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真這麽好奇，你就把人叫來問問呗。”鬧騰了一圈，程知漾回答了這麽一句。
這話何其挑釁，挑釁的對象是國外回來孤身一人的祁則，而不是他們這群看祁則不太順眼的人。
先前那波人面面相觑，有想要挑釁的想法，又不想當那個出頭鳥，人群中有人出主意：“行啊，你把他叫過來，哥們問問他。”
程知漾漫不經心地睨了那人一眼，神情還帶了點笑：“我當槍，他當炮，你當什麽？”
有人笑道：“當攪屎棍呗。”
“哈哈哈哈。”
林思遲發現程知漾罕見的生氣了，在本該高興的場合，對着這群為了替他慶祝才聚在這裏的朋友。
林思遲不動聲色地抓了抓程知漾的袖子，把話題岔過去：“明天周一，你們是要喝個夠還是早點走？我和知漾都不上班，酒水管夠，就看你們敢不敢。”
“什麽什麽？林思遲都敢挑釁人了？”林思遲也被揪着摁住了，“喝！破班上什麽上，差那點錢嗎？”
在座的都是公子哥，家裏有錢，替自家人打工，一天不去最多被唠叨無傷大雅，程知漾在邊上波瀾不驚地補充：“嗯，酒水管夠，走前結賬，算清才能走人啊。”
這坑貨，喝死他丫的。
吧臺這邊，祁則死死拉住時慕，一個字一個字艱難蹦出來：“同學間開個玩笑，你過去幹什麽！”
時慕哼哼唧唧的，就很煩。
程知漾畢竟是老板，今天來的這些人裏除了曾經的同學，還有這些年認識的朋友，他過早的把這些人變成自己的人脈，雖然他什麽都不求。
林思遲不會喝酒，随便喝點就上臉，臉紅，神智也不太清醒，跟在程知漾身邊，眼神又直勾勾盯着時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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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慕“哎喲”一聲擋住了林思遲的眼睛，念叨着：“太危險了，太危險了。”
程知漾翻了個白眼。
下一秒就聽見林思遲靠在程知漾肩上問：“知漾，祁則旁邊那個男的是誰？好傻啊！”
聲音不大不小，時慕剛好聽得到：“......”
林思遲的酒量，程知漾見過太多回了，每次都以笑場作為終結，手搭着吧臺，人快笑到吧臺底下去，祁則臉上挂着無奈的笑。
時慕怕林思遲被帶着摔倒，過來扶着他，林思遲被他牽着又老實了，不說話，直勾勾地盯着人。
人活着有時候就圖這點微不足道的東西，時慕心髒亂跳，四肢百骸的血液往上蹿又往下流，整個人都不太淡定，他給自己把了把脈，只能診斷自己戀愛腦發作了，此地不宜久留。
“今天周末，你明天沒事？”祁則問。
林思遲不想別人知道他們倆的關系，時慕在外人面前也收斂，行為舉止都很正常，只是在照顧一個小酒鬼：“請假回來的，回去有得忙。”
程知漾看見他倆就牙疼：“你也沒吃什麽虧。”
時慕咧嘴：“嘿嘿。”
“你們倆忙着，我先帶他回去了。”時慕仿佛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程知漾趕緊把臉轉過去：“趕緊滾趕緊滾，再晚一點我就讓林思遲睡倉庫，反正床都買好了。”
相熟的人走了兩個，剩下兩個半生不熟的，祁則推了杯水過去，後知後覺發現他沒買蜂蜜：“喝了多少酒？”
幾個小時前，這兩人還差點親在一起，程知漾當時沒想躲，祁則不怪時慕，只覺得自己運氣不好，總是找不到時機對的時候。
水是溫的，入口剛好，端着水杯的手上有淡淡的藥味，過了幾個小時後，當時那點被灼燒的痛感消失了，只留下一點，對程知漾來說甚至有些糟糕的回憶，來源于祁則。
“沒多少，我酒量那麽好，”程知漾把水都喝了，“剛剛那群人問起你了。”
祁則問：“誰？”
程知漾說：“你高中同學。”
祁則：“我不認識他們。”
是真不認識，記憶力根本沒這幾張臉的印象，當年可能打過招呼，同學間講過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可祁則根本記不起來。
“你這樣說能把他們氣死。”
他們一個坐在吧臺內，一個在吧臺外，因為距離足夠安全，程知漾的神态顯得很放松：“那些人剛剛還想找你吵架。”
閑聊似的，祁則問：“那怎麽沒來。”
那怎麽沒來？
因為程知漾覺得雖然他看祁則不順眼也很想看找祁則麻煩，但聽見這群人在那挑釁或看不起或嘲弄的表情，就覺得生氣，想在把祁則打一頓之前先把這群人打一頓。
這種想法太幼稚，程知漾也打不過這麽多人，所以才不甘心的作罷。
“不知道，”程知漾說，“好歹和你當了兩年同學，你連印象都沒有？”
這種問話有點脫離程知漾本人了，因為喝了點酒，任由情緒外洩，才會問這麽無理取鬧的話，像是在找一個答案，就算明知道是這樣，一定會這樣，還想一遍遍确認，自己就是比別人重要，自己就是和別人不一樣。
“沒有，”祁則看着他的眼睛說，“這麽多年也沒記得其他人。”
只有你一個，想了你很多年，又因為你沒頭沒尾地回來。
“噢，”程知漾的手蓋在杯子上，下巴撐在上面放空了一會兒，“不記得也行，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人。”
片刻後，他坐起來，慢慢把杯子裏的水喝光，越過祁則去了衛生間，把手上的藥膏洗了。藥膏效果一般，藥味卻沒散，程知漾皺着眉聞了聞手上的味，臉上表情很臭。
蘇昀晚上沒回自己的店，真賴在程知漾這裏不走，拉了幫彼此都熟悉的朋友，把他帶來的骰盅拆了，玩的熱火朝天。坐久了起身放個水，進門就看見程知漾這副模樣：“怎麽，沒把住門，撒手裏了？”
程知漾站着不走了，面朝着蘇昀似笑非笑，笑容怎麽看怎麽滲人。
“你幹嗎？”蘇昀很慌張。
程知漾笑說：“我看看你能不能把的住門。”
蘇昀：“......”
再晚一點，大學生小陳也來了，這次沒帶上小郭。程知漾看見這祖宗就無奈，酒吧裏沒有空位，吧臺旁還有兩個，程知漾讓了位置，讓兩人坐下。
小陳帶了盞漂亮的煤油燈，樣式做舊，放在吧臺上倒是很合适，拍照也好看。
“好看吧，程哥。”邊說邊用手機擺拍，小陳邊上坐着個男生，看模樣是她男朋友，眼神溫柔的能滴出水來，愣是一聲不吭，大半夜陪着女生造。
“挺好看。”程知漾回答。
煤油燈和魚缸靠得很緊，習慣了震耳音樂的烏龜正打着盹，就被一束光照醒了，腦袋探出來，還有兩顆小葡萄似的眼睛。
程知漾伸手又把它撥了進去：“這麽喜歡這燈就帶回去，再買個給我，我不急。”
小陳欣賞着手機上剛拍的照片：“這燈就一般啊，也不貴，我是喜歡你這酒吧，好看。”
“......”哪個正常人聽到這樣的誇誇還會有意見？
程知漾沒話說了，結果又聽小陳問：“不過程哥，為什麽要在酒吧養烏龜啊？這地方除了人和蚊子，誰都受不了吧？”又吵，空氣又不好。
好問題，林思遲上次也這麽問過，當時程知漾是怎麽回答的？
這會兒祁則人就在身後，程知漾要怎麽回答？
索性小陳也沒有對這個問題很執着，手機上時間跳過剛過十一點，午夜最熱鬧的時間就要來了。
“今天是聖誕節。”小陳突然說。
程知漾默認為小陳這話是她男朋友說的，然而程知漾看着男生，男生看着小陳，小陳卻看着程知漾。
程知漾：“......”
啊這......
小陳眨巴眨巴眼：“程哥。”
程知漾忍不住後退，你不要過來啊！
結果小陳一指角落的麥克風：“在這麽陽光明媚的日子裏，我可以為在座的各位唱首歌嗎？”
如果小陳先問能不能，程知漾一定說不能，可小陳鬧了先前那一出，程知漾覺得，完全沒有問題。
小陳穿了身白色短款羽絨服，在麥克風清了清嗓子，程知漾配合着關掉了音樂，小陳在衆人的目光下欠了欠身：“大家晚上好啊～”
“這丫頭，還會控場。”雖然是小陳會做出來的事，程知漾還是不免驚訝。
祁則默認為程知漾在和他講話，兩人并肩站在一起，看着小丫頭演戲：“她在給你遞投名狀。”
“首先，要祝大家聖誕節快樂！在這個充滿節日氛圍的日子裏，在我老板開業大吉的大好時候，就允許我為大家獻歌一曲。”
有人在鼓掌，給漂亮又可愛的女生面子：“好！要唱什麽歌！”
小陳說：“既然是聖誕節，那就為大家帶來一首聖誕節吧！”
程知漾：“......”
“聖什麽節？”
小陳找好伴奏，把手機遞給程知漾讓他連藍牙，催促道：“程哥，快呀。”
現場不止有朋友，還有正兒八經的客人，小陳搶先活躍的氣氛，程知漾不得不頂着衆人的目光，接過小陳的手機，垂下的目光裏滿是無能為力的事不關己。
程知漾用胳膊碰了碰祁則：“你聽過這歌沒？”
前奏一出，祁則像是有點印象：“可能以前聽過。”
程知漾：“在國外聽歌？”
“不怎麽聽。”英文歌不愛聽，中文歌聽了容易思鄉，思鄉其實也還好，随機打開的音樂裏，很容易就會讓人帶着感情。
不提也罷。
“我住的城市從不下雪，記憶卻堆滿冷的感覺。”
不怪小陳想在程知漾這唱歌，她這嗓音天真是吃這碗飯的，小姑娘平時講話抑揚頓挫特別明顯還喜歡撒嬌，唱起歌來才知道是這個樣，自帶混響。
“是陳奕迅的歌。”大概是為女生驕傲，小陳的男朋友終于吭聲了。
“挺好聽的。”程知漾毫不掩飾的誇獎。
歌聲一出，酒吧裏衆人瞬間安靜下來，放下手中玩樂的一切，連酒杯都不握了，所有人都朝着一個方向，被小陳的歌聲吸引了注意。
這種程度剛剛好，光線昏暗，幾盞臺燈，還有窗外的皎潔月光和對岸的高樓燈光，和歌聲交雜，忽明忽暗。
“落單的戀人最怕過節，只能獨自慶祝盡量喝醉，我愛過的人沒有一個留在身邊，寂寞他陪我過夜。”
小陳：“大家一起唱。”
“Marry Marry Christmas ，Lonely Lonely Christmas ——”
歌名确實叫聖誕結，但不是那個節，程知漾終于想起來了，這首歌他什麽時候聽過，大家某一年國慶後沒多久，班裏玩得開的一幫人組織去唱歌，其中有個男生霸占着麥克風，連唱數首催人淚下的失戀歌曲，其中就包括這首。
由于小陳控場能力太強，而底下的人，雖然沒唱過這歌，也不一定能聽清幾句歌詞，喝醉的人卻配合跟唱，長着嘴巴瞎哼唧。
小陳還在帶唱：“想祝福不知該給誰，愛被我們死結～”
好好的開業，被她唱成了失戀者聯盟。
而在場除了一年到頭都在失戀的蘇昀外，其他人并沒有被歌曲氛圍影響，個頂個的嗨。
程知漾終于反應過來了，祁則剛剛說的投名狀，原來這丫頭用一首歌當了敲門磚，還是想來賺他的錢。
一首歌唱完，觀衆們意猶未盡，小陳是個聰明人，點到為止，關了麥克風就跳下來，撲進男朋友懷裏：“怎麽樣？好不好聽？”
男生說：“好聽。”
程知漾沒理，從櫥櫃裏挑了瓶度數最低的酒給她：“會不會喝？”
小陳：“我酒量可好了。”
程知漾點點頭：“少喝點，”他看着小陳的男朋友，“再靠譜的男人也有不是人的時候。”
男生比程知漾還認同他的話，鄭重的點了點頭：“少喝點。”
小陳立馬不高興。
“回去給你買奶茶。”
小陳被哄好了。
将近零點，酒吧裏的熱鬧漸漸停了下來，聖誕節快要結束了，江岸對面大樓上閃爍的燈牌都換成了最普通的顏色，程知漾喊來祁則，從休息室裏搬來兩箱蘋果，逐一分給客人。
輪到蘇昀，這人偏偏話多：“這什麽？”
程知漾：“你萎縮的小腦。”
“......”蘇昀：“怎麽還罵人呢？”
“蘋果你不認識？還問我？”
“我是問你幹嗎送蘋果嘛。”
“今天聖誕節。”
“對啊，聖誕結又不是平安夜，你送什麽蘋果呢？”蘇昀誠心發問。
程知漾比他還真誠：“蘇昀，錢怎麽讓你掙。”
剩餘的蘋果又被搬了回去，程知漾挑了個給祁則，自己也拿了一個：“留下的下次切果盤用。”他早就想好了。
祁則說：“好。”
程知漾回到吧臺，在洗手臺前把蘋果洗了，咬了一大口。
沒有比平安夜從祁則那收到的蘋果好看。
但是很好吃。
有時候覺得程知漾的嘴真的很損。
今天雙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