不打算在這個時候替祁則再說話,更何況分他不清程知漾眼下情緒平淡是因為什麽。

程知漾抿了抿唇,坐在他們這桌顯得多餘又無所事事,故意找時慕麻煩:“你怎麽回來了?”

時慕:“你開業了,我還能不回來?”

程知漾:“以什麽身份過來?”

林思遲:“......”我有什麽錯?

時慕是跟着林思遲過來的,昨天也是和林思遲一塊睡的,同在一張床上,關系反正純潔不到哪裏去,但他最怕被問,這事在他和林思遲這裏就是個禁忌。

有時候覺得人與人之間相處很簡單,在這種時候卻連自己想要什麽都不敢說,高三那年他和林思遲就沒能找到答案,過了七年,兩個人稀裏糊塗滾到一起,還是找不到答案。

他們在少有的相處時間裏會做很多事,談情說愛除外。

要是程知漾問的是,他們倆是什麽關系,林思遲一定替時慕回答沒關系,但這人心情不好刁難人,林思遲刷着手機當沒聽見。

半晌,時慕扯着嘴角笑了下:“再怎麽也是六年同學,小知漾好絕情啊。”

“我上次是怎麽警告你的?”藥店很近,經過停車場又穿過一條馬路就到了,祁則回來,才到門口就聽見時慕不知死活。

“靠,”時慕笑罵了聲,“你選的時候真好。”

祁則涼涼道:“你也不差。”

北風呼嘯而過,四人皆是沉默:“......”

祁則把藥膏遞給程知漾,克制又禮貌的距離:“我知道你手傷不嚴重,擦一下好的快。”

程知漾接過來,什麽情緒都不想有:“知道了。”

沒一會兒,蘇昀也來了,這位平時八點鐘上班的哥們明顯是來者不善,程知漾上前打發人:“你過來幹嗎?”

蘇昀語氣輕佻,沒個正經:“愛我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麽說的。”

程知漾微笑:“放你m的狗屁。”

蘇昀:“......”

“真粗魯啊。”

“說重點,你過來幹嗎的?”

“當然是你開業,我來道喜。”

“道喜不用送東西?”

蘇昀把臺階上那一袋東西拎進來,輕飄飄的,沒什麽重量,程知漾都不想接:“這什麽?”

“是這樣的,你不了解,所以我和你解釋一下,”蘇昀娓娓道來,“不是所有人來酒吧都和你還有林思遲一樣,除了喝酒,屁都不幹。”

程知漾:“?”

袋子打開是十幾盒骰盅,只是占的面積大,實際上很輕,蘇昀說:“大部分人來酒吧還是為了消遣時間,光聊天是浪費不了時間的,要怎麽浪費時間,你會嗎?”

程知漾笑納了這份禮物,并且讓蘇昀随便坐。

蘇昀就一個人,理所應當看上了林思遲這桌,四方桌被落地窗占了一邊,還有三個位置,已經坐滿了,蘇昀建議:“桌子可以移出來一點,坐四個人,六張桌子錯開,空間不會小。”

程知漾摸了點堅果和水果端過去,這時正好祁則坐起來,把位置讓出來,雖然不爽祁則,程知漾還是說:“三個位置就是替你這樣的電燈泡準備的,人家坐的好好的,你偏要去湊熱鬧。”

一張桌子配套四張椅子,程知漾買了四張,卻只擺了三張,多餘的放在倉庫裏,也不用。

蘇昀還是第一次見時慕,壓根不知道這人是誰,上來就撩:“小思遲,好久不見。”

小思遲他“炮友”差點把蘇昀門牙打掉。

天黑的時候,江家司機來了,江叔門都沒進,站門口招招手,讓生意火爆的程老板出來一下,他年紀大了,受不了這樣的刺激。程知漾讓林思遲過來幫忙,自己蹦跶出去了,在長輩面前,他總有些小孩子做派。

雖然是江家的司機,大部分載的都是程知衍,而程家的司機,又被他哥打發去幫江煥,程知漾反正就沒看懂。

“江叔。”程知漾和江叔不熟,知道對方過來必定是帶着任務,但不知是因為江煥還是程知衍。

江叔遞了個小袋子,裏面裝了個不算大的禮盒,重量同樣很輕,程知漾抖了抖:“這是什麽。”

江叔捏捏下巴,想起江煥的囑咐:“少爺讓你打開看看。”

“江少爺?”

“是的。”

“噢,”程知漾很聽話,拿出盒子打開。

“嗯,我好像知道這個是什麽東西。”禮盒裏紅通通的,照的程知漾的臉蛋紅撲撲的,淡定但是幸福。

江叔面不改色,轉達江煥的原話:“少爺說,噓寒問暖不如打筆巨款,不知道你缺什麽,但知道你肯定缺,創業不是簡單的事,好好幹,別忘了努力上班,不能給程少爺添亂。”

最後一句話出來,程知漾知道這禮物,他是可以收的,沒什麽負擔地揣進懷裏,抱的牢牢的,和沒見過世面似的。

在江叔眼裏就是一小孩,看着就笑起來:“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江叔,”小孩攔住他,“要不要進來喝一杯啊?”

“......”小個屁孩,江叔扭頭就走。

上一輩人喜歡講究風水,開業搬家需要挑日子,禮物幾點送也有說法,在程知漾這輩人的眼裏,生活慢慢變得不一樣了。

計較少一點,日子才好過一點。

八點鐘開業,程知漾就在家裏賴到傍晚才來,管你幾點送禮物,反正他不收,朋友罵罵咧咧地過來:“送了兩趟貨,還要我跑腿費。”

“小事,”程知漾把人帶到位置上,“但晚上的酒錢還是要付的。”

“......”就他媽離譜。

酒吧試營業第一天,裏頭坐的都是程知漾的熟人,後來接個電話的功夫,才發現堤岸上駐足的人都比平時多。

“聽說江煥給你的禮物收到了?”程知漾接了他哥的電話。

就算程知衍不在面前,程知漾還是狗腿似的點頭:“已經鎖在收銀臺裏了,謝謝嫂子。”

程知衍淡聲說:“我也沒什麽好送你的,”

程知漾連忙:“哥,我什麽都不缺啊,你放心。”

程知衍不緊不慢道:“明天可以帶薪休假一天。”

程知漾:“......”

好消息是:放假還有工資,還不需要想請假理由。

壞消息是:一天假期就像塞牙縫的肉,雖然有,但是無關痛癢。

“謝謝哥。”程知漾謝的很不誠心。

“不客氣,”程知衍假裝沒聽懂,淡淡道:“玩你的,先挂了。”

電話挂斷,周圍的嘈雜聲才更加明顯,酒吧裏放的音樂,三位合夥人都參加了讨論,最後各執一詞,于是都放了進去,風格差很多,聽起來還不賴。

但酒吧隔音很差,這是老毛病了,好在這一片不是居民區,只是讓不懂的人覺得碼頭多了片跳廣場舞的地塊。

程知漾回頭,有人在堤岸上朝他喊:“嗨,兄弟,下面在幹嗎?”

要不是程知漾求生意心切,都聽不到這道聲音,大聲喊道:“好地方。”

“怎麽還賣關子呢,”那人嘀咕着,又吼了一句,“那我得下去看看啊,怎麽走?”

程老板親自上去,把人帶下來:“其實挺近的,拐個彎就到了。”

“正常人只會在堤岸上逛逛,被人帶下來就有拐賣的性質了,”那人開玩笑,“我記得這裏以前好像沒有路吧,什麽時候修的。”

程知衍性格冷淡談生意卻很厲害,程知漾不一樣,他的嘴是騙人的鬼。

“前段時間區委會修的,說是支持社區經濟發展。”

那人聽的一愣一愣的:“支持發展?別不是什麽關系戶吧?再說了,你不是老板?”

“嗯?我就是個打工的啊。”程知漾并沒有因為新店開業就穿的特別好看,服裝仍然是休閑又普通的類型,全靠一張臉襯托。

“那你還挺好,”那人說,“還親自接客人呢。”

程知漾笑了笑:“算是上班摸魚吧。”

那人:“工資怎麽樣啊?上班時間很久吧?”

清脆的風鈴聲再次響起,只是出去接電話的程知漾帶了幾位陌生客人回來,吧臺後的人變成了祁則,林思遲被人拉去應酬。

為了圓謊,程知漾不得不變得主動:“老板,來了一桌新客人。”

祁則臉上寫滿了“誰老板?我是老板?”的迷茫。

新來的客人:“喲喲喲,新酒吧啊,玻璃窗不錯。”

程知漾差點想嘚瑟,話到嘴邊改口:“老板眼光好。”

客人于是對祁則一通誇誇誇,祁則莫名其妙地客氣,“沒沒”,“謝謝”,“還是新店,出門在外,還是要靠大家”。

程知漾把客人迎到長桌上,這是最後一桌空位了,又上了免費的瓜子和小菜,正想走,胳膊就被人拉住了,屬于喝過酒的人的力度,果然是他那幫吹牛第一名的高中同學。

大學畢業後的同學回歸到祖國各地,只有高中認識的那群人,因為本來就認識,才可以時常聚到一起。

有人下意識調侃:“程老板怎麽不理人啊?”

又開始了,程知漾左右看看,直接搬了張凳子坐下:“哪能啊,您都不是貴客,是稀客。”

同學笑道:“就沒人能說的過你。”

林思遲也在,現下場合和國慶同學會差不多,關系一般的人少點,剩下的既能開玩笑還能開黃腔,講話基本沒什麽底線。

人群裏不知是誰提了一嘴:“那人是誰?”

衆人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面熟。”

“有沒有覺得很像我們的高中同學?”

“我感覺那個人像祁則。”

“祁則?不可能嗎?”雖然脫離開攀比的同學會,但人們仍然不會喜歡比他們強,又比他們高傲的人。

祁則有什麽優點嗎?

對程知漾來說,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他們認識了太多年,對彼此太過熟悉,不會以一件或者多件事覺得他好或者不好,程知漾也學不來誇祁則,他的善良只給比他弱小的人,祁則并不是。

可當年祁則轉學離開,程知漾卻從不止一個人那裏聽到有關祁則的可惜,覺得祁則長得好,打球帥,看着很難相處卻從來沒給過人難堪。

同學會那群人嫉妒祁則也無非是他如今站到了比旁人更高的高度上,俯視他人只需要微不足道的憐憫,擡頭景仰最先需要開解的是自己的內心。

“在這猜什麽?要麽上去問問,要麽問問——他。”

程知漾就是那個他。

躲不過就不躲,程知漾磕着自己送的瓜子,漫不經心地說:“是他。”

衆人:“......”

“你什麽時候和他關系這麽好了啊?”

“他從國外回只為了給你打工?”

“不是說這麽多年沒見了嗎,你們偷偷見面了?”

“不是,我他媽有點分不清楚現在的狀況,為什麽我現在有種我老婆背着我出軌的感覺?”

程知漾扔了他一把瓜子:“你他媽找死是不是。”

程知漾想對那人動粗,他先被一群人動粗了,林思遲往邊上退了退,根本沒攔着。

鬧鬧騰騰的氛圍在酒吧裏顯得恰到好處,時慕把他那桌讓了出來,到吧臺邊上陪着祁則:“抱歉啊,不是故意壞你事的。”

平日裏嬉笑慣了,唯一能讓時慕對祁則認真的,只有祁則對程知漾這麽多年的感情。先前在程知漾面前連調侃都不敢,就怕把握不了尺度,給人更攪黃了。

人與人之間要是會感同身受,那就是真的悲傷。

祁則笑了笑,給時慕倒了杯酒:“沒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時慕:“......”倒也不必說的這麽仔細。

“說說呗,什麽感覺?”時慕問。

“什麽什麽感覺?”祁則問。

“同學會那天你沒來,他就是這樣在人群裏游刃有餘的。”

“他長大了。”先前沒有這樣的感覺,是因為程知漾自始至終都沒有面對很多人,此時他坐在人群裏,畫面漸漸和七年前重合,他張揚的笑,動作神态間透露出成年人的游刃有餘。

時慕說:“這不是很正常嗎?你也長大了啊。”

祁則在國內一直表現的很收斂,展現出來的冷淡是帶着孩子氣的,當年時慕在國外見到祁則,從這人身上完全看不到當年課間癡癡望着心上人的男生的影子。

“他不用長大,我可以照顧他。”這是祁則內心真實的想法,他和程知漾連第一步都沒有邁不開,但他早就想好了,想過無數次了,想要怎麽做。

“不想他長大,那你還親他?”時慕罵道。

“你是畜生嗎?”

祁則:人長大就可以了,畢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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