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段君屹做出了決定。哪怕還是用騙的,他也要把這個婚結了。
因此在這決定傳達至林星河的耳朵裏時,變成了小靈奴願意陪他一起逃走。林星河別提有多感動,差點連接觸障礙都治好了,抱着小靈奴又哭又笑。
他并起三指向小靈奴保證,喪完了,振作了,只要找到下一個合适的地點就立即重啓試驗,絕不再像今天這樣自暴自棄。
可當收拾完東西去向上官茂辭別時,他看見上官司麒正被逼着讀小學課本,又遲疑了。
段君屹說:“想帶他一起走?”
林星河點頭,但他知道這很難。他把這意思表達出來,不出意外地遭到了上官茂的拒絕。
上官茂說:“星河少主,你要走,我不會去查你的動向,也不會向南疆報信,這一點盡管放心。但司麒是我兒子,對赤宮對潔源都是有責任的,他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放任自流。”
林星河說:“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但我可以照顧好他,也會像您這樣教他看書學習,絕不蹉跎他的時間。如果哪天他想回來,我一定馬不停蹄地送他回來,我保證!”
上官茂說:“我這個兒子,我比你清楚,一旦跑出去了就不可能再回來。見諒啊,我不能答應你。”
上官司麒急了,在旁邊大吵起來:“我就要走,我要跟林走!不喜歡這裏,不要待在這裏!”
上官茂瞬間變了臉色,“閉嘴,這還由不得你!把這篇課文抄寫十遍,今晚背不會不準睡覺!”
眼見着父子倆又要大動幹戈,林星河一咬牙,把剩餘的神樹種子都拿了出來,說:“我後悔了,種子我不要了,都還給您。這裏還有還魂草的藥片,也都給您,我只想帶他走。”
上官茂瞥了一眼,說:“星河少主,你的身體不是還需要調理麽,別這麽沖動。至于種子,既然已經贈給你了就沒有再收回的道理,你不想要就做別的處置吧。”
林星河:“……”
林星河又争取了許久,甚至拿南疆浮屠界的高等學府做誘餌,上官茂卻始終不為所動,還說上官司麒壓根不是那塊材料,去了一流學府也是白占一個座位。
Advertisement
林星河無法,咬着牙考慮要不要把林元空搬出來,可惜上官茂已經料到了他的意圖,沒給這個機會。
上官茂說:“星河少主,你是南疆少主,我潔源隸屬北疆,就是你爸爸親自來了怕是也管不了這麽多的。”
林星河說:“我沒有這個意思。”
上官茂說:“沒有就好。你以前和司朔的關系也不錯,需不需要我把他叫出來,道個別?”
林星河說:“上官叔叔,您再……”
上官茂不耐煩地打斷他:“好了,既然不需要就不叫了,司朔還在關禁閉。時間不早了,就不耽擱星河少主乘車了。”
就這樣,一大一小被“攆”出了赤宮。
太陽又西斜,新的供暖設備還沒裝上,赤宮變得格外的寒涼。原先被聚靈珠滋養呵護的花草樹木經不起這貿然間的寒冷,撐了幾天終于撐不住了,該化水的化水,該焦枯的焦枯。
當然,富庶如蕨王上官茂,即便赤峰底下已經挖不出聚靈珠原石了,憑着祖輩積攢下來的家業也足夠再養三五代的,這點損失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麽。
就如同得罪南疆少主,對他來說也算不得什麽。
順着山路前行,林星河沒再開過口,只是時不時嘆上一口氣,滿滿都是懊惱自責的意味。
段君屹說:“想開點,他是上官家的長子長孫,我們沒權利帶走他。何況他也該學學怎麽去當一個掌權者了。”
林星河說:“他不可能成為赤宮之主的,他不喜歡,上官司朔也不會允許這一天的到來。與其看他被暗算,我還不如把他帶在身邊,起碼能讓他過得開心一點。”
段君屹說:“按照你的想法,潔源以後會落在上官司朔的手裏。一個自私狹隘的掌權者,你覺得他能治理好潔源?”
林星河說:“潔源雖然是自治區,歸根結底還是北疆的領土,上官司朔要是不合适,就叫北疆靈主把他換下來。你總習慣把責任看得最重,可我眼裏只有毛毛的幸福快樂。何況毛毛打小就在外面流浪,沒有享受上官家的福利,為什麽要承擔上官家的責任?”
段君屹對他這“不享受就不承擔”的謬論逗得發笑,但再一想,似乎也不是絕對的謬論。一個靈的出身不是他能選擇的,硬逼着他去做不喜歡的事,的确不太公平。
可這世間之事要是真能随己所欲,誰又不想去過閑雲野鶴的自在生活?總有些責任是推脫不掉的。
段君屹說:“你總能提出清奇觀點。但有自治條款在前,北疆靈主想換蕨王不是那麽容易的,除非他有重大過錯。”
林星河說:“看來上位者的權力還是不夠大,不過以我小市民的眼光來看,這比獨斷專權好得多。不瞞你,要是我做得了主,就把北疆那位讓給上官司朔,跟他換毛毛。你說,上官茂反正是哪眼瞧這親生兒子哪眼夠,能不能真願意換了?”
段君屹說:“他願不願意我不下定論,但你那位未婚夫一定會天南地北打斷你的腿。”
林星河失笑:“我老爹也是這麽威脅我的。”
正說着,後方傳來了上官司麒的呼喊聲:“林!林!等我一下!”
林星河又驚又喜,回頭看去,卻發現上官司麒的身上竟然綁着好幾條鐵鏈,幾乎是拖着後面的四個衛兵跑過來的。
一剎那,心頭湧上螞蟻啃咬般的酸疼。
“毛毛!”林星河迎了上去,想把鐵鏈解下來,卻聽那四個衛兵七嘴八舌地說不能解,說老爺同意放大少爺來送別的條件就是用鐵鏈綁着,防止他跟着跑了。
林星河氣壞了,“解了又怎麽樣,憑你們大少爺的本事,非要跟我走的話,你們也攔不住!”
衛兵連忙求饒,說攔不住是攔不住,但求大少爺和林少主開恩,不然他們幾個回去就要遭殃了。
段君屹說:“把鐵鏈解開,你們還有可能不遭殃,不解開,就一定會遭殃。”
幾個衛兵面面相觑,不知道這小娃娃的話能信幾分。他們把鐵鏈放松了些,卻還是不敢解開,央求的目光投向上官司麒。
上官司麒說:“算了,沒時間,浪費給他們。林,這個給你,你拿去。”
林星河接過他塞來的一個鐵盒子,紅色,蓋子是封死的,中間被破開了一條窄縫。“裝的什麽?還挺沉。”
上官司麒說:“錢,我攢的,都給你。”
林星河:“……”
林星河垂下眸子,眼眶濕潤了。
他知道自己想錯了,他還說大家圍着他都是沖他神樹的身份,怎麽可能呢?像毛毛這樣傻乎乎的大小孩,能圖他什麽?像屹仔這樣重情重義的大小孩,又能圖他什麽?是他把別個想壞了。
林星河說:“要不是為了陪我,你也不會被困在這裏。你放心,我一定回來接你,不會太久。”
上官司麒卻擺手,“不用,我找機會,自己跑。噓,別讓他們聽見。”
林星河說:“好,我把聯絡碼給你,等我婚期過了就可以正常開機,你就能給我發消息了。”
此時衛兵提醒早點回去,上官司麒臉上的笑容也消失殆盡,依依不舍地說:“林,我得回去了。錢你花,盡管花,我還會攢的,下次再給你。”
林星河噗嗤一笑,對着他往回跑的背影高高搖着手,直到他的背影變成了霞光中的一粒小黑點。
“想好去哪兒了麽?”
“不知道。先去車站吧,看看現在還有往哪兒去的票。”
“我倒有個主意。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如你跟我回家,我幫你隐藏身份。”
“你家?”林星河意外,“你家在哪裏?”
“北疆,”段君屹說,“北疆浮屠界。”
林星河早知道這小靈奴是鐘鼎之家出身,也曾想過會不會來自北疆,但沒敢往浮屠界想。因為他一想起那地方,就難以克制地勾起自己身世浮沉雨打萍的哀怨。
不知怎的,到這會兒親耳印證了這個事實,反倒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既然屹仔住在那裏,那裏又有什麽好怕的?
也許,克服恐懼就是擁抱希望的開始。
到得赤脊腳下,被林星河送過玫瑰花的小女孩又看見了他,興高采烈地跑過來,喊着大哥哥和小哥哥。
林星河杵了小靈奴一下,“喂,小朋友來找你玩了,給你定個娃娃親要不要?”
段君屹睨了他一眼,“別給我定,不是我招惹來的。玫瑰,愛情,是誰說送就送了?”
林星河莞爾,“那也是你先送我的。”
段君屹:“……”
不過這倒提醒了段君屹,他發覺林星河的氣息又在外洩,在赤宮裏尚不覺得,一出來就有種時時被窺探的錯覺。
“你等車,我去給你買芳香油。”
“欸,你家車什麽顏色?”
“不清楚,但飛馬是白色。”
“哦,哦,對哦,有馬。”
段君屹走遠了,林星河就陪小女孩玩了會兒發光的飛天蜻蜓。誰知用力過猛,第一把就打偏了方向,蜻蜓飛到樹杈上下不來了。
小女孩着急,林星河就脫了自己的鞋子去扔,結果鞋子也挂住了。他又脫了另一只,然後是行禮包、羽絨服,乃至上官司麒送他的儲蓄盒子……
一大一小站在樹底下,四十五度仰望樹杈——真是意外的準呢。
“哈哈哈哈!”小女孩竟然更開心了。
林星河說:“快別笑啦,要不然我托你上樹,你去夠下來。”
小女孩說:“我怕我也挂樹上。”
林星河:“你在侮辱我。”
“小夥子,別試了,你今天走背字,做什麽都不會順心的。我都給你號完脈了。”
說話的是個上了年紀的雄靈,坐在路邊一個木制的售貨亭裏,翹着二郎腿,捧着保溫杯。但他不售貨,只售算卦占蔔的本事。
林星河問小女孩:“他算得準嗎?”
小女孩說:“準,我還沒出生的時候他就給我媽算好了,說要生女孩,可不就生女孩了嘛。”
林星河:“那姻緣算得準的嗎?”
小女孩說:“也準。他算我爸結婚之前有一特大桃花劫,結果怎麽着,我爸遇到我媽了,沒破過去。”
林星河:“噗!”
“臭丫頭,別嚼你姥爺的舌頭根!”
“略略略!”
“滾滾滾,找你姥姥玩去!那小夥子,我看你氣運不暢,誠實地說,今天是不是已經受挫了?”
“還好吧,”林星河說,“要不然您給我算算姻緣?”
“成啊,一口價,兩百。”
“我先給一半,算完之後給另一半。”
“好說好說。”
老頭擺出一張花裏胡哨的底卡,又擺出一個指南針似的轉盤,然後放了幾顆磁珠在底卡的凹槽裏,說:“把你出生年月報一下,再給我三組數字。”
林星河照做,老頭便捯饬了一會兒,說:“你這命星跟紅鸾星犯沖,情路不順啊。紅鸾星旺,則命星羸弱,命星茁壯,則紅鸾星隕。噫,不大好不大好。”
林星河問:“命星是什麽?”
老頭說:“你的命數,性命,氣運之類的。意思就是你的情緣要是順遂,那你的性命就會處在危險境地,你的性命要是無虞,你的情緣就會隕損。”
林星河說:“可我現在還沒有遇上我的情緣,只要我遠離她,不就可以既保住她也保住自己了?”
老頭說:“是這個道理不假,但如果你已經遇上了,遠離就是在保你自己,應的是後半句。而且看這卦象,上個月就該遇上了,你肯定是稀裏糊塗的自己給錯過了。”
林星河說:“這麽說來我跟她必有一死?”
老頭說:“死也有多個解法,身死,魂死,氣運死,聲名死,還有真死和假死,有死而複生,有置之死地而後生。所以你跟他到底是不是必有一死,還是能同生共死,不好妄斷啊。”
林星河說:“明白了,算了個寂寞。那我什麽時候還能再遇見她?既然躲不過,知道長什麽樣子也好。”
老頭撥了撥卦盤,說:“就這兩天,紅鸾星相撞,還要再擦出火花來的。”
林星河說:“那到底是今天還是明天?不瞞您說,在後天之前的每時每刻都很重要,我得知道确切時間。”
老頭說:“對對對,就是這樣。”
林星河:“我這是個特殊疑問句。”
老頭問:“什麽叫特殊疑問句?”
林星河深吸一口氣,越發覺得老頭在糊弄他了。“要不然您再算算她在什麽方位,我自己去找。”
老頭說:“看看這個針,北邊,北邊。放心吧,往北要是找不着你就回來找我,我退你錢。”
林星河:“退多少?”
老頭:“瞧你這摳搜的,退全款!”
林星河:“行,說話算數啊。”
付了剩下一百塊,林星河爬上了樹,先撿回羽絨服穿好,又把剩下幾樣東西打落到地上。
正當他要下來時,售貨亭裏突然傳來了一驚一乍的叫嚷聲:“欸欸欸,指針又動了,小夥,你紅鸾星來了嗐!”
林星河啊的一聲,從樹上摔了下來。
他沒摔痛,因為他被一個雄靈接住了。
英雄救“美”,本該成為一段佳話,只可惜這雄靈救了之後不肯撒手,還笑吟吟地看着林星河,說了句好久不見。
近在咫尺的臉龐映入林星河的眼眸,印象裏與之契合的卻是一張妖嬈美豔的雌性面孔。
巫淳英!
紅鸾星?有沒有搞錯!
林星河瞪大了眼睛,胃裏的酸水又開始翻騰,“你先放開,放開我,我要吐了……”
巫淳英臉色一變,不高興了,“吐什麽呀,我就這麽不堪入目?沒聽見老頭說麽,我就是你的紅鸾星,抱一下有什麽關系?”
林星河掙紮,“不是,我有接觸障礙,快放開我!嘔——放我下來,真的要吐了!”
巫淳英說:“放你下來也行,但你得回答我一個問題。我知道你不願意嫁給我表哥,馬上就到婚期了吧,要不要跟我走?”
這家夥以為林星河的作嘔是在演戲騙他,瞧見林星河沒穿鞋子還騰出一只手來捏了下腳趾,說林星河腳指頭圓圓的很可愛。這下可好,直接害林星河嘔出了一灘酸水。
“放開他。”
帶着稚氣的喝令聲從身後傳來,巫淳英聞聲回頭,“又是你啊小朋友,你還挺忠心的,竟然跟了他這麽久。”
段君屹的眼中卻燃起怒火,說:“沒看見他很難受麽?放開他,不然你會後悔。”
巫淳英大笑,“就憑你這小不點?那你說說,怎麽個後悔法?來個厲害的,最好是能吓死我的那種。”
段君屹說:“擡頭。”
“嗯?”巫淳英擡頭,恰瞧見一列飛馬車駕從雲端俯沖下來,啐道,“不就是伽藍飛馬麽,當我沒見過?等等,那不是……”
飛馬越來越近,馬頸上的銀色項圈清晰了,上面的圖騰也清晰了——嗬,哪裏是天天穿梭在雲間的尋常公用飛馬,而是來自北疆浮屠界且是靈主宮專用的踏雪銀星!
他悚然一驚,“你到底是誰?”
段君屹說:“你馬上就能知道了。”
嘶鳴聲近在耳畔,車駕終于落了地。伽藍飛馬英駿健碩,閃着細碎光芒的馬鬃仿佛銀絲織就,在積雪的映襯下格外耀眼。沒過多會兒,車駕就被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都在贊美踏雪銀星。
緊接着,從後方的車上走下來一個靈,穿的是便衣,看不出身份,但那一雙長腿纖細筆直,漆黑短筒靴踩過雪地的動作均勻規整,毫無疑問是經過軍事化訓練的。
像是個雌靈,又像是個雄靈,但沒有喉結,應該是個雌靈,總之非常帥氣。
衆靈喟嘆,卻見這雌靈走到小娃娃面前,恭恭敬敬鞠了一躬,“主子,屬下來接您回家。”
呼,喟嘆聲更密集了。
巫淳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放下了林星河。他看看對方,又看看小娃娃,萬分錯愕,“怪不得瞧你這麽眼熟,我才明白過來!好玩啊,哈哈,可真好玩啊,你們主仆倆耍得開心嘛!”
“好了,”雌靈打斷他,語态恭謹卻不卑微,“英少也出來好多天了,該玩夠了,随我們的車駕一起回去吧。”
聞言,巫淳英瞳孔驟縮,“我才不要!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不麻煩你們!”說罷一溜煙跑了,都沒給林星河反應的機會。
林星河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也不認識踏雪銀星,回頭問道:“他到底明白了什麽?”
雌靈說:“沒什麽,他一向神經兮兮的。林少爺的臉色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一會兒再出發?”
林星河擺擺手,“不要緊,緩過來了。倒是這位姐姐,辛苦你跑一趟了,怎麽稱呼?”
雌靈正是關爾卿,但關爾卿已經提前知道了林星河記憶有損的情況,且自家靈主的身份還在瞞着,便說:“屬下不重要,天氣寒冷,林少爺請穿好鞋子拿好東西,随屬下上車吧。”
“哦,不好意思,我太失禮了。”上了車,林星河又想起一事,說道,“稍等一下,我馬上回來。”
他跳下車跑到了售貨亭邊,把飛天蜻蜓交給了算卦的老頭,說:“您幫我把這個還給小妹妹吧,謝謝了。還有啊,您算得不準,那家夥才沒可能是我的紅鸾星,這輩子都不可能。”
老頭已經被這番陣仗吓得夠嗆,哪還敢擡頭,只一個勁兒地應承:“對對,不準不準,下次再來。”
林星河:“不來啦,算得準才會再來。”
老頭:“好好好,歡迎歡迎。”
林星河:“……”
老頭果然是個大忽悠,卦盤指針又調轉方向了。
已經好幾天沒睡個安穩覺,車馬一起飛林星河就開始犯困。他想陪小靈奴說說話,就強打精神,說:“剛才那老頭給我算卦來着,收了我二百塊錢。”
段君屹問:“算什麽了?”
林星河說:“算姻緣。他說我的姻緣是巫淳英。”
段君屹說:“算得不準。”
林星河說:“我也是這麽講的。他還叫我下次再來呢。”
段君屹說:“一把年紀謀生不容易,錢就算了。但你以後不要随便和陌生靈搭讪,更不要爬到樹上去,又不懂武術。”
林星河說:“那棵樹其實不算高,掉下來也摔不傷。而且要不是巫淳英突然出現我也不會掉下來。”
段君屹說:“不是巫淳英也會是老子不悅和上官司麒,連這點應變能力都沒有還爬什麽樹,很樂意掉進別靈懷裏?”
林星河眨眨眼,“你在吃什麽醋?你個頭這麽小又接不住我,還不許別靈幫忙了?”
“我個頭小?”段君屹無可辯駁,行,我個頭小。“倒不是不許別靈幫忙,只是覺得沒必要。你身為南疆少主,肩負重大責任,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該把自己置身于險境。”
林星河:“又來了。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段君屹:“你盡管裝睡,總得有醒的時候。”
叮地一聲,信箱裏多了條簡訊,是關爾卿發來的:主子,聽見你們在争執,需要屬下出手嗎?
段君屹回:你出手,是想讓哪個守寡?
風聲呼嘯,左方護衛車駕上,關爾卿默默關閉了終端。手下問她怎麽了,她搖頭不語,心裏卻隐隐犯起愁來。
她意識到,自家靈主不對勁。
因為太過在意這個婚約,他總是不由自主地迎合林星河,甚至連北疆的立場問題都不考慮了。
這在心理醫學上應該算作精神控制的一種。
林星河,果然有兩把刷子。
晚上七點半,車駕停了下來。林星河被攙扶着下了車,還沒來得及看一看北疆夜景,就被靈侍鋪紅毯引進了一幢大宅子裏。
段君屹說:“你的身份需要隐蔽,所以沒帶你走正門,別介意。”
林星河暢快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說:“怎麽會呢,走後門還鋪紅毯,已經足夠款待了。啊,還是浮屠界暖和,有花香呢。”
段君屹說:“已經是春天了,到了授粉的時候。”
林星河忍俊不禁,“即便你說的是對的,也過于直男了點,聽着好奇怪。”
段君屹問:“那該怎麽說?”
林星河說:“你該低頭聞一聞,然後真誠地贊美一句,啊,香!”
說罷,周圍的靈侍忽然全都捂嘴嗤笑。
林星河不解:“他們笑什麽?”
段君屹說:“笑你公然耍流氓。”
“啊??”林星河琢磨了半天,終于回過味兒來,一拍腦門,“欸,我不是那個意思!”
到得宅子裏,林星河發現到處透着喜慶的氣息,除了花團錦簇彩燈高懸,門廊上、窗戶上、燈柱上都貼着大紅的喜字,就連綠籬牆也是經過精心設計的,用氣球和燈帶裝飾出了各種造型。
林星河問:“你家最近有喜事?”
段君屹說:“是。”
林星河問:“哪天?不會也是後天吧。”
段君屹說:“後天是個好日子。”
林星河沒多想,心說二十八號的确是三月裏最好的日子,青年才俊趕一塊兒結婚也沒什麽,還能互相沾個喜氣。就是自己跑路了,婚約又沒取消,不知道北疆靈主是個什麽打算。
難不成,抱雞拜堂???
林星河忽然起了一身雞皮,驚悚地搓了搓胳膊,說:“恭喜恭喜啊,都沒提前聽你說,不然我就準備禮物了。”
段君屹說:“你來了就是最好的禮物。”
林星河開懷大笑,心想小家夥也不是完全不會哄人啊。
到得客房,段君屹沒再往裏進,叮囑林星河有需要就吩咐靈侍,自己明早會過來看他。林星河也體諒,叫他不必挂念這邊,趕緊去見父母才好。
段君屹和關爾卿離去,林星河才發現客房裏站着十多個靈侍,
都是提前接到了通知等着服侍他的。
林少爺根正苗紅是從泥濘裏摸爬滾打過來的,哪受得了這種服侍,推讓半天,最後只留下了一個名叫阿岚的雄靈。他剛才好奇卻沒好意思問,這便跟阿岚打聽府上是誰要結婚。
阿岚心想這位南疆少主是怎麽回事,看脾氣倒不像傳言中那麽乖戾,但自己都跟着回來了,竟然還問是誰要結婚?唯恐這是在試探什麽,便小心翼翼地答:“是我家主子。”
林星河又問:“那你家主子和屹仔是什麽關系?親兄弟嗎?”
阿岚不認識什麽屹仔,就誠實地搖了搖頭,說自己也是才來上工不久,還沒把大家夥兒認過來一遍。不過自家主子沒有親兄弟,父母也在十來年前的一次搶險救災中犧牲了。
林星河咯噔一下,心想剛才叫屹仔去見父母,竟是朝他的傷口上撒了把鹽。
說話間,阿岚已經準備好了換洗衣裳,要幫林星河脫下身上這套。林星河連忙婉拒,說道:“我本來就是借住,你總這麽伺候我的話我就不好意思多住了。明天可以帶我去見見你家主子嗎?我想跟他借溫室,府裏應該有的吧。”
阿岚詫異于南疆少主竟然會因為靈侍的伺候感到不好意思,張着嘴差點忘了要說什麽,趕緊收回思緒,答道:“溫室是有的,就是有點遠,您得搭個觀光車過去。”
林星河嘆道:“府上竟然還有專門的觀光車?這宅子得有多大啊,可惜我來的時候沒能看清楚。”
阿岚說:“具體多大我不清楚,反正步行得走好久。像我們伺候主子,全靠步行容易耽擱事兒,跑一趟廚房回來熱茶都涼了,搭車就能快很多,幾分鐘一輛也很方便。”
林星河了然地點點頭,心道真是小瞧了屹仔,這家業,這排場,都趕上靈主宮了。“對了,你知道靈主宮在哪個方位嗎?從府上過去大概需要多久?”
阿岚傻呆呆地“啊”了一聲,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問題到底是什麽意思?是問從客房到主殿需要多久?
這麽一耽擱,林星河成功誤解了他的心路歷程,補充道:“哦,你別擔心,我不會給府上惹麻煩的。我來這兒借住的事情是保秘的,只要你們不往外說,那頭就不會知道。”
阿岚撓着後腦勺:“哦……可是,那頭是哪頭?”
林星河說:“當然是靈主宮啦,你們不是都知道我的身份嗎?我會在這兒避一陣子,起碼要避過三月二十八號。”
阿岚更糊塗了,“可是您為什麽要避呢?過了三月二十八號這裏不就是您的家了嗎?您不就可以搬到主殿去住了嗎?”
林星河聞言扭過頭來,奇怪地看着小靈侍,“你在說什麽呀,我為什麽要搬去主殿?什麽主殿?”
阿岚說:“主殿就是靈主住的地方呀,您和我們靈主結了婚,不就要搬過去一起住嗎?”
林星河:“!!!”
咕隆一下,都已經鑽進暖被窩的林少主硬生生滾了出來,好在地板上有厚實的絨毯,才沒叫他屁股開花。
他驚恐得連嗓音都變了調:“你說你家什麽?你家主子是什麽?是誰?”
阿岚也驚恐地變了調:“我家主子就是北疆靈主啊!我是不是要被處死了?”
林星河:“你的事情晚點再說,先告訴我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阿岚:“這裏就是靈主宮啊老天!您不是跟着關少将回來的嘛!”
林星河:“關少将就是那個長腿姐姐嗎?行了你不用說了讓我自己冷靜!”
關少将,關少将,關少将……
林星河開始在腦溝裏拼命扒拉關于這個名字的記憶,可是記憶殘缺不全,隐約的印象拼湊不成整體。
他不停地念叨着,直到阿岚都聽不下去了,主動說出了關爾卿的全名,照片上那個軍官的面貌才終于顯現出來。
就在和林星河握手的那個高大雄靈的身後,兩個軍官中的其中之一,是個眉目清寂的雌靈不假。
她就是關爾卿,是北疆靈主的得力助手!
林星河一個趔趄,根本沒有辦法去思考那個被關爾卿稱為“少爺”的小靈奴到底是什麽身份。他先把阿岚攆了出去,然後重啓終端,接通了林元空的訊號。
“你還知道給你爹來信,都多少天了?沒心沒肺的東西……”林元空開口就是一頓訓斥,但和上官茂訓斥上官司麒的語氣不同,氣憤只在少數,更多的是擔憂和惦記。
林星河不得已打斷他,急迫地說:“爸爸爸爸,先別罵我了,我現在遇上了大麻煩,問您一件事您必須跟我說實話!”
林元空:“你問!”
林星河:“我想問您,火山群爆發之後,是不是您拿走了超級聚靈珠,我的複活是不是跟它有關?”
林元空:“你胡說什麽!”
林星河:“我不是在胡說,我已經沒時間一遍遍嘗試物理辦法了,超級聚靈珠不是蘊含強大能量嗎,它一定能幫我萌發種子,請您立即告訴我它在哪兒!”
“混賬!”林元空氣得夠嗆,二話沒說直接切斷了通訊,可就在林星河心灰意冷之時他又回撥了過來,“你記住,你是昏睡蘇醒,不是死而複生,以後不準對任何靈提這件事!”
“不行,您不能這樣對我。請您尊重我的意願,要麽多給我一點時間,要麽就告訴我怎麽才能拿到超級聚靈珠!”
“放肆!你這是跟你爸爸說話的态度?聯姻的事我已經和段君屹商定了,沒有回轉的餘地!”
“您這是不尊重我!”
“我用得着尊重你?你給我聽好,後天北疆的車駕會載着你的衣物用品去,南疆這邊走個過場就行。你在北疆安生地辦完婚禮,不許作妖,聽見沒有?”
“我說了不行,您不可以這樣!您和段君屹商量,為什麽不和我商量,我也是當事者……”說到這裏,林星河乍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段君屹,段君屹,屹,屹仔?
林星河的心跳驟然加速,也顧不得應付林元空了,切斷通訊就拿上羽絨服沖出了門去。
阿岚跟在後頭一路奔跑叫喊,林星河就是不肯停下。他像沒頭蒼蠅似地亂沖亂撞,看着鋪天蓋地的大紅喜字和花飾,只覺得身陷一個巨大的旋渦中,暗流席卷,冰層掩埋,幾乎要把他這微小的靈魂吞噬得連渣都不剩了。
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小靈奴是段君屹?
他無法相信,他現在亟需核實這恐怖的真相!
阿岚哭着抓住他的衣角,一不小心摔倒了,才終于叫他停了下來。他扶起阿岚,請求阿岚帶他去找段君屹。阿岚先是搖搖頭,後又潰敗在他無助的眼神裏,點了點頭,引他往另一條道上走。
可沒走幾步,林星河又後悔了。
現在去見段君屹有什麽用,趁夜逃離北疆浮屠界才是正解!
于是林星河佯裝緩和過來,對阿岚說:“不去了,剛才是我太沖動了,咱們還是回去休息吧。”
阿岚懵頭懵腦,“您沒開玩笑?”
林星河莞爾一笑,“當然。走。”
夜晚十二點,浮屠之北出現神秘極光,吊鐘木被敲響,又到了伽藍飛馬換班的時候。
段君屹正在主殿中,在幾個醫生的幫助下剛剛恢複正常身量。他裸着上半身,健康的膚色在燈下泛着微微的暖光,流暢而健碩的肌肉線條一路滑進腰腹深處,勻稱的身材健美卻不突兀,就連右手腕上的惡毒瘀斑都變成了精巧的點綴。
為首的趙醫生率先從豔羨的情緒中抽離,說道:“靈主,您中的這種毒實在詭異,它不像毒,更像是一種活物,分子流動性很強。如果不是您用精神力控制,它應該會直奔腦部中樞。”
段君屹說:“查一下民間的醫療數據,看看有沒有先例。”
趙醫生說:“查過了,有先例,但他們的狀況都很離奇,在醫院裏時一直惡化,後來不治出院了,回家沒幾天卻又自愈了。我想等您大婚之後去地界一趟,親自了解一下。”
段君屹嗯了一聲,又對齊修說:“交代好各地相關部門,配合趙醫生調取患者檔案,詳查中毒事件。”
齊修應聲,說道:“上回您吩咐法務部拟定的關于靈奴交易的草案已經呈送過來了,現在要看嗎?”
段君屹擺手,說:“路上已經看了電子稿,還有漏洞,明早退回去吧。等趙醫生出發時,你挑一些信得過的手下護送,再想辦法抓幾個靈販子,弄到那種藥水,好好研究一下。”
話音未落,外頭傳來了靈侍十萬火急求見的動靜。齊修開門,發現來者正是先前派去侍候林星河的靈侍之一,名字應該叫阿岚。
他問:“怎麽了?”
阿岚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扒着門框說:“不、不好了,林、林少主跑了!”
齊修微微一驚,回頭看向段君屹。段君屹已經披上了衣裳,拾步朝這邊走來,說:“帶路。”
而此時林星河正卡在一片綠籬牆裏,進不來也出不去——這全賴他自己心急,沒把洞掏得足夠大就想往外鑽。
他使勁兒挪着屁股,忽聽見一陣陣的警報聲響起,之後各宮各殿都亮了,巡防塔頂的探照燈也亮了,白日裏用來代步的小車也全部運作起來,侍衛、靈侍通力協作,開始進行地毯式搜查。
這架勢,不知情的以為靈主宮遭賊了。
林星河知道不出三分鐘自己就得被搜出去,必須趁這旮旯還沒被發現時趕緊離開,于是暴力撕開挂住籬枝的羽絨服口袋,猛地一擠,硬生生把自己給擠了出去。
啊,鞋子掉了一只!
伸手去撈,撈來撈去撈不着,想放棄又凍腳,氣得牙癢癢。于是把手縮回來,換了條腿出去,腿比較長,也許能夠着。
沒等腿夠着,不知是誰好心幫忙,竟然把鞋子直接穿到了他的腳上。他趕緊道謝,卻冷不丁被一只大手扣住了腳腕。
“啊!!”林星河驚呼出聲。
下一瞬,一件深色睡袍兜頭罩了下來,接着是肩膀被扣住,扣住他的家夥倏一用力,便把他從綠籬牆洞裏整條拽了出去。
弱小無助的南疆少主落進了一個堅實的懷抱。對方很有章法,先是反鎖住他的雙臂,然後箍緊,彈指之間就令他動彈不得了。
林星河倒吸涼氣,像尾魚,撲騰了一會兒終于從袍子裏冒出臉來,借着探照燈掃過來的光,看清了襲擊者的真面目。
這張臉,是放大版的小靈奴,也是照片上那個和原主林星河握手的雄靈,北疆靈主段君屹!
潔源,初秋,紅花芨芨草,美豔的雌靈……
如鏡面上的漣漪歸于平靜,破碎的記憶殘片終于一點點修補起來,所有模糊的東西都清晰了。
那是在南北兩疆就潔源的歸屬問題和談期間。上官茂表露出了偏向于北疆的意思,林元空也認為,潔源在百年以前就是北疆領土,雖說獨立之後和南疆交好,但就時勢利弊考量,上官家要選擇北疆也在意料之中且無可厚非。
林星河卻不贊同。他認為潔源就是一塊糖,在南北兩疆相對平衡的天平上,這塊糖放在哪方,哪方就會占據主導分量。
為了達到目的,林星河提議統一之後繼續保留蕨王的統治地位,試行“非獨立半自治”政策,即潔源在名義上必須承認歸屬于南疆,但在治理上推行新制、舊制混合的方針,而南疆政權絕不幹涉蕨王在相關細節上的任何決定。
這可以說是一個沒什麽尊嚴的方案,卻沒想到上官茂不為所動,還把林星河開出的條件當成了和北疆談判的籌碼。
氣憤之下,林星河想到了一個損招,既能給自己出口氣,又能挑撥潔源和北疆的關系。
時值初秋,正好是芨芨草的花期。白花芨芨草可以影響神樹的信息素發散,達到遮掩氣味的作用,紅花芨芨草則更猛烈,直接擾亂花期,過量使用甚至産生異常的情毒反應。
林星河便是提取了大量的紅花芨芨草芳香油,用芳香油代替礦質水浸透花泥磚,然後包裝進禮品花束放在了段君屹的房裏。
一束玫瑰不足以引起重視,但花泥磚裏的芳香油卻慢慢釋放出來,在玫瑰花香的掩護下彌漫了整個房間。
那天晚上,段君屹中招了,險些身敗名裂。
林星河在某個角落用望遠鏡觀察,看見他打開房門企圖逃離房間,但被幾個雌靈絆住了腳步。
那幾個雌靈是赤宮的琴師,平時也兼教導之職,就算是上官茂也會對她們禮讓幾分。一旦他染指,上官茂就會對他的品格産生疑慮,從而對北疆也失去信任。
林星河高高興興坐等這場好戲,卻沒想到段君屹的自制力強得超乎想象,竟然沒對雌靈做任何逾舉的動作,而是用随身攜帶的匕首割傷了手掌,以此來分散注意力。
震驚之餘,林星河瞧見段君屹轉了個方向,對着花園一角做了個口型。他差點丢了望遠鏡,因為那方向正是他藏身偷窺的角落,而段君屹的口型則是“你給我等着”。
林星河倉皇逃了,沒留神被躺在地上的一截新鮮樹枝絆倒,摔了個嘴啃泥。他一路跑到渠道邊,扶着假山石大喘氣,不料背後遭到重擊,都沒看清楚偷襲者是誰就栽進了水裏。
他嗆了水,最後被上官司麒拉了上來。他瞧那金毛狗蕨傻了吧唧的,猜想也許可以利用,就打算拿點東西哄哄。結果摸來摸去只在褲兜裏摸到一條小魚苗,便把小魚苗當成見面禮送了。
第二天,他用下作手段坑害段君屹的事情就在赤宮傳開了。
上官茂和林元空全都陰沉着臉,上官司朔也面無表情地站在段君屹旁邊。相較之下,段君屹這個當事者卻似乎并沒那麽生氣,只是望向林星河的眼光裏比之前多了些可耐尋味的東西。
後來潔源的事情成了定局,林星河回到南疆之後被林元空罰了背書,背的是古籍《道德經》。
情緒低落,加上捯饬芳香油時自己也受了點影響,信息素紊亂,林星河病了好長一段時間,真正稱得上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而這段“光輝”歷史也成了民間最為津津樂道的談資。
時間回到這個兵荒馬亂的夜晚,林星河對上這張俊美絕倫卻也冷漠無比的臉,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他是來尋仇的!
“腿軟?”段君屹用兩臂支撐着林星河全部的重量,等他發完呆才開口詢問。但毫無疑問,這家夥已經吓懵了。
段君屹覺得有必要就隐瞞身份的事道個歉,卻聽林星河喊道:“我不該用紅花芨芨草害你,我知道錯了!你用別的辦法吧,報仇并不值得你把自己的後半輩子也搭進去,玉石俱焚是你吃虧!”
段君屹反應了一瞬,忽地揚起眉尾,露出“原來你在回憶這段”的神色,說道:“都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不提也罷。不過上次聽你說想跪下磕頭請罪,還真是有點期待。”
林星河說:“磕頭可以,是我對不起你。但你得答應磕完之後放我走,并且公開聲明取消婚約。”
段君屹卻說:“你在占我便宜。既然是你欠我的,磕頭也是你主動提的,跟我們的婚約又有什麽關系?”
林星河大吼:“我沒同意!我不同意!放開我,我喘不上氣了,我有接觸障礙,要吐了!”
段君屹說:“我看不像,我沒碰到你的皮膚。而且我有必要幫你治療這個障礙,否則結婚之後怎麽洞房,怎麽生孩子?”
林星河眼前一黑,“你休想!我這就,咬-澀-自-啧!”
段君屹驀地一笑,改用一只手抱他,而騰出另一只手來捏住了他的下巴,說:“這回還怎麽咬舌自盡?”
林星河做了個惡心幹嘔的動作,猛地甩頭,解救了自己的下巴。也是在這瞬間,探照燈又掃過來,段君屹便瞧見了他臉上的一條細長刮痕,不由蹙起眉頭。
“不是用衣裳罩住了麽,怎麽還是刮傷了?”
“不用你管!”林星河傷心,“不悅大哥說得對,你果然有企圖,竟然圖我這個!還騙我說等我心甘情願放你自由時才能恢複正常,現在怎麽自己恢複了?騙子,逼婚不成改騙婚,騙子可恥!”
段君屹:“唔,這麽說來,南疆少主到現在為止還是不舍得放我自由?”
林星河:“我沒有!我呸!我不跟騙子說話,你放開我!”
段君屹:“騙你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但今年的花期已經開始了,我沒有那麽多時間給你研究種子,直接生下小樹苗不是更方便?”
林星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段君屹:“知道,但這是我們的責任。”
林星河:“我呸!什麽責任,連愛情都沒有談什麽生孩子,生了才是不負責任!真不明白北疆怎麽會有你這樣的靈主,你還有沒有自我了?”
“自我,愛情?”段君屹微微一滞,不明白身為南疆少主,林星河為什麽會渴望這麽玄幻的東西。
他想了一會兒,終究還是點了頭,“如果你想要愛情,我可以試試看,但能不能給到你暫時保證不了。”
林星河震驚:“你,我從未見過如此……”
“如此什麽,如此厚顏無恥?”段君屹擡起小臂,“看見我手上的這片瘀斑了麽?是那晚在巷子口為了幫你引走魔種留下的,毒素清不掉,很可能産生其他并發症,你不用對我負責麽?”
林星河:“……”
段君屹:“說話,用不用對我負責?”
林星河:“……”
氣到暈眩。
吵到這裏,這兩位終于被搜查宮院的侍衛們發現了。燈光齊聚,侍衛們見到的便是打赤膊的靈主用自己的外袍包裹着南疆少主,還把對方死死抱在懷裏的場景。
有膽子小的靈侍驚呼出聲,立即被侍衛長呵斥制止。
侍衛長齊修厭惡林星河的心情和別靈沒有任何區別,但不知怎的,自打勸服自己接受靈主要和南疆少主結婚的事實之後,他就開始看好這門親事。
——畢竟從來沒有誰能像南疆少主這樣,在身份地位和血統上都與自家靈主如此契合,如此門當戶對。
齊修铿地行了個禮,說道:“大妃……”
誰知剛起了個頭,林星河便“嗝”地一聲仰面軟倒下去。
段君屹慌忙摟緊懷裏這具溫軟的身軀,“林,林!”
齊修張着嘴:“……大妃怎麽了?”
段君屹長眉一凜,喝道:“誰讓你稱呼大妃了,在他接受之前仍然稱少主,懂了嗎?快去叫醫生!”
感謝小寶貝們的支持!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