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劇組試鏡

劇組試鏡

合同敲定,馬上就是開機儀式。

在那之前,宮笑塵抽時間去劇組看了看。

雖然有宮笑塵這尊大佛在,劇組最不用發愁的就是錢,但導演有自己的堅持,希望能把錢用在刀刃上,因此沒有像其他大制作的劇組那樣豪爽地包下五星級酒店作為臨時駐地,而是把選角試鏡的地點定在了自己的公司。

那是一座略顯破敗的寫字樓,平時連推銷辦公用品的銷售都不屑于上門,最近一段時間卻因為劇組在此選角而吸引了不少媒體和粉絲的目光。

每每有車經過,特別是那種包得密不透風的保姆車,連日蹲守的人們都會聞風而動,一湧而上,不管是誰,先拍了再說。

因為已經定了顏星耀作為主演,大家都想知道,與之搭檔的角色會花落誰家。

但凡有人來試鏡,不管新人老人,一定會成為當天的新聞頭條。

孫微言猜到會有這種情況,宮笑塵和那些藝人不一樣,不需要用這樣刻意的方式維持熱度,而且宮笑塵最讨厭被人打擾,所以孫微言沒讓司機走正門,而是把車開到了地下車庫。

制片人、導演、選角副導演親自過來迎接,一行人一邊走一邊介紹劇組的工作進度。

孫微言不是故意落在最後的。

本就不寬的走廊被成排的衣架占了一半,上面挂滿了各式各樣的戲服。工作人員來來往往,每個人都巴不得用跑的。

孫微言這裏讓一下,那裏讓一下,不一會兒就落下了。

好不容易寬敞一點,又遇到演員在排隊。

其中不乏有上了年紀的人,大家拿着簡歷,口中念念有詞,相互之間沒有談笑,只有顯而易見的緊張。

看到他們,孫微言像被什麽東西絆住似的,徹底停了下來。

Advertisement

如此相似的情景,仿佛将孫微言帶回到兩個月前,那時的他也是去劇組試鏡。

回憶如潮水一般不受控制,孫微言下意識想逃,一聲“快去換衣服”驟然響起,與藏在記憶深處的聲音激烈共鳴。

孫微言渾身一凜,過電般的感覺從頭頂竄到腳底,連脊背也一陣麻痹。

他好像提線木偶般被那道聲音拽着回頭,道歉的話就在嘴邊,直到有人搶先一步出了聲,是個女孩子:“好的,我馬上。”

服裝師不依不饒:“小心點,很貴的……”

聲音漸行漸遠,隐沒在另一波火急火燎的叫喊裏,孫微言卻久久沒能回神。

“說你呢!”工作人員指着孫微言大吼,“你聾了?懂不懂規矩?後面排隊去!”

工作人員看孫微言形象好,誤以為他是來試鏡的演員。

他平常負責收演員資料,總是被演員們巴結,頤指氣使慣了,對着孫微言破口大罵。

孫微言習以為常,沒那麽計較:“我……”

“你什麽你?還要狡辯?再跟我逼逼賴賴,我讓你這個圈子待不下去!滾到後面去!”

排隊的演員們一起看了過來,大家大氣都不敢出,原本忙忙碌碌的人們也不忙了,都在往這邊張望。

孫微言不想把事情鬧大,他只想悄悄溜走,偏偏有人大喊他的名字。

“孫微言。”那一聲好像魚鈎,把孫微言的視線釣了過來。

其他人也順着聲音往那邊瞧,但他們都不是那人的目标,已經走遠的宮笑塵回來了,他向孫微言招手,說:“過來。”

宮笑塵大概有事找他,問:“我的手機在你那兒嗎?”

“沒有。”孫微言回答,“下車的時候給您了。”

宮笑塵後知後覺:“那是我記錯了,走吧。”

他停在原地不動,仿佛在等什麽。

先前辱罵過孫微言的工作人員知道自己搞錯了,趕忙過來道歉:“宮先生,對不起。”

宮笑塵看也沒看他一眼,他伸出手把孫微言身上被擠出的褶皺撫平,不鹹不淡地說:“你又沒有對不起我。”

工作人員趕忙對孫微言道歉:“對不起,我以為是來試鏡的。”

一句話輕飄飄地揭過去,那人開始向宮笑塵訴苦:“您是不知道,這幫人就是欠罵,一不罵就亂糟糟的,我們……”

“是嗎?”宮笑塵體貼道,“那你辛苦了。”

那人嘿嘿一笑,眼中露着狡黠的光。

宮笑塵轉身,對制片人說:“既然這麽辛苦,就讓他休息吧。”

制片人答應一聲,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其他人噤若寒蟬,各個腳底抹油,去忙自己的事了。

只有孫微言無比羨慕。

休息?真好啊,我也想休息。

後來的一段路,宮笑塵再沒讓孫微言離開半步,孫微言落下,他就等,孫微言看牆上的照片,他就和他一起看。

那是每個角色的備選演員,除了顏星耀的角色,每一個都密密麻麻地跟着一串,這是孫微言見所未見的,仿佛大半個演藝圈都來了。

導演的工作室在走廊盡頭,裏面一半空着,是演員的試戲區,另一半放着桌子,上面堆滿了劇本、演員資料、零食、泡面之類的東西。

聽說“金主”來了,試戲的演員格外賣力,動作、表情、臺詞……每一個都十分有戲,結果被導演評價為“太過了”。

演員很珍惜這次機會,一遍又一遍地鞠躬:“對不起,導演,我能不能再來一遍。”

“好。”導演欣然應允。

幾個人讀劇本、看回放,讨論人物應該有的情緒,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場景,卻讓孫微言不勝唏噓。

視線漸漸變得模糊,孫微言不得不用袖口擦了擦。

衣料摩擦的細微聲響引起了宮笑塵的注意。他回過頭,将孫微言紅着眼睛的模樣收入眼底。

老實說,孫微言會這樣,宮笑塵并不覺得意外。

今天……準确地說,是來到劇組後,孫微言的狀态就不太對。

作為老板,宮笑塵理所應當要為他的小助理排憂解難。

“怎麽了?”宮笑塵問。

孫微言搖頭,不認為有說出來的必要。

宮笑塵用手指敲着膝頭,若有所思:“闖禍了?太累了沒睡好?還是……有什麽不舒服?”

一向惜字如金的宮笑塵說了很多,幾乎把能想到的可能都想了,說到“不舒服”時還順勢擡手,摸了摸孫微言的額頭。

才剛剛碰到,孫微言就躲開了,宮笑塵的手掌落了空,心也跟着停了一拍。

一貫的強勢沒了支點,宮笑塵悻悻收手。

氣氛有點尴尬,孫微言解釋道:“我沒事,我就是……”

他好像不知道怎麽開口,許久後慘然一笑,用故作輕松的語氣說:“我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宮笑塵點頭,收回的手橫在胸前,恰好落在心髒的位置。

那裏怪怪的,像丢了什麽東西,連聲音也變得失魂落魄:“差點忘了,你也是學表演的。”

“是。”孫微言似嘆非嘆。

表演,這兩個字遙遠得好像是上輩子的事。

他還記得穿書那天,他去寫字樓試鏡。

孫微言按照導演的指示演了一段戲,戲沒什麽難度,就是霸道總裁用“三分譏笑,三分涼薄,四分漫不經心”的語氣說:“一分鐘,我要知道這個人的全部信息”。

也許是因為服裝造型的加持,孫微言很快進入狀态。

現場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凝結在他身上。

孫微言一點都不怯場,這是他夢寐以求的機會,一定要全力以赴。

他自認為演得不錯,從表情到臺詞都拿捏得相當到位,只是當導演喊“停”時,孫微言還有些意猶未盡。

他很想和導演說,要不要再來一次,他可以換一種演法,也許效果會更好。

然而導演從監視器前站了起來,與此同時,攝像師、燈光師、收音師還有化妝師,所有人像被充滿氣的氣球,在瀕臨爆破的邊緣苦苦掙紮許久後,終于“砰”地一聲,不可抑制地爆發出來。

大家扔下東西,抱着肚子大笑。

有人笑得跌在地上,有人笑得拼命捶牆,還有人一邊笑一邊指着孫微言,用異常直白的措辭誇贊他:“你真是個人才。”

導演也豎起大拇指,連說了幾個“沒想到”。

“導演,我……”孫微言還記得剛才的戲,可惜導演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至于導演說了什麽,孫微言已經記不清了,他只記得大家還在笑,他也只能賠着笑。

後來,孫微言用很小的聲音對導演說,他想看一下回放。

這是他的習慣。

孫微言每演完一部戲,都會從頭到尾看一遍,有自己的片段還會反複觀看。

如果在拍攝現場,他會拜托朋友用手機把自己的表演拍下來,孫微言相信,這是一個及時發現自己不足的好方法。

他按捺着內心的悸動,眼巴巴地看着導演。如果導演答應的話,這将是他第一次在監視器上看回放。

然而不等導演回話,先前好不容易平息的笑聲再次兜頭而下,所有人都在笑,密不透風的笑聲像潮水似的潑了他一臉,又澆了他一身,還拼了命地往骨頭縫裏鑽。

“回放?哈哈哈……”

在此起彼伏的笑聲中,孫微言終于意識到自己是多麽愚蠢。

攝像師告訴他,沒有回放,因為他根本沒開攝像機。

原來今天根本不是試鏡,只是一個整蠱節目,大家都知道是在演戲,只有孫微言當了真。

導演特別滿意:“策劃非說你不會上當,一個沒名字的龍套,有點自知之明的都不會相信自己會是主演,我說那可不一定,就是有人這麽二,你還真沒讓我失望,這期節目肯定爆!”

他讓工作人員給孫微言加錢,雖然原話是:“給這個誰多拿二百。”

導演并沒有記住他的名字。

攝像師也說:“當了這麽多年攝像,我也當了一回演員,哈哈哈,看來演戲也沒什麽難的嘛……”

孫微言一個勁地誇贊:“是是是,您演技真好,我完全沒有看出來。”

最後,導演握着孫微言的手,說:“有機會再合作。”

孫微言一下子變得受寵若驚,他明知道也許不會有那麽一天,還是感激涕零地對導演說:“謝謝導演,我……”

他想說他不只能演霸總,助理也可以,服裝師催着他去換衣服。

後來……

洗手間裏,孫微言不斷把水澆在臉上,好像這樣就不會有哭泣的痕跡。

按照計劃,宮笑塵應該和劇組的工作人員一起吃個飯的,但宮笑塵沒等到中午,提前走了,理由是“小朋友不舒服”。

看着大家心照不宣的笑,孫微言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麽。

難道自己去了一趟洗手間,宮笑塵就有孩子了?

不然怎麽會有小朋友?

然而直到睡覺前,孫微言看着鏡子裏滿嘴牙膏沫的自己,還是沒想明白,小朋友到底是誰?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