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他們說,旅行能考驗一對情侶到底合不合适。”
飛機降落在華國最北端,下飛機時,程知漾忽然說了這麽一句,祁則沒有回話。
沖動型旅行,目的地是臨時選的,匆忙定的機票,從衣櫃裏随便扒拉了幾件厚衣服,兩人就沖到了機場。
程知漾被凍壞了,哆哆嗦嗦,牙齒都在打架,滾着行李箱飛快跑到機場內部,買了件長度到小腿的大棉襖,必須是連帽的。程知漾甚至沒讓祁則選,給他挑了件一樣的:“帽子要戴起來,不然凍耳朵。”
商店裏還有賣耳罩和圍巾,老板說:“戴帽子沒用的,裹起來裹起來,秋衣秋褲要不要啊,還有手套。”
程知漾嘟囔:“醜東西。”
祁則按他的腦袋:“都來兩套吧。”
連包裝都不用,買到的所有東西直接在店內穿好,兩人一起出了機場。
酒店還沒定,程知漾又想縮回去,被祁則拎住了,他連眼睛都不敢瞪大,感覺眼珠子都被吹涼了:“幹嗎?”
“不用在手機定,讓司機開到市中心就行。”
程知漾嫌棄他:“你還挺懂。”
前幾年程知漾出門旅行,最先避開的就是市中心,他喜歡往人少的角落鑽,去有濃厚人土風情的地方。旅游好像不一樣,換個地方就行,去一個別人待膩的城市,心情自然會變得不一樣。
酒店裏,前臺問祁則:“二位是定一間房還是兩間房?”
祁則長得很好看,穿白色的時候顯嫩,黑色羽絨服讓這個不講話的男人變得很有主見,前臺理所應當地認為祁則才是兩人中做決定的那個。
結果祁則看向了程知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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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漾緩緩擡頭:“?”
祁則眼睛裏藏着壞,面無表情地問:“一間房還是兩間房。”
程知漾:“......”你大爺祁則!
程知漾不是會害臊的那類人,繃着臉:“一間。”
“好的,”前臺又盡職盡責地問:“是标間還是大床房?”這次直接盯着程知漾問的。
程知漾也很給面子,直接答:“大床,”又故意朝着祁則說:“來個床大的,質量好點的。”
祁則連忙去捂程知漾的嘴,就知道他鬥不過這個不要臉的。
電梯裏只有他們兩個人,祁則咬牙問:“你怎麽這樣。”
程知漾單手搭在行李箱上,很悠哉:“我怎麽樣啊?”
同樣都是靠嘴說話,祁則永遠鬥不過程知漾,祁則打的是嘴炮,只圖一時開心,程知漾不一樣,他不僅敢說,他還敢做。
祁則摸了摸程知漾的臉,在室內很快就熱了:“等會兒先去吃飯,餓了。”
一路奔波連飛機餐都沒吃,緊接着馬上出發,本來想着回來再吃的祁則一直沒吃上飯,被寒冷激着,他簡直餓死了。
程知漾皺眉,顯然不高興了:“你又沒吃飯?”
祁則聳了聳肩:“我只是沒吃上。”
程知漾兇巴巴的“啧”了聲,抱着胳膊毫不客氣地打量:“祁則,你是不是不知道你瘦了很醜?”
“?”祁則:“這麽嚴重?”
程知漾嚴肅點頭:“你也知道你沒什麽優點......”
行李箱才被放到房間,像是一陣臺風刮過,程知漾被吹走了。
“去哪啊?”程知漾被祁則緊緊握着手。
祁則雖然饑不擇食,但也沒直接帶程知漾吃酒店餐,兩人頂着寒風在街上游蕩,找了家店面陳舊的老店。
程知漾被凍的不想說話,到店裏才捧着腦袋,悶悶地抱怨:“好冷啊。”
祁則還拿着菜單:“要不然去南方?”
“......”程知漾:“你認真的?”
祁則說:“你不喜歡這裏我們就走,有什麽問題?”
出來玩是想帶程知漾看不一樣的風景,想要程知漾快樂,如果程知漾覺得冷,覺得不開心,那麽這個地方從一開始就選錯了。
“也沒有,”程知漾托着臉有點沮喪,“這裏很漂亮啊,課本裏說的銀裝素裹就是這樣。”
祁則好脾氣地問:“那你嘆什麽氣?”
“就是覺得自己有點矯情,我以前不這樣的。”
曾經,程知漾穿過原始森林,被草叢刮的滿腿是傷;他去看極光,在零下幾十度的地方支着帳篷喝着白酒取暖,走在沙漠裏,覺得自己像塊風幹肉。
每一個難熬的時刻,他都會不覺得難熬。
這會兒他坐在館子裏,被暖氣烘着,竟然和祁則抱怨冷。
“正常人在這個時候都冷,”祁則把新上的熱茶端給他,“我也冷,還想你抱我。”
程知漾差點被嗆到。
祁則面不改色繼續道:“不是我不想說,只是怕你揍我。”
程知漾:“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祁則說:“我從高中就開始喜歡你,或者更早一點,我自己也不知道。雖然覺得自己不厚道,喜歡上了從小到大的朋友,但我覺得很幸福,因為喜歡的人是你。”
在祁則眼裏,喜歡程知漾是件可恥的事情,但喜歡不是。
祁則在自己僅有一次的青春裏,喜歡上了一個非常優秀的男生,他的喜歡因此變得珍貴而獨有。
杯子擋不住程知漾的臉,他被祁則明目張膽的告白說紅了臉。
小聲說:“知道了。”嘴角卻彎起來。
第一天在市中心過,随便吃吃喝喝還順便蒸了個桑拿,洗浴中心的老板苦勸南方人來個搓澡服務,程知漾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非要保住自己的清白之身。
夜裏兩人同睡一張床,雙方選手由于睡眠不足,什麽都沒有發生,睡覺甚至還是背對背的,因為房間裏太熱,程知漾嫌棄祁則粘人。
第二天兩人提着行李箱又走了,昨晚預定了景區的民宿,過來總要玩點不一樣的。
退房是祁則辦的,程知漾沒臉見昨天見證他釋放豪言壯語的前臺小姐姐。
祁則從酒店出來笑他:“昨天不是膽子挺大?”
程知漾憤憤不平:“你懂屁!”
程知漾站在高處,拽了拽身邊的祁則:“你快看我。”
祁則轉頭,程知漾就只剩一個腦袋了,和雪堆裏的人頭對視,問:“好玩?”
程知漾使勁點頭:“很好玩,你來嗎?”
祁則在上頭研究位置,程知漾脖子都快扭了:“你在幹嗎?”
祁則謹慎地說:“在找你身邊的位置。”
“你走開!”程知漾要被吓死,“你确定能蹦到我身邊,還是把我砸死?”
也有道理,祁則也蹦下去了,在程知漾身邊不遠處,他在雪堆裏慢慢地扒着,穿過厚厚的一層手,成功握到了程知漾的手。
程知漾覺得祁則有病,因為他快凍死了,雪化在他的外套上,馬上就能打濕他。
可程知漾又覺得這一幕該死的浪漫,鋪天蓋地的白,整個世界好像只剩下他和祁則,沒有誰會一直不變,他們只是很久沒見。
從雪堆裏爬起來,程知漾立馬被祁則塞進房裏取暖,他們倆沒有安全意識,雪堆太深,半天沒能爬出來。
祁則剝了程知漾濕掉的外套,裏衣只有一點點濕:“你感冒還沒好,再生病,我就沒法和衍哥交代了。”
看看吧,程知漾什麽都不問,也會有人露出狐貍尾巴:“我說江哥上次為什麽會在機場堵我,是不是都是你這個奸細。”
“你身邊狀态不好,”只有祁則最了解程知漾,“怕你迷迷糊糊倒路上被別人撿走。”
程知漾被損的很開心,笑罵:“你有病。”
祁則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想要抱着程知漾,室內很暖,抱在一起才會更暖一點。
民宿的窗戶很小,可透過窗外,還是看見外面下起了雪,程知漾抱着祁則的一只胳膊靠着他看了很久。
“好看嗎?”過了很久祁則問。
“就這樣,”程知漾說,“我看過很多風景,大自然給的最好看,下次去你那看看。”
“看我還是看人?”
“當然是看人。”
好一會兒沒聽到祁則回答,發絲滑過祁則的脖頸,程知漾回頭問:“怎麽了?”
祁則問:“你還會來嗎?”
程知漾反問:“不然呢?”
祁則又沉默了。
程知漾總覺得違和,回國後和祁則和在國外時是兩個模樣。
祁則主動回國來找程知漾的時候會活躍很多,他不用擔心程知漾會離開,賴在程知漾身邊,偶爾就喜歡犯賤。
在國外又是另一個樣子,祁則極端敏感,夜裏睡不着會長久的凝視程知漾,他很沉默,患得患失。
程知漾早該發現的,他身處其中變笨了。
程知漾沒有追問,天馬行空的和祁則做着設想:“這麽多年,我就在這一畝三分地裏生活,你都見過了,我就不能見見你的嗎?”
他掰着指頭細數:“看看你去過多少酒吧,多招外國妞喜歡,讀書時候每天去的哪條小路上課,吃的西餐到底有難吃。”
“我還得見見祁叔叔啊,”程知漾說,“我也好多年沒見過他了。”
他問祁則:“談戀愛之前不是都要互相了解的嗎?”
“我就不能多看看啊?”
冰天雪地的,祁則有點想哭,原來他還可以和程知漾談戀愛啊,從來都沒有想過的。
開口時嗓音都啞了:“原來我們錯過了這麽多啊。”
十七歲那年,在祁則離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程知漾都不明白,他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事。
想念,愧疚,疑惑,程知漾想了很多。
到現在才明白,他只是喜歡上了一個人。
指尖觸上祁則的眼角,很快被一滴眼淚打濕。
鼻尖抵着鼻尖,程知漾很輕地和祁則接了個吻,重複道:“下次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