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如果可以選,其實程知漾還是不太想見祁則,理由有很多,最終得出的結論很嘴硬——為什麽一定要見,祁則又不是多重要的人。

爸爸媽媽哥哥思遲都很重要,也沒有天天要見的。

可程知漾的良知又不允許,他為自己和祁則在辯白,人都要走了啊,又不是什麽大事,非要搞得老死不相往來,面都不讓見,多奇怪啊。

都這麽大的人了,又不是什麽殺人償命的仇,有什麽不能見的。

可這已經是程知漾最大的讓步了,祁則想來就來,但是不可以和他說話,他現在一點都不想搭理祁則,氣已經消了,可他不舒服。

到最後,程知漾也沒有在酒吧開業前回家一趟,和祁則沒關系,單純覺得上下樓麻煩,沒必要特意回去換一件衣服,也沒想着在家做什麽吃的。

在商業街打包了一份外賣,提溜着去了酒吧。

和昨天一樣,程知漾從酒吧裏搬出一張桌子,人坐在路燈下,吃着很快就被海風吹涼的晚飯。

酒吧連燈都沒開,卻有路人慢慢晃過來,看見程知漾時驚訝地“喲”了聲:“這是酒吧呢?”

程知漾連忙站起來,擦了擦嘴,顯而易見的尴尬:“不好意思啊,營業時間還沒到,我就沒急着開門。”

客人連忙擺手:“沒事,我就是好奇過來看看,你先吃。”說着就在臺階上坐着了,“你這裏風景挺好的,吸引人。”

程知漾吹着海風,淡笑了下:“風景好嗎?有人眼光好。”

這天晚上的營業時間又提前了,這對程知漾來說沒差,早開門其實是好事,他在吧臺後坐着,偶爾送點冰塊什麽的,也不忙。

沒一會兒,祁則就過來了,每個進門的客人,都會得到程老板投去的目光,其中就包括祁則。

于是祁則下意識地:“今天怎麽這麽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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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裏燈光昏暗,最亮的那點就在吧臺上,祁則看見了程知漾瞪他的眼神,就挺兇狠,龇牙咧嘴的抱怨:不是說了不能和我說話嗎?

祁則舉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不說了還不行嗎?

這一晚的客人們,看到了極其神奇的一幕,酒吧吧臺後坐着兩位相貌出衆的年輕男子,兩人中間隔了一米的距離,全程捧着手機,誰也不和誰說話。

如果有客人需要幫忙,會看到兩人沉默又不情願地對視,所有都是無聲交流進行的,最後會選擇出誰來當這個勞動力。

一切結束後,兩人回歸如常,各玩各的手機。

臨近十一點的時候,右邊那個看上去比較平和的男生突然開口說了什麽,客人驚道:他竟然不是啞巴!

“要不要先回去睡,我在這看着。”

祁則不是真對這間酒吧感興趣,也并非覺得程知漾一個人應付不了一間小酒吧。

祁則只是怕程知漾太累,白天要上班,晚上還要在酒吧熬夜,正常人沒幾個能接受的了這樣的生活強度。

結果還是被程知漾瞪了,顯然是不太領情。

但其實,營業時間對程知漾來說确實是個問題,他要在正常上班和業餘休閑間找到平衡,已經不是早兩年了,開酒吧是他的消遣,工作才是他的重點。

可程知漾又不想對不起來店裏的客人,他能理解出門去酒吧是為了放松心情,可如果放松到一半就被趕出去,只會讓心情更壞。

人一旦有了顧慮,就會躊躇不前,程知漾明明什麽都懂,卻還是被絆住了腳跟。

這種事真不該是程知漾一個人在想,可林思遲不在,他又剛剛和祁則放了狠話。

程知漾一個人在那亂七八糟的想,眉頭時不時皺一下,畫面透過祁則連屏幕都沒亮的手機,被祁則看的一清二楚。

正想說點什麽,忽然有人輕聲叩了叩桌子,兩人一塊擡頭,異口同聲:“您好。”

“嚯,原來不是啞巴啊。”客人笑說,“有賣調酒嗎?給我來一杯。”

最開始做企劃,就讨論過這件事,開酒吧是為了打發時間,程知漾不想給自己找太麻煩的事,後來是因為吧臺後太空,放什麽都不夠,所以還是放了櫥櫃,裝上了一排酒,其中還有不少搜羅來的空酒瓶。

“不好意思啊,沒有。”

客人惋惜道:“那你後面這?”

“都是空的,”程知漾笑說,“高低裝那麽一下。”

客人擺擺手走了:“可惜啊可惜,晚上想喝點不一樣的,怎麽就沒有呢。”

目送着客人的背影,程知漾下意識轉頭,和祁則對視一眼,又和碰到什麽髒東西似的,火急火燎地挪開視線。

祁則:“......”

夜裏十二點多,酒吧裏只剩下最後一桌客人,程知漾有點想回去了,又不好明說。

祁則上前,和那桌客人耳語了兩句,對方興高采烈地收拾東西,過來就掏出收款碼。

程知漾:“?”

祁則替他把錢算了,乘于0.8,多餘的錢立馬轉了過去。

人走後程知漾才問:“什麽意思?”

他們倆現在不适合待在安靜的氛圍下,所以祁則只是把酒吧裏的背影音樂調小,和程知漾一起收拾垃圾。

“給他們打了八折,下次過來送倆瓜子盤。”

也不知道是誰定下來的規矩,酒吧裏的瓜子果盤一直都挺貴的,祁則把這些免了對他們來說一點都不吃虧,還能早點回家吃飯,程知漾又有點氣不起來了,就算祁則還是和他主動說話了。

晚上,兩人是走着回去的,程知漾因為夜裏沒睡好沒精神開車,而祁則習慣了慢慢感受這個他懷念多年的地方。

一路無話,路上只剩風聲,兩個人并肩走着,彼此都很安靜。

到了家,程知漾先踏進的家門,祁則半只腳在外面,只看見程知漾飛快蹬掉鞋子,就差有鬼在身後追,飛快地跑到房間關上門,上鎖的聲音很大聲。

祁則:“......”

不知道程知漾還要多久才能夠想開,他沒有很多時間了。

第二天臨近下班時間,程總監孤身在辦公室裏坐立難安,時不時翻看手機,站起來往窗外看看,又煩躁的坐回去,再看一眼手機。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跳到5點30分,程知漾的心Duan的一下往下掉,某些人終于露出真面目了,才打了兩天電話就沒打了,還一副深情做派。

想親,想親你個頭。

程知漾憤憤不平的下班,在停車場沒有看到的角落裏內心“陰暗爬行抓狂”,又面不改色把衣服換好,還好他不是什麽都沒有,事業支撐着他的生活,不回家也還有工作。

挺好。

和前兩天一樣,程知漾買了點吃的打包回酒吧,打算就着海風一個人落寞孤寂。他走在新鋪的水泥路上,遠遠往前看,道路鏡頭路燈亮的角度不太對,他那雖然不值錢但是很值得的酒吧好像遭賊了。

程知漾:“......”

下一秒就冷靜下來,覺得不太可能,哪個賊偷東西把燈點那麽亮啊,大概率是林思遲回來了,他們倆經常不做計劃的見面,主打一個出其不意。

程知漾從過道拐彎,長腿踩上臺階,準備吓吓林思遲。

“......”笑容頓在臉上,“怎麽是你。”

祁則站在吧臺後,手裏洗着餐具:“怎麽不能是我?”

加上備用鑰匙一共有四把,程知漾分別給了林思遲和祁則,祁則既然有鑰匙,當然可以進的來,這也是他沒有給程知漾打電話的原因,不想問了,随便來個先斬後奏吧。

本來想搬張桌子去外面吃的,現在又不這麽想了,程知漾頂着一張沒有表情的臉,把打包盒放到吧臺上,不自在的挪着屁股,總覺得今天的高腳凳讓他不舒服。

“沒給我帶飯?”祁則瞥了眼,随口問。

“我怎麽知道你沒吃。”程知漾有點不高興。

祁則洗着長長的吧勺,漫不經心道:“起晚了忘了買。”

“誰讓你非要過來,”程知漾小聲嘟囔着,“連個飯都不知道吃,煞筆麽。”

祁則被逗笑了:“碎碎念什麽?罵我不敢大聲點?”

程知漾超大聲:“沒什麽!”随後又恢複正常音量,不情不願把還沒開吃的打包盒推過去,“你先吃吧,煩死了。”

這麽多年了,也沒覺得程知漾變了,嘴巴那麽硬,心腸那麽軟,明明生着祁則氣,連餓他一頓都不行,祁則說:“你先吃,給我叫個外賣就行。”

“讓你吃就吃,哪來那麽多話。”程知漾繞過吧臺,把祁則趕走,接手洗他那堆莫名其妙的東西,“你買這些幹什麽?”

祁則夜裏不太有吃東西的習慣,作息算是挺規律,該有的睡眠時間也一直都有,就是一天只吃兩頓,下午醒的時候吃一頓,夜裏工作前吃一頓。程知漾知道,所以不想讓祁則這麽餓着。

“還帶了酒。”吃了東西祁則的臉色好了不少,他帶了一套調酒工具,程知漾現在正在洗着。

程知漾垂着眼,沒在看他:“我知道我問你帶這些東西幹嗎?”

“昨天不是有人問嗎?”

“所以我還要特地招個調酒師過來?”

“不用,我也會。”

“你會有什麽用?”程知漾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別動氣,“你過兩天就要走了,有客人要喝的話,我是不是還要給你買張飛機票,讓你回來?”

祁則沒說出口的喜歡,程知漾不想承認的情緒,中間隔着就是即将到來的分開。

祁則的事業和生活都在國外,程知漾不願意為了任何人放棄自己的自由,他們兩個從七年前分開的時候已經注定了不合适,七年後再次重逢,無非是為了當年未定的結局畫一個不算完整的句號。

所以程知漾總是生氣,因為這個句號對他來說不要也罷,祁則卻偏偏要來招惹他。

程知漾不會吃辣,帶過來的湯面裏卻加了辣椒,祁則被辣的張不了嘴,緩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我可以教你。”嗓音有不明顯的啞。

“不用,我沒興趣。”程知漾把洗完的工具放到邊上晾幹,擦了擦手,面不改色地出去了。

今晚月色很好,新的一年就要來了。

吃了飯,祁則把垃圾收拾掉,程知漾放在桌上沒帶出去的手機在震動,這個電話祁則熟,不是快遞就是外賣。

程知漾一個人走的很遠,他不止不想看到祁則,甚至不想在有光的地方看到自己,他那顆心沒有很清白。

祁則替程知漾把電話接了:“您好。”

“你好!”外賣小哥大晚上有點暴躁,“你這地方在哪啊,我找不到!”

酒吧畢竟是新建的,地圖上都不顯示的地方,正常情況下祁則會告訴對方怎麽拐進來,但這會兒沒那個耐心,也不想麻煩別人:“您現在在哪?”

“停車場。”

“行,麻煩您等一下,我過來拿。”

碼頭左邊很長,當年是個很大的停泊口,可以停将近十艘的漁船,大概是倉庫在這裏,所以只有這一塊亮着兩盞路燈,被那天來的祁則注意到。

程知漾走到碼頭盡頭,轉過身朝酒吧看去,玻璃窗映出裏頭不明顯的暖色燈光,路燈高挂蒼白的燈光和暖色交雜,漸漸融為一體。

在這樣的光線下,祁則出現了,身影高大修長,在路燈下左右張望,他沒有看到沉進黑暗裏的程知漾,所以轉身走了,拐進過道,被“沉”擋住了身影。

生氣的時候不想看見,賭氣藏起來的時候又生氣沒被看見。程知漾走的有點急,不确定祁則是去找他了,還是被他氣跑了。

想掏手機都沒掏到,程知漾要氣死了。

今天是12月29日,距離祁則離開還有七天時間,程知漾每天都在數着,想到的每一刻都覺得很煎熬。

可是他媽的,這些屁事,事到如今好像也沒有很重要。

人一旦有了顧慮,就會變得躊躇不前。

但是往前走一走,又會怎麽樣呢,總要什麽都經歷一遍,夠聰明的話,還是可以分辨遺憾和後悔的區別。

程知漾不想要遺憾,一分一秒都不想要感受。

從酒吧門前經過,連門都沒空關,他想要先找到祁則。

轉過彎,和手提外賣的祁則撞了個滿懷。

祁則環着他,一臉調笑:“美人怎麽還投懷送抱。”那聲音不再隔着電話,溫暖的往他心裏撓。

程知漾松了口氣,把外賣搶過來,惡狠狠地踩了他一腳:“走路不長眼!”

祁則價值上萬的鞋被踩了一腳,高興的不得了:“給我右邊也踩一腳,來個對稱啊。”

這戀愛腦,鞋拔子甩他臉上都清醒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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