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kiss14
kiss14
将厭沒想到她會回答的如此快與篤定,不禁又愣了兩秒。原本局面一直都是将厭牢牢占據着主導者的姿态,可是這一秒,上下位颠倒,反倒是将厭被阮喃這丫頭給套住了。
小姑娘的模樣太正點了,但要真正深究對她的感情,到底是什麽,是憐愛嗎?将厭自己都說不清。
年幼失祜失母,又遭遇意外落下耳疾,本該是明珠一般的女孩子,卻硬生生是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将厭舍不得,每次面對她時最濃烈的情感都是舍不得。他想照顧她,想守着她,想讓她重新回到年幼無憂無慮的模樣,想治好她的耳朵,做夢都想。
因此面對小丫頭這一聲聲誠懇的‘謝謝和報答你’,他認真的在心尖想了片刻,并沒有回應什麽,而是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視線交彙之時,他微微一笑,他笑起來的模樣可太正點了,叫人移不開眼。
他說:“小鬼,你好好長大,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了。”
從臺球廳出來,阮喃明顯不再失落,牢牢跟在二哥哥身側,後來将厭又給她買了杯奶蓋,甜甜的奶油能治愈一切不愉快。
到家時大哥也剛好從公司裏回來,三人剛好在門口碰上。
“去哪兒了?”大哥問,鏡片下的眼底湧動着些許異色。
這幾天他們倆形影不已,關系明顯好了太多,将敘也經常聽家裏做事的阿姨說小小姐特別黏着二少爺,可這是不能的。身在鐘鳴鼎食的家族,地位越高,擁有的越多,同樣就要背負着相應的代價。
“帶她出去晃晃,這丫頭鬧騰。”将厭懶懶開口,似乎不打算多說。
話還沒說完,“阿厭。”大哥将敘開口打斷了他。
将厭的眼神突然微微向下眄,笑意漸漸退去,表情也明顯冷淡幾分。
面對兄長的魄力和施壓,他似乎有些不喜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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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的他尚且會給大哥幾分面子,但是如今他變了很多。
而将敘注意到阮喃下意識往二弟身後躲,他們的感情已然好了太多太多。
可這是不能的,他們這樣會毀了雙方。
最後,大哥冷着臉一聲不吭走進家中,阮喃從來沒見過将敘哥哥如此生氣的樣子,她有些被吓到。
今早依舊是一桌子的西式餐點。
大哥其實之前也問過阮喃喜歡吃什麽,但他和将厭不一樣,将厭會用冷峭峭的眼神還有不說實話不讓走的兇勁兒來逼阮喃說實話究竟喜歡吃什麽。
而阮喃在大哥這兒,不論問什麽她都會點頭說喜歡,有什麽就乖乖吃什麽,從不挑食也從不主動說愛吃的東西。
經過這幾天的觀察,大哥覺得她愛吃海鹽煎雞蛋,于是變着花樣讓廚房給她弄。
将厭下來晚,來餐廳那會兒他們都坐着吃了好一陣子了。
阮喃一見他來了,身板兒挺得更直了。
“将厭哥哥早。”她乖巧地打招呼。
“妹妹早。”
看着很像樣。
大哥在一旁不動聲色。
将厭手裏握着牛奶杯,吞了幾顆藍莓,當看出來阮喃吞咽的模樣有些費力時,他放下牛奶杯。
“不喜歡吃別硬撐。”他突然說。
阮喃吃東西的動作一停:“……”
“一會兒路上給你買倆包子。”将厭的眉眼和口吻均是淡淡,說着伸手取下她手裏還沒吃完的面包,并且推開擺在她面前的餐具,“不想吃就吐出來。”
大哥在一旁皺眉:“阿厭。”
将厭在幫阮喃收拾吃剩的餐具,聞言吊兒郎當地嗯了一聲。
大哥的眉頭深深擰起來了。
許是看出來些什麽,收拾完後将厭對阮喃說:“丫頭,你先出去,到車裏等。”
阮喃知道他們要講事情,随即聽話地跟着傭人阿姨先出去了。
不多時,餐廳就剩兄弟倆。
“小喃是個好孩子。”将敘看向弟弟,這句話不久前也說過,一模一樣。
因為知道自己這弟弟天性涼薄,大哥總覺得他是在逗弄年紀尚小的阮喃,可這樣是不能的,他們會毀了雙方,尤其是他這個弟弟,會讓小喃傷心。
“小喃是個好孩子,你不要去招惹她。”來自大哥的訓誡。
又來了,聽聞将厭僅僅是笑了笑,這已經是第幾回了?
他起身:“招惹?”似乎對于這個定義并不買賬,背起單肩背,脊背微微有些佝偻,走之前只意味不明地撂下句:“我是個好二哥。”
說完他就走了,頭也不回。
徒留大哥一人在原地無聲嘆氣。
再過不久将厭就要成年,成年那也就意味着距離某個日期越來越近。
近期将爺爺和二孫通了不少電話,電話那頭的将厭都說考慮好了,不更改了。
期末成績揭曉那天,阮喃回家後又把自己關進了房間。
将厭最近似乎有些忙,還時常會消失一段時間。
晚上回來,将厭敲開阮喃的房門時,阮喃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完全沒有意識到。
将厭于是又用手背扣了扣房門。
這回阮喃終于聽見了,她後知後覺,接着猛然轉過身,并且同時将雙手別到了身後,特別像是做了錯事而驚魂未定的模樣。
“手背在後面做什麽。”将厭的眼睛似鷹,他靠在門邊說。
阮喃臉一白。
下一秒将厭走了過去,眉心微皺,沖她挑眉淡淡命令道:“拿出來。”
阮喃低着頭,咬唇糾結半天。
但是受不住被他這樣盯,最後還是硬着頭皮将右手伸了出來。
将厭雙臂抱胸,下巴微擡,很有耐性地說:“另外一只。”
過了一會兒,阮喃縮回右手,又伸出左手。
将厭的耐性明顯已經有些耗盡了:“兩只手一起拿出來。”
沒成想說完,阮喃她不動。
将厭見狀眉心微皺,真是膽兒肥了,越養越嬌縱,他弓腰貼近她些,在耳邊沉聲:“我耐性一向不怎麽好,妹妹。”
他從來都是這樣,心情好了叫丫頭叫小鬼,心情不好了,就叫妹妹。
‘妹妹’二字在他唇齒間咬磨,吐露時飽含深意,似是表達不悅之情又像是在提醒他自個什麽。
顧延目不轉睛,阮喃受不住被這麽盯,猶豫完還是老老實實把兩只手都伸出來了。
被她藏在身後的是一張皺皺巴巴的試卷。
“我,我作文得了零分。”她抿唇,磕磕巴巴地說。
将厭:“?”又來。
啧,不過聽着比上回英語考試沒考好嚴重多了。
真是拿她沒轍。
将厭慵懶懶地往她書桌的桌角一靠,接着從她手裏抽過那張卷子,看她那一臉委屈的小樣兒,再看看滿登登的答題區域,給将厭整無語了。
簡單看完試卷後,他挑眉:“?”無語加倍。
“你那老師,什麽毛病。”
慶陽的教育是出了名的嚴苛,同樣老師也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
阮喃:“....”
“就你這認認真真一筆一劃寫的字兒,80分都給少了。”将厭既心疼,又沾點無語。
“老師說…我跑題了。”阮喃試圖解釋。
不過阮喃有些搞不懂,明明得零分的人是她,理應是她自己覺得難過才對,怎麽反倒是她成了安慰人的那一個。
“跑題怎麽了。”将厭笑了聲,将試卷放回桌面上,雙臂抱胸。
見她還是一臉難受,将厭有些沒轍,遂啧嘆了聲:“這就接受不了啊?上回怎麽教你的,得。”
他起身去勾她的肩膀,打算帶她去個地方。
将厭承認,這一次的打擊确實有些降維,他也不願意叫這丫頭損了自信。
這一回不是桌球廳那樣的場所,阮喃被他帶到了一家名叫Violet畫廊。
畫廊已經有多年的歷史了,位置就在帝景大廈附近,創始人是将厭的母親。
依舊是刷臉進去的,從外圍看,建築的設計感十足,漆白的牆體上面攀爬着一簇簇翠綠的藤蔓。
花體英文招牌,因為年代久遠而顯現出歷史的輪廓,越發富有藝術氣息。
當年将厭父親被迫取了這個出身世家的妻子,娶了一個從沒見過的女人,感情自然很淡,不過婚後他們二人的表面工作做的很足,就比如夫妻倆會經常一起出門去外地旅居。
阮喃不知道這些事,但她本身很喜歡美術,從前住院時隔壁床的病友就是畫家,受她熏陶,她十分熱愛畫畫,不過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個秘密。
得空她偷偷看了一眼身邊的人,這位二哥哥依舊是那副寡淡的模樣,身量高高,人群中最是顯目。
不過他雖看起來寡淡,但同樣他也是最能理解、最能懂她的苦難和訴求的人。
是她的神明。
阮喃走進畫廊,走着走着,她微微停步。
因為視線被一張藍色宮殿的巨幅畫像吸引住了,畫像足足有兩米寬,上面是一座恢弘的宮殿,建在海洋裏。
将厭見她忽然呆呆不動,笑着在身後開口。“喜歡?”
阮喃盯着畫像,連連點頭,接着迫不及待地問:“将厭哥哥,這是哪兒?”
還從未見過這樣恢弘的建築。
将厭沒有忽視她眼中的憧憬和好奇,終于不再是得了零分的頹廢,倒也不枉來這裏一趟。
将厭平時看的書多且雜,各個方面均有涉獵,能輕松應對很多事情,因此面對阮喃的困惑,他游刃有餘。
“這是一座古老的大陸,也是一座王國。”就比如現在。
“王國?”阮喃不禁又看了許久,心頭滿是震撼。
“是。”将厭笑,“創建這座王國的,是海神波塞冬。”
“波...波塞冬。”阮喃認真地聽,緊接着重複。
将厭點頭:“沒錯。”絲毫不吝啬對她跟讀的認可。
“畫中的王國名叫亞特蘭蒂斯。”
他侃侃而來,阮喃聽得屏氣凝神。
介紹完,阮喃回頭繼續細看畫像,被藍色海水包裹的王國,許許多多漂亮的小魚,原來這個地方,叫做亞特蘭蒂斯。
好漂亮。
這是阮喃的第一個念頭。
“波塞冬似乎是一個很厲害的人。”看完,她擡頭主動說。
“厲害?”将厭不置可否,只悶笑一聲說:“波塞冬身為海神,卻夥同兄弟造反弑父。”
弑父……阮喃一愣,覺得震撼莫名。
将厭雖然唇邊染笑,但語氣卻十分平直,他沒什麽情緒的評價完後微微停頓,後又繼續說:“他不僅弑父,而且也是一個濫情且濫....”
後面那個‘交’字他沒說出口,将厭及時打住。
他想着總不至于教壞面前的丫頭,于是清了清嗓子,改口道:“他是一個有着多個伴侶的對愛情不忠誠的人,感情泛濫,和其他奧林匹克神一樣。”
說到這,将厭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潔癖感到無法接受。
阮喃聽聞後同樣有些不贊同,感情就該從一而終,決不能泛濫多個。
沉默片刻,将厭見她依舊一瞬不瞬盯着壁畫,似乎很憧憬的模樣。
“想去?”他突然問道,眼底的玩味勁突顯。
阮喃很喜歡這個宮殿,連考慮都沒考慮直接回:“想去。”
但是将厭卻面對着她一點點地沉下了臉色,他說着說着,又挨近她,一點點低頭,二人的臉越逼越近,阮喃不由得吓得身體朝後傾。
想去?真是純的離譜,也撓心的要命。
将厭笑。
下一秒,他在阮喃呆呆的瞳孔中清晰地看見了自己的倒影,接着聽見他語帶蠱惑,一字一頓地繼續說:
“然而,根據瑪雅歷法的預言傳說,地球人類所生存的世界共有五次毀滅和重生周期,每一周期即所謂的太陽紀。預言認為,在每一紀結束時,地球人類所生存的世界都會上演一出驚、心、動、魄、的、毀滅悲劇。”
他面帶無底的笑意,睨着她,說到悲劇二字時,眼底的興味最為濃。
阮喃呆呆的,忘記了呼氣。
将厭說完後,緩緩站直,不再近距離逼近她而是扭頭看向畫像,語帶玩味和憐憫又繼續說:“很不幸,它恰好就正處于太陽紀的重生周期裏。所以,這座城邦,早已沉沒于海底,也就是說,它已經被毀滅并且不複存在了,聽明白了嗎?小鬼。”
阮喃一愣,也立馬去看畫像,她無法想象這樣漂亮恢宏的宮殿居然已經不在了。
“那現在,知道了這些,你還想去?”
将厭挑眉,語帶蠱惑,不知道為什麽依舊隐隐期待着她下面的回答。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沒想到那丫頭依然一口堅決篤定地說:“想去。”
想去。
她堅決且篤定的模樣令将厭失了神。
縱使這裏已經深深地被埋入了海底,我依然想去。
眼眸中像是有星辰,明亮又秀澈,她倒是有惑人的資本,将厭眼神稍暗。
一番勾惹,将厭眼底幽微,收斂好情緒後,視線又從她面前移開,再度恢複成原先散漫無謂的态度。
目光最終還是落到面前巨大的工藝畫像上。
冷藍色的海水,恢弘宮殿,離散的人群。
他眯起眼,這些一如我不可言說的情感,都被深深地掩蓋,埋葬掉了,無法重見天日。
從畫廊出來,将厭給她買了一塊精致仿真的小熊慕斯蛋糕。因為他注意到那丫頭的視線在玻璃櫃上停留了幾秒。
阮喃走累了,将厭就陪她坐在路邊的臺階上。
吃着香甜冰糯的慕斯,“将厭哥哥,你會不會覺得孤單?”她突然就這樣問了出來,沒頭沒尾,将厭的心跳驀然頓了半拍。
本以為她會開口說自己得了零分這會兒已經不難過了,沒想到卻是這樣的話題。
不等将厭回應,她又兀自跟道:“嗯,我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種感覺是不是孤單?”
“但是因為有你,我又覺得,或許那不是孤單,而是一種失落。”“因為你來了,你讓我變得不再孤單。”
阮喃突然開口說了一大堆的話。
她敘述得淩亂不堪,但是依然能從她真誠的話語中感受出她的認真。
像是,在告白。
臉紅撲撲的。
可是将厭卻在她的話語中,漸漸收斂起唇邊勾起的弧度,他似乎隐約在克制着什麽。
有些情感囿于唇齒,見不得天日。
面對小丫頭的赤誠言語,短暫的怔然,接着他視線朝前:“是嗎?”
他淡淡開口,如此近距離地看着她,眼底并沒有什麽觸動。
那樣一大段真誠的話語在他聽來,只僅僅濃縮成簡單的兩個字:是嗎。
阮喃原本雀躍的心也随着他的表情而有些懸浮不定起來。
他總是這樣,若即若離,令人捉摸不透,上一秒還溫柔得叫人忍不住親近,可下一秒就仿佛是檐下的雨,冰冷又疏離。
阮喃招惹不起,她是一個只要對方有任意一點點退卻心思流露,她都會勇敢不起來的膽小鬼。
而這麽不幸,這個對方又是将厭這樣的存在。
阮喃忽然覺得很失落很無助,手裏捧着慕斯蛋糕,她腦袋垂了下去,恹恹的,像一只無助的小兔。
下一秒,她聽見身旁傳來遠去的腳步聲,将厭哥哥他要走了嗎?阮喃的心更是一陣懸浮,可緊接着腳步聲又折返。
“小鬼,擡頭。”
阮喃頓時昂起腦袋。
将厭回來時手裏多了一個透明的塑料袋,裏面是一個圓形的小盆,還有一個木頭。
“将厭哥哥,這是什麽?”阮喃不解地從他手裏接過這個小小的圓木。
“Luckywood,幸運木。”将厭說。
他身量極高,眉眼俊俏,颔首間,僅僅是一個斂眉的動作都能叫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
說罷,将厭彎腰,伸手在阮喃的額頭輕點一下:“你不是問我孤不孤單嗎,等種活了,我就告訴你答案。”
從畫廊出來,得了零分的事阮喃已經不失落了,記好不記懷的性子,失落也煙消雲散,現在她滿心滿眼都是懷裏的小木頭。
出畫廊前将厭告訴她,像跑題這種主觀定義的錯誤沒必要糾結,就好比畫像中的諸多人物,他們的好壞善惡,是非黑白都是由人定的,可以喜歡也可以不喜歡。
在老師眼中0分的作文,不過是被既定的題目框柱了,如果單獨拿出來看,她其實寫的很好,
并且究竟是什麽奇葩老師,就算跑了題,那麽好看的字兒居然直接給零分,将厭十分無語。
阮喃最後小聲地表達她已經不難過了,确實是她自己沒有好好審題,下次不會了。
将厭聽聞笑着搖了搖頭,伸手輕戳她額頭時,說她就是太乖,太乖的話以後會吃虧。
吃虧……阮喃倒不這麽希望。
不過意外的是,隔天阮喃居然被批改作文的老師給找了,帶着好奇的心去到辦公室,沒想到老師向她委婉表達了自己的過失,打零分确實有些太絕對,最後還抱了一下她。
阮喃很驚訝,但是她早就已經從失落中釋然了,而教會她灑脫和釋然的那個人,是将厭。
用來浸泡木根的瓷盆拿在手裏沉甸甸的,但是凹度很淺,裏面的水位不能超過一厘米。圓柱形的木頭就養在裏面,每天都要曬夠充足的太陽光。
自從那天過後,阮喃将小木頭當成了命根子,每天除了讀書就是悉心照料它,無比期盼着它能成活,生出花葉子來。
傭人媽子們經常能見到她們這位異姓小小姐坐在窗臺前,一坐就是一下午,一邊照看小木頭手裏還一邊拿着本單詞書,模樣精巧得像畫像。
因為她過于專注,媽子們見了還會相互打趣說小小姐是個長情專一的性子,一旦鐘情執着于什麽事物,就再也移不開眼了。
這天她們從阮喃卧室裏打掃完出來,又聊起這件事,将厭恰好經過。
“二爺午好。”
媽子們立馬集體躬身,家裏的傭人都是年歲稍大的,都在将家做事了許多年,自從阮喃搬進這兒,她們從某種程度上給了阮喃另一種方面母愛缺失的情感慰藉和彌補。
阮喃起初剛來的時候特別容易哭,大哥有時候工作很忙并不能時時照顧到,而将厭呢,阮喃一見他就躲,更別提親近了。因此從前日常很多時候都是傭人媽子們在照顧安撫她。
又因為阮喃心思純正,乖軟無邪,接觸過的人沒有一個人不喜歡,加之得知她從前的遺憾遭遇後,媽子們就更加憐愛她了,不遺餘力地寵護。
聽聞她們似乎在聊阮喃,“那丫頭怎麽了?”将厭停步,驀然發問。
鄒媽本就說到興頭上,見二爺問,越發打開了話匣:“小小姐可乖,沒有什麽事情,就是不知道從哪兒得了個小木頭,成天放在眼前,就連睡覺都要盯着,離不開手。每天除了用功讀書就是照顧它,回回我進屋都能見她盯着那個木頭,這不我們剛才進屋去打掃,她又像是小僧入定的看,着了迷了,叫她都沒反應,最後扭頭發現我們進去打掃,還一臉呆萌地問我們怎麽來了,可乖可逗。”
字裏行間,輕易就能聯想出當時發生的情景,将厭默然聽着,無聲微勾起唇角,姿态也越發慵懶起來,似乎有長久聽她們閑聊的動機在。
不過只要一說起阮喃,家裏的媽子們就像是有無窮盡的話語。
鄒媽說完翟媽繼續:“對了你們有沒有發現,小小姐明顯和剛來時那會兒不一樣了,那會兒可勁會哭,現在長大了,性子穩了,也更成熟了。”
這話說完又引得不少附和聲。
這時将厭垂眸低笑一聲,難得接了話:“她倒也是識時務了。”調侃的意思分外明顯。
識時務者為俊傑——
昨兒才聽她在回家的路上說的,阮喃她班裏有個男同學名字正好叫俊傑,她因為這句話和這個名字興致勃勃地說了一路,将厭那會兒沒怎麽吭聲,只是在她停下來換氣的當口淡淡撂下句,要不給你改個名兒,叫阮識務。
那丫頭瞬間不吭聲了。
回到今次,将厭不過是照用典故。
不過媽子們雖然一直都在說阮喃變化極大,但是她們發覺其實不知不覺間二爺也變了。
從前他們這二爺總是獨來獨往的,模樣冷冷淡淡,孤峭不已,萬事萬物都像是雲煙一般入不了眼,說好聽是灑脫無羁絆,說難聽點就是注孤生。可是現在他變了,會主動關心下人,會和顏悅色,也會照顧人,對妹妹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寵溺勁,也越發變得有人情味了。
并且她們還記得從前二爺還會時常佩戴一條墜着十字架的銀鏈子,可自從家裏多了阮喃這丫頭之後,她們就嫌少見二爺再戴了,甚至可以說是再也沒見他戴過了。
将厭又聽她們誇一會兒那丫頭。
鄒媽她們一說起阮喃就停不下來,說了一陣子忽然意識到二爺來會不會有什麽事情要說。
一瞬間職業操守之心短暫占上風:“二爺您是打算找小小姐嗎?我可以去幫您叫。”
将厭剛想說不用,突然。
“姆姆!姆姆!”
這時阮喃小跑着從卧室裏沖了出來,她手裏還捧着水養的小原木。
回家這麽久了,身上慶陽的校供還沒換下來,頭發也有些淩亂開。
她突然跑出來,見到她時,将厭的喉結上下滾落,接着不動聲色地微微別開眼,刻意掩飾掉那一點名為驚豔的情緒。
她确實和以前變得不一樣了,可以說是大變樣了。
這丫頭剛來時是一頭烏黑的中短發,那天将厭記得尤為清楚,她頭發的長度堪堪和下巴尖尖往下一點齊平。
那會兒她戴着突兀落後的助聽器,布鞋布裙,肩頭挎着一枚奶油白的卷毛熊熊包,乖巧不已地坐在紫檀木的沙發裏,頭顱四十五度微揚,正乖乖巧巧地聽着長輩說話,像個洋娃娃,軟的不行。
一晃大半年過去,她的頭發如今已經長了很多,上面還松松系着櫻桃裝飾的發圈。
個頭确實是高了很多,不過模樣麽,倒是沒怎麽變,依舊軟的不行,将厭暗暗定義。
阮喃沖出來時突然看見将厭也在,她愣了一秒,接着。
“怎麽了怎麽了,祖宗你慢點兒跑。”鄒媽見她穿着拖鞋,生怕她摔了。
阮喃的注意力又被鄒媽吸引過去,并且她的心思全都在瓷盆裏的圓木上,一時間也顧不得将厭在邊上了。
她對着鄒媽一衆人焦急開口:“姆姆,它,它怎麽這裏變皺了——”
阮喃急的要哭了,說着她指向木頭的左下角,那裏明顯有一塊青黑起皺的部位。
因為她十分無措和焦急,媽子們也絲毫不敢怠慢和忽視。
“哦喲,快讓姆姆看看。”媽子們趕緊上去瞧。
不過她們急歸急,橫豎也不懂這些植物的生長知識。
将厭在一旁好整以暇,懶懶倚在二樓的欄杆處,他身姿挺拔、氣質頹卻不廢,頗為閑适玩味地欣賞那丫頭一臉的心焦。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七嘴八舌也說不出半點兒名堂。
“要不,要不我們去找李伯瞧瞧?”終于,有個人說了句有效的準話。
接下來紛紛:“快快,老李是個懂行兒。”
李伯是家裏的園丁阿伯。
阮喃一聽:“!”頓時像是打了雞血。
見狀,将厭又笑,唇角勾起的弧度越發明顯,見阮喃要跟着跑。
“丫頭。”将厭突然出聲叫住了她。
阮喃的腳步應聲而停,像是按下了休止符,她忽然意識到二哥哥還在,瞬間神魂歸位,老老實實地站站好。
“嗯,将厭哥哥你快說——”從前阮喃被他叫住總是認真不已地聽将厭說要說的話,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她的語氣明顯多了幾分焦急。
真就是沒心肝,木頭比不得他重要,将厭挑眉,不過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叫住她,将厭背靠着欄杆,叫完他有些語塞。
沉默片刻,最後在阮喃焦急的視線中,“去吧。”他什麽都不說又讓她離開了。
阮喃:“.....”有些莫名。
她還想再說什麽,但是無從起頭。
并且姆姆們還在等她,阮喃也顧不得了,簡單同将厭道別就立馬扭頭跟上姆姆們的腳步。
将厭還站在原地,目光深深淺淺的落在她的背影上。
剛才聽媽子們說着丫頭長高了,因為天天見面,将厭倒沒什麽很鮮明直觀的感覺,此刻順着她下樓的身影看,确實高了不少。
花到了花期,大概就是這麽個形容。
将厭一直盯着她出了大門,才擡腿離開。
稍晚一點兒,阮喃偷偷敲開了将厭的卧室門。
“将厭哥哥,你有空嗎..?”
她像只貓,偷腥的。
将厭正背靠在椅子裏,聽見動靜放下手裏的筆,筆下是一份空白的紙張,上面依稀有‘遺’的字樣,但是無法分辨。
轉過身和阮喃臉對臉,眼眸微擡:“有事兒?”
“将厭哥哥,我能進來麽?”她還杵在門邊,半截身子露在視線裏。
纖細的身軀,嬌柔的。
給他乖得沒脾氣了,将厭笑着點頭。
阮喃進來後一臉認真地對他說,“将厭哥哥,你不要害怕,不要擔心。”
将厭眉頭一挑:“?”
他越發慵懶起來。
阮喃繼續說,“小木頭很健康的,它有一個地方變黑變皺,只是因為它在長大。”
“是嗎。”将厭眼底湧動着百轉千回的紛雜思緒。
“嗯!”阮喃聽阿伯說了很多木頭生長的經驗。
許是她鄭重其事的模樣太深刻,将厭忽然心一動,伸手将她勾近些。
“擔心我?”他語氣缱绻,又垂下眼。
她怎麽知道,他在害怕,他在擔心。
阮喃被他勾的地方是校供的胸口蝴蝶結,一瞬間,衣衫摩擦,她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将厭的指節修長骨感,阮喃被他勾近後,他還意猶未盡地繞着蝴蝶結的下擺打旋。
阮喃越發覺得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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