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林星河的如意算盤果真打空了。接下這個訊號的并不是風拂雲,而是林元空。林元空說了,回到浮屠界什麽毛病都能治好,不能生育算什麽,老老實實等着結婚,否則把他腿打斷。
一大一小互相幹瞪眼,段君屹便沒忍住,幸災樂禍地笑出聲來。
林星河郁悶至極,麻溜地開始收拾東西,說:“我的位置暴露了,分分鐘要被抓回去。屹仔你也別出門了,跟我跑路!”
段君屹說:“神樹種子不要了?”
林星河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先跑再說。”
段君屹卻不慌不忙地奪下他手裏的東西,把他按回床上掖好被子,“先別急,聽我說。其實你想要神樹種子,完全可以請你的未婚夫幫忙。潔源歸屬北疆,只要他肯說一句,蕨王就算舍不得拿出全部,也能拿出夠你試驗的數量來。”
林星河說:“那怎麽行,那我成什麽了,也太沒臉了。你要是在琢磨這個,還不如早點收拾行李跟我跑路。”
段君屹輕笑,“好,不琢磨這個,也不用跑路。在北疆浮屠界,勳爵貴族要結親都會找一位姓齊的長壽老者做媒,圖個福壽百年的吉意。去你南疆說親的使者是不是他?”
林星河點頭,“應該是,怎麽了?”
段君屹說:“他的曾孫就是北疆靈主的侍衛長齊修。我跟齊修還算相熟,可以說得上話。這件事就交給我,我會請齊修跟他太爺爺說情,去你父親那裏幫你拿下這個機會,你只管好好研究怎麽種小樹苗就是了。”
林星河頓時又驚又喜,“雖然繞了好大一圈,但是你真能辦到?你有這麽大的面子?”
段君屹揚起一邊眉尾,“應該吧。”
但實際上,段君屹沒有打算繞這麽大一個圈,他離開房間後準備呼叫關爾卿,途徑一座種滿郁李的園子時卻聽見了賴醫生和上官司朔的交談聲。看看時間,駐足聽了一會兒。
賴醫生說:“二少爺,已經停止給曼陀羅喂藥了,兩三個小時之後就能恢複狀态。”
上官司朔嗯了一聲,“先叫他待命。現在林星河不能生養了,只要他的醫療檔案傳到北疆浮屠界,段哥哥提出退婚,大家就能相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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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醫生說:“可這也不保險,要是弄到了九死還魂草,這種程度的損傷還是可以修複的。”
上官司朔意外地笑了起來,“那敢情好啊,叫林元空折騰去吧,看看還魂草一族會不會賣這個情面給他。”
賴醫生說:“現在這氣候,還魂草苗株的産量的确稀少,聽說連繁育後代都越來越難了,新出靈的一批全是雄體。但威壓之下總有生機,我擔心林元空濫用職權逼迫他們拿藥。”
上官司朔說:“那不正好?東西都是越少越珍貴,他們正恨當權者無能呢,怎麽可能願意獻藥。得不到苗株,林元空就得使些見不得光的手段,這要是捅出去了……哈哈!”
賴醫生也跟着賊笑,又不大放心,問道:“可萬一他不去求藥呢?”
上官司朔說:“他會去的。”
上官司朔沒有解釋,卻折斷了一枝郁李,“你看這枝條長得好好的,我那個傻哥哥偏偏要把它折下來,是不是很讨厭?”
賴醫生說:“少爺,這不是您剛剛自己折斷的嗎?”忽然茅塞頓開,“啊,我懂了!要是林元空不去,咱就搭把手,反正大家都會認為是姓林的幹的。”
“嗯。今夜就把曼陀羅放出去,多帶幾個靈奴,把寶昌藥庫裏所有還魂草都搶了。林元空那邊我會想辦法送去消息,等他們的車駕到了,藥也沒了,是誰幹的一目了然。”
“二少英明!那麽最遲後天,咱就能見到南疆的新聞了。哈哈哈!”
……
段君屹離開了郁李園。
從前只知道上官司朔和林星河是對塑料兄弟,相較之下前者還稍微仁義些,沒想到恰恰相反,前者陰狠到這種地步,後者卻變得傻乎乎。
接通關爾卿的訊號,段君屹讓她确認九死還魂草是不是能治愈寒傷,幾分鐘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但關爾卿說,還魂草一族不單是藥商世家,他們的駐紮地寶昌還是南疆十幾年之前才收複的一個直轄區,政治方面比較敏感,北疆不好沾手。
段君屹說:“取藥的事我會交給上官家來做,你先把林星河跟我在一起的消息通知給齊老太爺,請他告知林父,林和我相處融洽,婚禮可以如期舉行。如果收到關于林需要還魂草治病的匿名信息,不要理會,也不要來地界,這邊有我。”
關爾卿略有猶豫,“這樣似乎不太妥當。”
段君屹說:“的确,畢竟他還不知道我的身份,擅自這麽做不夠尊重他。但此事關系到南疆的安定,他作為南疆少主也該有所犧牲。”
關爾卿說:“不,屬下的意思是,一旦傳出這樣的消息,往後您再想離婚就難了,會被民間胡亂猜疑和诟病的。”
段君屹卻反問:“我為什麽要離婚?”
關爾卿愣了一下,“您沒打算等林星河誕下小神樹之後就離婚?您真準備跟他過一輩子?”
段君屹說:“關少将,你主子在你眼裏竟然是一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
關爾卿說:“屬下不敢。那如果查出超級聚靈珠的事和林星河有關,您會怎麽做?”
段君屹頓了一頓,說:“該怎麽做就怎麽做,你下次要稱呼他為林少主,誰教你這麽沒禮貌的?”
關爾卿:“……是,屬下明白了。”
結束通訊,段君屹憑着兩三年前的印象找到了上官家的禁閉室。雙層防盜門外一左一右站着兩個衛兵,要闖進去得費一番功夫,且不太好收場。
當然,也有更簡單的法子。
不多會兒,兩名衛兵瞧見了一個十來歲模樣的小娃娃,卷着袖子和褲腿兒,拿着根木棍當馬鞭,一邊抽打地面一邊蹦蹦跳跳地跑來了。
左衛:“誰家小孩兒?到別處玩去!”
右衛:“隊長,這是南疆少主帶來的。”
小娃娃:“我是來找上官司麒的,講好了下午一起玩的,我都等他半天了,他不守信用!”
左衛:“大少爺在關禁閉,你回去吧。”
小娃娃:“我不回!先前我都聽見了,上官老爺叫天黑之前把他放出來呢,現在已經要天黑了,你們為什麽還不放?”
左衛:“我們沒收到通知,趕緊走!”
小娃娃不高興了,撅着小嘴說:“那好吧,我的撥浪鼓在他身上,你幫我要回來我就走。”
右衛是個喜歡小孩的,禁不住心軟,跟左衛說:“隊長,給他拿一下吧,反正也不耽誤什麽工夫。”
左衛猶豫了一瞬,“那我進去,你看好他。”
左衛開門進屋,片刻之後果然拿了個撥浪鼓出來,交給了小娃娃,“喏,趕緊走吧。”
“好嘞!”小娃娃興高采烈地玩起了撥浪鼓,咚咚咚咚敲個沒完,然而剛走出幾步又轉了回來,“玩膩了,不好玩。我的跳跳蛙也在他那裏,你幫我拿去換跳跳蛙行不行?”
左衛不理會,小娃娃卻嘴巴一扁就要哭,賴在地上不肯走。右衛見狀趕緊從他手裏接了撥浪鼓,遞給左衛說:“隊長再辛苦一次,給孩子換一個吧,總這麽哭怪可憐的。”
左衛不勝其煩,皺着臉說:“最後一次了啊,再磨磨叽叽我就要打小孩了,南疆少主親自過來也不好使。”
于是再次開門,用撥浪鼓換了跳跳蛙。
然而小娃娃又只玩了幾下就不感興趣了,舉着跳跳蛙說:“還是撥浪鼓好玩,我想要撥浪鼓,給我換撥浪鼓!”
左衛深吸一口氣,“你存心找茬?!”
小娃娃:“嗚哇——”
“欸?欸?別哭,不準哭,再哭我真打你了啊!”
“嗚哇——嗚哇——”
“隊長,給他拿一下吧,這要真把南疆少主招來了可就麻煩了。要不然你把兩個都拿給他,他想玩哪個玩哪個。”
“啧,你當我願意一趟趟跑嗎?裏面那個大少爺也要玩,能換一個出來就不錯了!”
“嗚哇——我要和上官司麒一起玩,我要和上官司麒一起玩!”
“這個肯定不行,別得寸進尺啊你!”
“上官司麒,上官司麒,出來,出來!”
“你住嘴,別嚷,說了不行就是不行!”
五分鐘後,小娃娃出現在了禁閉室裏。
撥浪鼓被扔在地上,上官司麒正在用便攜軍刀刻一塊木牌,木牌上的四個大字差不多要完工了:上官司朔。
段君屹撿起撥浪鼓,表情又恢複了漠然,“你幹什麽?”
上官司麒不說話,把木牌立在牆根兒,開始用軍刀抛射。
段君屹說:“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害林,現在告訴我當時的情況,上官司朔真的說了那個湯藥不可以拿給他喝?”
上官司麒滞住,點了點頭。
段君屹說:“你把他的原話複述出來,不要添油加醋,我需要親自聽一聽。”
別說添油加醋,能複述出個大概都算上官司麒有本事。磕磕絆絆十幾分鐘,算是勉強完成了這個艱巨的任務,段君屹也終于弄清了事情的始末。
“你中了他的激将法,”段君屹說,“不過現在有個彌補的機會給你,想不想把握?”
上官司麒的眼睛亮了,用力點頭。
他等着小娃娃給他細說,卻見小娃娃愣怔怔地立在原地,像塊木頭似的沒反應。他等得着急,催促道:“機會,說呀!”
就是這麽一喊,小娃娃忽然又回過神來,扶着桌角晃了一晃。他問小娃娃怎麽了,小娃娃沒吭聲,卻把右手袖管掀了起來看了一眼,對着手腕上的一圈瘀斑皺了皺眉。
上官司麒天生好奇心重,越是不告訴他的他越想知道,便也不管什麽機會不機會了,不依不饒地追着問那是什麽。
段君屹被問煩了,只得敷衍幾句:“精神力不濟,顧前不顧後,埋在皮下的毒素擴散了一點。”
上官司麒:“會死?”
段君屹冷冷一笑,“你倒是盼着我死,那樣就可以獨占林星河了,是麽?”
上官司麒:“哼。”
段君屹說:“但要令你失望了,在林拿到種子離開潔源之前我都不會死。你要是不想讓林擔心就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他,辦好我交給你的任務,林或許會原諒你損傷了他的身體。”
上官司麒氣得撅起了嘴,“知道了!”
段君屹于是交給他一個通訊碼,“你父親已經答應放你出來,但上官司朔給衛兵使了錢,想叫你在這裏吃三天苦頭。他篤定你父親不會相信你,就讓衛兵謊報是你自己不願意出去。我要你先忍耐,今夜十二點之後再想辦法逃走,動靜可以大一些,好叫你父親知道是誰在故意刁難你。”
上官司麒又朝木牌上抛了一刀,咯吱咯吱地磨着後槽牙,說:“那這個呢?誰的碼?”
段君屹說:“是北疆的一個軍官,離開潔源後你聯絡她,她會護送你去寶昌取些東西。如果遇到另一夥勢力搶劫藥庫就阻截,留活口,抓回來當着你父親的面對質。”
上官司麒說:“明白了。”
段君屹說:“重複一遍。”
上官司麒說:“十二點逃走,寶昌拿東西,抓壞靈對質,揍上官司朔。”
段君屹說:“最後一條我管不着,但在你父親追查這件事之前不許動手。”
上官司麒:“知道了,逼逼,賴賴。”
段君屹:“……你說什麽?”
上官司麒:“你,逼逼賴賴,林說的。”
段君屹:“……他說,行。你說,不行。”
“咚”地一聲響,禍從口出的金毛狗蕨臉着地了,屁股上還多了一個小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