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五娘
五娘
曲陽來到堂屋時,再次被撸下來的管家已在此等候。
“管家,你是我爹身邊的老人。我爹生前對你怎樣,可有虧待過你?”
“老爺生前視我如手足兄弟,不曾虧待過我。”
“我爹走後,我娘與我呢,可曾虧待過你?”
“亦不曾。”
“所以,你就是這樣回報曲家的?”
“大少爺,我未曾做過對不起曲家的事情。”
“你身為大管家,故意偷懶不作為,任由別人攪得府裏不平靜,還敢說沒有對不起曲家?”
大管家低下了頭。
有時候,甭管是什麽人,一旦鑽進死胡同,想不通的事情就是想不通。
曲陽目光發沉地看着他:“關于幾位姨娘的事情,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大少爺想知道什麽?”
“知道什麽,就說什麽。”
“大少爺,我知道的事情,夫人都知道。”
這話的意思便是,想知道就去問夫人,是夫人不讓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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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陽危險地半眯起眸子,良久才道:“我爹若是在世,你也這樣?”聲音平靜,語氣卻顯憂傷。
管家深埋下頭,“請大少爺摒退左右。”
曲陽暗自松了口氣,果然還是需要搬出他爹才行,揮手讓人都退下。
管家深呼吸,徐徐說道:“五姨娘是白掌櫃和陳媽媽的親生女兒。”
“五娘不是孤兒嗎?”
“白掌櫃和陳媽媽有兩個女兒,大女兒自幼走失,小女兒就是白蘭。五姨娘進府後,才與他們相認。”
“我娘知道?”
“夫人知道此事。”
曲陽消化了一下這個消息,他說管家不作為,其實他娘才是那個最不作為的。
“還有呢?”
“繡房昧下的銀子,以前是小部分進了陳姨媽的荷包,現在是全部都到了五姨娘的手裏。”
驀地,曲陽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感覺自己長久以來一直都是自以為聰明。
以為二姨娘下毒害他,結果二姨娘背後,還有個推波助瀾唆使她的三姨娘。
以為二姨娘公款私挪,結果二姨娘只是被用來背鍋的,幕後斂財的是五姨娘。
二三五姨娘都有問題,那麽,“四娘呢?”
“四姨娘嘴碎了點,但未發現她有出格的事情。”
“你下去吧。管家這個位置,你可以推薦合适的人選給大少夫人。”
“是。”
曲陽微微沉吟了會兒,心中着實好奇,擡腳走向主院。
曲夫人看了眼他的神情,說道:“管家都告訴你了?”
曲陽臨時起意,有意詐一詐他娘:“說了。兒子不明白,娘為什麽能裝作什麽也不知道?”
曲夫人長嘆,“有些事情當作不知道,這個家才能好。”
“娘,我不明白。”
“五姨娘不願說明自己的身世,是她和你乳娘一家的私事,必有不得已的苦衷。說與不說,對曲家沒有影響。”
曲夫人知道曲陽才剛找管家問過話,她便賭一把,賭管家不知道更多。
“娘,我已經長大了,您把萬豐交給我,把曲府交給文喻,您就該信任我們。”
“确實長大了,知道教娘做事了。”
“娘,我不是這個意思。”
曲陽輕嘆,意識到自己着急了。
曲夫人緩緩說道:“有些事情不告訴你,是希望這事情永遠過去,沒人知道更好。”
曲陽回到屋裏的時候,看見盧文喻還沒醒,小心翼翼地脫衣鑽進了被窩裏。
盧文喻貼上他的身體,閉着眼睛問:“你去哪裏了?”
曲陽愣了一下,而後緊緊摟着他,拿腦袋在他發間蹭了蹭,甕聲甕氣地說:“去見管家了。”
盧文喻立刻睜開眼睛,擔憂地問:“怎麽了?”
“管家說,繡房的徐媽媽背後是五娘。這些事情,娘都知道。”
“啊?五娘平日裏只守着三弟,安安靜靜的,完全沒想到。”
“她是乳娘的女兒,小時候走丢,後來在咱府裏相認的。”
盧文喻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那之前乳娘他們故意壞大妹名節那事,豈不就是?”
“沒錯。”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所以說,有正室夫人就夠了,齊人之福哪是那麽好享的。”
“媳婦兒說得對,咱們繼續造小人。”
盧文喻連忙推開他,“今天不行了,我受不住,你去找別人。”
曲陽把他重新攬進懷裏,聲音低沉透着絲危險:“剛才是誰說的,有正室夫人就夠了,嗯?”
盧文喻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而後又硬氣起來,嗔道:“還不是怪你,一點都不知道體諒我。”
曲陽的氣勢瞬間弱下來,“是我不好,繼續睡吧。”
盧文喻哼了哼,安心地繼續睡覺。
臨睡着前,他還在想着,怎麽處理五姨娘的事情。
次日,曲陽出門去萬豐後,盧文喻來到了主院。
曲夫人露出幾分無奈,說道:“來找我,是為了五姨娘的事吧?”
盧文喻淺淺地笑:“什麽都瞞不過娘。”
曲夫人昨日跟曲陽聊過後,反思自己這些年的睜只眼閉只眼,總以為自己掌控一切,以致于忽略了兒子的感受。
她說道:“娘年紀大了,管不了太多事情。不管是這個家裏的誰,你和曲陽想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盧文喻聽明白了,這是放手讓他大幹的意思。
“我們終究還是太年輕,許多事情需要您給我們這些小輩拿個主意。”
曲夫人瞥了他一眼,“顧着點熠兒,他雖不是我親生的,但終究是曲陽的兄弟。”
“是,請娘放心,夫君與我都很重視弟弟妹妹。”
得了曲夫人的準話後,盧文喻便移步來見五姨娘。
五姨娘自從徐媽媽被處置後,就一直心神不安,此時見到盧文喻帶着一衆丫鬟婆子小厮過來,終于還是徹底慌了神。
五姨娘出門迎接,“大少夫人怎麽來我這裏了?”
“剛從娘那裏過來,想與五娘說些話,便過來了。”
盧文喻雖是家中長媳,但他畢竟是哥兒,讓迎荷盼菡搬了兩張椅子放在院子裏。
而院子門則故意半開着,似有不便讓外人知曉的事情,卻又能讓人從外面探到裏面的大致情況。
“五娘,請坐。”盧文喻反客為主。
五姨娘心知是福是禍都躲不過,安安穩穩地陪他坐下。
盧文喻開口說道:“我替娘管家後,還未曾了解過姨娘們,今日想跟五娘聊聊。”
“大少夫人,我們這些做姨娘的,都是半個下人,不敢勞您費心。”
“五娘說錯了,就憑你是三少爺的生母,我也當敬着。”
“大少夫人有話不妨直說。”
“那我就直言不諱了。不知五娘是哪裏的人,家裏可還有親人?”
“夫人知道的,我是個孤兒,有幸遇見老爺,被帶回了府裏,才不用每日愁着吃穿。”
“這是五娘與公爹,與曲家的緣分。”
“說句實話,這是我與熠兒的緣分。”
“五娘沒有說錯。”盧文喻耐着性子與她周旋,“三弟聰慧好學,說不定咱們曲家還能出個狀元郎。”
提到曲熠,五姨娘不由地露出一絲驕傲的笑意:“我只求他平安健康。”
曲熠一回府就聽說盧文喻去了他娘院子裏,心下好奇,便急匆匆地趕了過去。
匪石将曲熠攔在院子外面,“三少爺,大少夫人與五姨娘正有要事相談,請您稍後再來。”
“我娘只是個姨娘,平時對府裏的事情都不摻和,大嫂找她作甚?”
“請三少爺見諒,小的無可奉告。”
曲熠從院門處探頭瞧着裏面,似乎來了不少人,這聲勢讓他看得心慌。
“匪石,你今天怎麽不在我大哥身邊伺候着?”曲熠想從匪石這裏探聽點消息。
匪石說道:“今日匪席跟在大少爺跟前伺候。”
“匪石,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我娘出事了?”
“她守在後院不争不搶的,還有人害她?”
“是陳姨媽,還是四娘?”
匪石越攔,曲熠越擔心,忍不住猜測他娘是不是像別人家的小妾一樣被人迫害。
“三少爺多慮了,五姨娘安好。”
“那你為什麽不讓我進去?”
“這是大少夫人吩咐的,不許任何人進去。”
曲熠真急了,無奈之下扯開嗓子喊:“娘!大嫂!大嫂,我是曲熠!”
盧文喻氣定神閑地坐着,仿佛沒有聽到門外的聲音。
五姨娘聽着曲熠焦急的大喊,再看看盧文喻老神在在的樣子,不禁坐立難安。
“大少夫人,熠兒在外面。”
盧文喻微微眯了眯眼,“五娘,這會兒讓三弟過來,您要怎麽解釋繡房徐媽媽的事情。”
五姨娘起身跪下,“大少夫人,我承認是我貪心,通過徐媽媽昧了些錢。我願意把錢如數交出來,任由大少夫人懲罰。”
“五娘肯承認就好。然,只這一樁事嗎?”
“我不明白大少夫人的意思。”
“時辰還早,五娘可以好好回想一下。”
門外,曲熠的聲音此起彼伏,甚至吸引了府裏其他人來看熱鬧,比如四姨娘和陳姨媽。
四姨娘來到門外,也往裏探頭瞧了一眼,“匪石,裏面發生了什麽事,怎麽攔着三少爺,不讓他進去?”
“這是大少夫人的吩咐,四姨娘還是不要打聽比較好。”
四姨娘“嘁”了一聲,甩着袖子轉身離開,但沒有走遠,和陳姨媽一起不遠不近地看着。
“金枝姐,你說小五這人,平日裏不聲不響的,能犯什麽事?”
“能讓大少夫人弄出這麽大陣仗,想必不是小事。”
四姨娘壓低了聲音:“我聽說大少夫人是從主院直接來到了五妹這裏。”
“想必大少夫人先請示過大姐,不足為奇。”
“這三少爺都快急哭了,看來這事情不小。”四姨娘發揮腦洞,“小五該不會是偷漢子被發現了吧?”
“你可真能猜。”陳姨媽翻了個白眼,“若被你猜中了,以大少夫人眼裏不揉沙的性子,只怕咱府裏得翻個天。”
“這大少夫人嫁進來才小半年,崽也沒懷上一個,他可真敢。”
“有大姐縱着,大少爺寵着,他有什麽不敢的?”陳姨媽不想繼續跟四姨娘談論這個話題,轉身就走。
四姨娘跺了跺腳,想留着看熱鬧,但陳姨媽一走,她又怕自己留下來會平白地給自己添麻煩,猶豫後也走了。
匪石的餘光瞥見那兩位離開,這才放低了聲音對曲熠說:“三少爺不要擔心,等大少夫人與五姨娘說完話,您就可以進去了。”
“我娘都跪着好一會兒了。匪石哥哥,你不讓我進去也行,你告訴我娘,到底是什麽事。”
“昨日大少夫人處置了管家和管繡房的徐媽媽。”
曲熠愣了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地問:“跟我娘有關?”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