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鎖骨和床欄杆的戰争, 欄杆贏了,鎖骨骨折。

這種痛苦一般人皆無法承受,即使是更善于隐忍的棠溪聿, 也是疼痛的昏迷過去,遭了特別大的罪。沒等家裏人通知柏櫻,她已經在趕回來的路上了。

柏櫻知道這個事情的時候,棠溪聿已經入院,不太願意告訴她, 又知道根本瞞不住。坐在自家來接機的車裏, 柏櫻聽到他受傷的詳細消息, 急的直哭,司機和身邊助理吓壞了, 連忙安慰。

一行人直接趕往醫院, 在醫院走廊裏,柏櫻穿着高跟鞋走在最前面腳步如飛。

“阿聿,我來了。”萬般急切又小心翼翼的聲音。

進到熟悉的病房, 柏櫻快步走進去,看到了病床上蒼白單薄的男人。

棠溪聿的臉色豈止是蒼白, 露在外面的皮膚皆是泛着不健康的青灰,他薄薄的眼皮甚至和臉上的氧氣管一般透明,可以看到絲絲血管。

其實,他剛剛經歷過一輪痛苦的固定傷處和查看病情,好不容易安頓下來正在安靜的輸液。

從她和柏一南去新都到回來,才五天沒見, 棠溪聿白淨的臉頰上, 那麽一點點肉肉也沒了,只剩個尖尖的下巴和高高的鼻子在臉上, 瘦的讓柏櫻懷疑他是每天都不吃飯的麽?

聽到柏櫻的聲音,剛睡過去的男人嘴唇微動,微微的努力張合幾次,終于吐出模糊的聲音,似乎是叫柏櫻的名字。他看不見,且身體疼的已經沒精神分辨她的腳步聲了,沒受傷的左手吃力擡起,渴望感受到她的存在。

“小櫻……”

“阿聿,我回來了,你怎麽瘦成這樣?是不是疼死了?”

她好心疼啊,他做手術換三腔起搏器的時候,也沒這麽憔悴啊。

包括頸部在內,棠溪聿大半身子已被牢牢固定好,他沒辦法自由轉動脖子,只有一雙細長的眼眸無意識轉動着。無法聚焦的眼睛沒有方向,只是茫然的轉動眸子,手被她的小手握住,棠溪聿的眸子便不再快速的轉動,仿佛安心了下來。

“不疼……抱歉……”淺色的眸子盛滿水光,他的道歉誰能夠承受的住,柏櫻再也忍不住,立刻眼淚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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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你為什麽道歉,是我不好,沒有在你身邊陪你。”她低頭親吻他眼睛和臉頰,眼淚滴在了棠溪聿臉上,他立刻激動起來,叫她不要哭不要哭,呼吸跟着急促起來。

把眼睛看不見的老公留在家裏帶孩子,自己出去考察項目,她這個行為太沒心了,柏櫻真的後悔跟柏一南出去這一趟。

她已經擁有了世界上最最珍貴的愛,父親也好,其他任何也罷,沒有什麽人有半分資格取代棠溪聿給她的愛,望着眼前傷病滿身脆弱蒼白的男人,柏櫻再一次确定,她愛他勝過一切。

棠溪聿抱着孩子摔傷,包括張舒凝在內全家亂做一團。此刻柏櫻終于回來,雖然棠溪聿治療方案暫時還沒敲定,但大家都松了一口氣,不再那麽焦躁不安。

撫摸他的臉和手,柏櫻一直安慰,棠溪聿聽她不哭了才逐漸平靜下來,心跳也回複了平穩的狀态。

等柏櫻去換下來修身的套裝和高跟鞋出來,心內科醫生和骨科醫生,聯合其他專家的最優治療方案也出來了。

“太太,先生的傷比較重,還是做手術最好。”

“做手術阿聿太痛苦了,不可以通過固定複位或是矯形來治療麽?”她希望棠溪聿痛苦少一些。

“可以不做手術,但恢複會很慢,而且骨頭有很大概率會因為時間長、愈合緩慢而長得畸形。”

聽醫生這樣說,柏櫻當即決定做手術,她去問棠溪聿的意見,他只說聽老婆和醫生的,手術于是被定了下來。

受傷的人心情真的很不好,棠溪聿恨自己沒用,抱一下孩子竟然會摔倒,作為一名看不見還脆弱易暈倒的爸爸,以後禹兒長大了,自己該如何面對孩子?

還好柏櫻回來的及時,否則他郁悶也會悶出病來。

所有人按部就班準備明天的手術,柏櫻則寸步不離守在棠溪聿病床邊,看他沒辦法入睡休息,柏櫻又出言安慰,“阿聿,我會一直陪着你,不要怕,疼你可以喊出來,別一直忍耐。”

“我沒事,”他話語輕淺,擔心的還是孩子,“小櫻,禹兒他,你去看看禹兒,他們說孩子沒事,可我看不到,你要親自替我好好看看。”

“嗯,好。”孩子在家中,柏櫻立刻和保姆視頻,她看到寶寶已酣睡入夢,才轉回身講給棠溪聿,叫他一定安心休息,準備明天手術。

手術室外,雖然一切都是竭盡所能做到最好,痛卻只有棠溪聿一個人扛。

戴着病人手環的手瘦的腕骨突出,臨近手術時間,棠溪聿沒什麽恐慌,有的只是眩暈和迷茫,他吃力擡起手,尋找他的愛人。

果然,只要他擡起手,都會被柏櫻柔軟的手給握住。

低頭輕輕親吻他,吻他的眼睛,吻他的唇,柏櫻想把所有的愛意,通過親吻表達給他,“阿聿,不怕,我會一直在,很快就會好了。”

手術複位固定鎖骨,棠溪聿右側摔斷的鎖骨內打了六顆鋼釘,手術成功了,他卻遲遲醒不過來。主治醫生等不來他清醒,只好出去跟柏櫻彙報,柏櫻當即穿了防護服,進到手術室內,守在他身邊等他醒過來。

手術室有些冷,柏櫻覺得有些涼涼的,雖然棠溪聿被柔軟寬大的被子裹着,她還是覺得他一定會冷,不住的撫摸他的臉和手,努力調整聲線,讓自己聲音聽起來不那麽悲傷。

“阿聿,醒醒啊,不要睡了,阿聿,我和禹兒在等你呢。”

“阿聿,我知道你好困,可是,你醒醒,跟我說說話好不好,如果你不醒過來。他們要把你送去ICU啦。”

“阿聿,你不要不理我……阿聿……”

她期期艾艾的跟他說話,小女兒情懷十足,身邊工作人員不敢細聽,只覺得先生身體不好,太太真的好不容易。

“……櫻,”細長的手指動了動,因為固定支具、繃帶的關系,他脖子動彈不得,也因為麻醉藥後勁的影響,棠溪聿意識并不太清明,嘴唇吃力的張合,困難的發出來一點微弱聲音,“櫻……”

“醒來啦,阿聿,等等哈,我帶你回病房了。”她貼着他灰白面頰,親切的吻他。

回到了病房,柏櫻也才有機會仔細的查看他,幾乎整個上半身被固定,看起來遭罪的不得了。

不去看那個傷口,柏櫻也知道棠溪聿平時瘦的鎖骨突出,沒什麽肉的身子打進去六根鋼釘在鎖骨上,會是什麽猙獰樣子。

真正讓她心疼的是麻醉完全消退之後,傷處的疼痛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

“疼……呼呼,呼……小櫻,好疼……”細細的指尖,只抓得到床單,棠溪聿痛苦的揪住床單,壓抑的□□聲斷斷續續自口中溢出。

即使柏櫻守在身邊,棠溪聿依舊忍耐不住,他又看不到自己被層層包裹的樣子,只是痛苦的要求使用麻藥。柏櫻當然同意,他心跳夜間本就比平時要慢,連續這樣疼痛痛苦下去,別說心髒受不了負荷,他整個精神狀态也是無法承受的。

有人負責看護儀器和更換藥液,有人不斷給他按摩手腳,以求緩解肢體的痛苦程度,有人嘗試芳香療法、音樂療法企圖分散病人注意力,一堆人圍着棠溪聿照顧扶持,痛苦仍然必須他一人承受。

做過手術,普通病人是可以早一些恢複下床活動的,只要多加小心,生活可以自理。棠溪聿身體特殊,手術之後他心髒情況很不穩定,為了不使心率突然出現異樣,他的主治醫生建議卧床休息。

所以,柏櫻幹脆沒有告訴他,別人是可以幾天便下床走路的,一直哄着他卧床休息,吃喝拉撒她都親自照顧,絲毫嫌棄也沒有,全部是小心翼翼的擔憂。

等到他能夠勉強被支撐坐起一點點,柏櫻便親手喂他湯水喝。

“我不餓。”他沒說謊,長久動也不動,昂貴的營養液源源不斷輸入身體,人會有胃口才怪。

看他傲嬌的鼻尖轉向一邊,柏櫻是舍不得說他一句,放下小勺擡手摸了摸他臉頰,“阿聿,乖啦,多少吃一點,你什麽東西也不吃,腸胃受不了的,你不想我給你下胃管吧?”

棠溪聿哪裏受過氣?聽老婆這樣說,他頭歪的更厲害,是非要對抗到底的意思了。

故意發出聲音喝了一口湯,“呲溜”,極輕極輕的放下湯碗,柏櫻微微探身起來,努着嘴巴朝棠溪聿蒼白的唇貼了過去。

已經聽到她奚奚索索不知在弄什麽,沒等棠溪聿再細細分辨,老婆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她軟軟的唇已經吻了上來。

果然她不會真的給自己下胃管,棠溪聿正開心,微微張開了唇回應老婆溫暖豐滿的唇瓣,她卻更加主動火熱,小嘴唌住他上唇,緊緊吸住他。來不及反應,她靈巧的舌尖已經撬開了棠溪聿的牙齒,蟲草味道的補湯涓涓細流般,緩緩被老婆渡進了棠溪聿嘴巴裏。

不肯吃東西的初衷,棠溪聿是在厭棄自己排尿甚至大解也要依靠護工,面皮薄的人總是無法适應,因此對吃吃喝喝開始抗拒起來。

身為醫生柏櫻怎麽會不懂他的小心思,只好調皮挑逗他,不願喝湯還要“強”喂,終于棠溪聿放下心結,願意吃一點東西了。

即便棠溪聿聽話,肯努力吃飯,他那一點點胃口,又能吃下多少?

長久的卧床,尤其身子還沒辦法鍛煉活動,棠溪聿肉眼可見的瘦了下去,剛剛恢複好的右胳膊,肌肉萎縮的最為厲害。

胸口胳膊細瘦,棠溪聿的腿腳卻又腫了。看着他蒼白泛着紫氣的嘴唇,柏櫻害怕極了,不必問主治醫生,她自己已經知道,這是棠溪聿心髒供血不足,并且嚴重貧血造成的,心髒問題始終是棠溪聿病弱身體的最大隐患。

“阿聿,我們不要投資柏一南那個項目了吧,獨資、并且一次投資這麽多,都不是棠溪家的慣例和擅長,我們不要冒險做事好不好?做慈善也不可以急,慢慢來吧,否則,欲速則不達,說不定好事變成壞事。”

聽老婆這樣一說,棠溪聿的确沒時間自怨自艾,他努力轉動脖子朝老婆的方向,心中有很多話,想了想不必一一言說,于是表示同意,“也好,我聽你的。”停頓了一下,棠溪聿才問她,“小櫻,你真的不願認柏一南這個父親?”

“嗯,沒必要改變彼此的生活,我從小沒有爸爸,早已經習慣了。”她的聲音平淡,聽不出任何情感。

棠溪聿知道柏櫻其實外冷內熱,是很重感情的人,柏一南一定是做了很多令她不喜歡、不舒服的事,才使得那麽渴望親情的小姑娘沒了認親人的心思。凡事不可強求,他決定暫時放下認親的建議,以後再聊這個話題。

“傷口長好了麽?我可以下床活動了吧?”他肩膀痛,脖子痛,現在上火了,嗓子也在痛。

“長好了,不過,多養幾天總是好的,好阿聿,不要急。”她私心想讓老公多多修養,養好身體才最重要啊。

在心裏惦記好多天的事兒,棠溪聿終于有勇氣開口,“我看不見,但大約猜得到,我這身子,到處是傷疤,恐怕是不能看了。小櫻,你別嫌棄啊,等我好一點,我去做美容。”

“哈哈,說什麽傻話呢,你想做什麽美容?我的先生,居然會嫌棄自己不夠好看嗎?。”他不好看麽?恐怕再也找不到如他一般好看似神仙的人了。

“傷疤,我是說傷疤啊。”自己眼睛看不見,棠溪聿會有規律的請美容師做皮膚清潔,其他有關美容修飾類的高科技,他從未做過。

她也猜到了他的心思,想輕松哄他過關,看來是不容易,柏櫻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溫柔的解釋,“阿聿,你鎖骨的傷疤是暫時的,它會恢複的很好,你不要憂心。而且,那幾顆鋼釘要不要取出來,什麽時候取,我們都要聽醫生的建議,做疤痕美容不是不可以,但要等到這個治療完全結束吧。”

“嗯,我等。”

“而且,你皮膚白,就像胸口換起搏器的疤,時間久一點會變得又細又白,不需要美容的,你自己也可以摸得到,不要擔心啦。”

“你不要嫌棄我……”他自己并不介意,只是擔心一身的疤,老婆看到會害怕啊。

“說的什麽傻話。”

故意捏了捏他腮上的一點點皮肉,柏櫻偷偷欺負他一下,覺得心情忽然好了很多。

身體漸漸恢複,棠溪聿自己覺得身上的血腥味道、藥味兒不那麽刺鼻子了,便請人把禹兒抱來。張舒凝把孩子體貼的抱到他左手邊,棠溪聿會用手背小心蹭過去靠近孩子,碰到小小身體,聽到小寶寶咿咿呀呀的聲音,他會微笑叫禹兒的名字,最奇的是禹兒會回應,父子倆咿咿呀呀的說了好一會兒話。

看他每天要摸摸小寶寶才安心,身體的不舒服也似乎緩解了不少,柏櫻會趴在棠溪聿枕頭邊,給他吹“枕頭風”,嬌俏的軟語逗他,“阿聿,我們再生一個寶寶吧,你那麽喜歡。”

手指正在慢慢摸索“看”書的人,被她的話吓到,柏櫻感覺得到他身子一哆嗦,氣的小手伸到被子裏去掐他大腿,“哼,我有那麽可怕嘛?”

“不是,還沒出院呢,你等我能下床,好好收拾一下,回家我們,我們再……”他好想跑啊,跑又跑不掉,漂亮的眼睛無措的望着前方,淺色的眸子裏盛滿了無奈和虛弱。

“阿聿,你的敷衍好明顯啊,我不高興了。”她不高興一定要說出來,不然他也看不到她在噘嘴呀。

擡手緩緩貼到她的臉蛋,棠溪聿小心伸展手指,輕輕撫摸柏櫻的長發,深情的表白了自己的心意,“不要生氣,更不要亂想。我的确是有顧慮,第一,我擔心你的身體,生孩子總是對你的身體有損耗,我眼睛又看不見,萬一,你有了委屈和不開心,我很難發現;第二,我身體不好,身上的病是有可能遺傳給孩子的,我不願孩子承受跟我一樣的痛苦折磨,真的不希望天使一樣的寶寶,從一出生便是不健康的。”

他臉色蒼白清瘦,無神的眼睛裏是一片單純的心思,慢慢述說完自己的擔憂後,棠溪聿微微喘息,等待着愛人的反應。

兩個人的認知,并不相同,柏櫻對愛情的理解與棠溪聿不同,她認為并沒有什麽永遠的愛,愛情本身,已是瞬息萬變如煙花般絢爛,想要獲得永久,就要永遠努力。

所以,她總有自己的小心思,她想跟最愛的人生孩子,哪怕有一天孩子是她用來拴住他的籌碼也在所不惜,她要做他永遠的愛人,永遠永遠不分開。

“阿聿,我愛你呀,我想給你生很多很多孩子,醫學發達了,很多事我們可以選擇,可以提前篩選,不必擔心的。我想讓家裏有好多小朋友,讓你沒時間不開心。”

顫抖雙唇回應嬌妻的擁抱和示愛,在柏櫻熱情溫柔的索取中,棠溪聿再也沒說過不願意,心甘情願給她所有。

“謝謝老婆。”

由于棠溪聿身體的原因,在醫院柏櫻并沒有放肆的與他在一起,等到他傷情穩定,經過治療後,腿腳也不再日日浮腫,心髒情況穩定才回到家中靜養,她更是放下了好多公務,悉心陪伴在棠溪聿身邊。

看他居然有精力自己摸索着讀一些文件,柏櫻擔心他辛苦,也是明白他精力的确恢複了不少,才主動纏住他,央求他陪自己玩,不要他處理公務。

換了一件性感吊帶裙,她悄悄做了些小準備。

念及他體弱,骨折後手術傷口并未完全長好,柏櫻沒有拉棠溪聿起身,而是跨坐在他緊瘦的腰上,握住他虛軟的右手在自己身上游走。

半躺半卧着,竟有心裏鐘意的美人主動獻吻,棠溪聿這個文件是真的摸不下去了。右邊胳膊正在複健期,他細瘦的手指還不太能使力,但靈敏的觸覺還在,一碰到老婆絲緞般柔滑細膩的肌膚,他已經開心的暗暗嘆氣,瞬間陷入溫暖的情網裏,不能自拔。

由于柏櫻年紀小,即便老公身體多病,兩個人的關系一直是棠溪聿主導。小嬌妻柏櫻像今晚這般主動,甚至有些霸道和反攻意味,真真的是第一次。

卧房裏音樂、香薰、溫度皆是棠溪聿最喜歡的,沒等他回過神試圖掌握主動,扣子已被解開,所有城池全面失守。

“小櫻,我,我還……”他還沒吻她,怎麽衣服袖子都不見了。

再沒機會翻身主動的人,只剩下撐着身子勉強伸手摸索的力氣,沒摸到TAO套,讓棠溪聿急的出了一身的薄汗,險些當場繳械投降。

她甜糯像小貓咪似的吻細細密密落下來,長發絲滑,嬌喘香軟,嬌妻凹凸有致的身材在他大手下游走,柏櫻的一切都令棠溪聿上瘾。

有這樣青春熱情、姿态多變的老婆,棠溪聿沒時間郁悶,回到家後有了更加靜心的調養,情緒越來越好,整個人漸漸開朗。但他終究是身體底子薄,卧床許久,身體瘦了太多,氣血依舊虛弱,只能循序漸進調養。

介于棠溪聿心髒問題,他做的最多的活動不過是在家中大花園,由柏櫻引領他在專門修建的道路上散步。

偶爾柏櫻也會放手,有盲道的指引不必擔心方向問題,看他自己握着盲杖獨自走那麽一會兒,已經開始會站的禹兒搖搖擺擺在學步,雖然寶寶可愛的樣子棠溪聿看不到,但妻兒快樂的笑聲每每可以感染到他。

抱着兒子,他數次跟老婆提過同樣的感慨,“我還記得,你穿白色泳衣,頭發長長的,好漂亮……”

“讨厭啦,怎麽總是念叨我穿泳衣呀,好像人家在主動勾引你。”

“我只看到過那次,真的好看啊,我也想再看看你……”他的眼睛,只剩下一些模模糊糊的光感,無論多麽近的距離,絕對是看不到自己的寶寶。

聽不得他提到自己看不見,柏櫻走到他們父子身邊,主動摟住了棠溪聿的肩膀,“不逗你啦,一定有機會的,你不是總說想看看禹兒。”

“嗯,你和禹兒,是我最想看的。”

左眼這一點光感,柏櫻比棠溪聿自己還在意,所以她一直陪伴他,照顧他身體。因為柏櫻知道,幫助他保養眼睛,堅持治療,保留住眼睛的光感,對他非常重要,對眼睛視神經不再萎縮也有好處。

一直居家修養,棠溪聿的身體漸漸漲了些肉,不再瘦弱嶙峋全身都是骨頭的感覺。最意外的是,過了春節又迎來家中大喜事,柏櫻又懷孕了。

如願以償和棠溪聿的生命又多了一份珍貴的羁絆,柏櫻用自己的方式找到了更多的歸屬感,她立刻停工,特別寶貝肚子裏新來的小生命。

第二次做爸爸,棠溪聿少了一些生澀和擔驚受怕,多了些洋洋得意在心頭。

得知太太再次有孕,準爸爸好開心,覺得自己身體真的是不錯,逢人便說,自己是在養病期間讓老婆懷上的寶寶,抱着老婆傻傻笑個不停,各種擔憂顧慮再也不曾提起。

“笑的這個傻樣子,不是說不想要孩子了麽?”被老公抱在懷裏,柏櫻已經是家裏的女王,找到機會一定要逗逗他。

“家裏套套都被你扔了,這個寶貝是我應得的。”抱着老婆不撒手,棠溪聿的大手緊緊抱着她,摸到臉蛋不停的親吻,恨不得可以代替她走路做事。

“我看到廚房又加了櫃子和冰箱,你讓他們買了多少吃的回來啊?”她知道那是棠溪聿對她的愛,因此,還傲嬌的問起他來。

“對,你要記得每天聽話,按時吃補品,千萬不要傷了身體。”根本就是答非所問,棠溪聿才不管他們買了多少東西回來,他又看不到,他要營養師和醫生好好合作,保證老婆身體不因為懷孕生産而受損害就好。

從小家裏人丁單薄的棠溪聿,肯定是在骨子裏特別喜歡孩子,又特別在意親情的。

不知是巧合還是命運的安排,柏櫻生女兒這一天,不僅僅是禹兒剛過兩歲生日不久,更是兩個小寶貝的大伯棠溪岚,在醫院病重離世的日子。

世間的事情,本也是激蕩伴随殘酷同時存在,一間醫院,有的人在産房生産,也有人在陪自己的太太辛苦生寶寶;有的人半生病魔纏身,終是無法挽回游離已久的殘生,也有人被悲傷難過的心情填滿,在醫院病床旁,目睹親兒離世。

白白胖胖的小粉團子超級可愛,而她的降生,最最激動的人居然是棠溪聿的叔叔。

“阿岚去了,也算是解脫,他太痛苦了。”白發人送黑發人,棠溪政甚至不忍細看兒子的遺容。

剛剛生産,柏櫻不便露面躺在病房最裏面,棠溪聿在外間守在女兒嬰兒床邊,嬌貴幼嫩的小皮膚他甚至不敢用力碰觸,只是虛虛握住女兒的一只腳丫,萬千寵愛溢于言表。

棠溪聿看不見孩子,但棠溪政看得到,他看得到禹兒長得和侄子一般無二,根本不用做任何鑒定便可知是棠溪家的嫡傳之子。眼前剛出生的小女娃,還看不出日後的模樣,但小小一團,粉粉嫩嫩,十分可愛。

“我會把信托基金做調整,一半留給禹兒,不讓棠溪家的財産流到外面去。”他還剩下四名女兒,将一半資産留給嫡系長子,也算是遵循傳統的做法。

擡起一雙盲眼,棠溪聿并不贊同棠溪政的話,他略微焦急跟叔叔說道,“叔叔,不必擔心我們,留給姐姐,還有妹妹們,我這裏,您不必擔心。”

時光流轉,棠溪聿愛孩子們,也愛自己的朋友,陳微與複健堅持的不錯,生活雖不能夠自理,但總歸身體狀态保持良好,能夠經常和大家喝茶聊天,漸漸融入了正常的社交生活裏。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棠溪聿去的最多的地方不是自家豪華酒店,也不是摩天大樓頂層的豪華辦公地,而是“星城孤兒院”。

他不僅僅接觸自己的孩子們,甚至孤兒院的其他孩子他也不排斥接觸,用他的話說,孩子們都是可愛的天使,是最最純潔的。孩子們都喜歡這位叫尼克的叔叔,雖然他看不見,但他會彈動聽的曲子,會講有趣的故事。

負責保護棠溪聿的保镖們很擔心,往往孩子們圍着棠溪聿的時候,他們會特別緊張,因為先生看不見,而孩子頑皮,很怕會驚到他脆弱的心髒。

他會扶着保镖的手臂,耐心解釋道,“沒事的,我的身體我知道。”

每次去孤兒院回來他都好快樂好開心,但心髒卻不太行,累的棠溪聿頻頻喘粗氣,把保镖吓壞了。

病弱的身體的确受不得累,正如棠溪聿一直瘦瘦的,無論如何精心保養,他也胖不起來,還好的是心率問題沒再繼續惡化。

慈悲柔和、謙卑低調的棠溪先生,應太太的提議,在二線三線城市,星城周邊的城鎮分別買了數家醫院、養老院和孤兒院,成立新的公益基金會,一直默默追加資金做慈善。

擁有水晶般無私的心,棠溪聿還不忘支持愛人去做自己喜歡的事,他知道柏櫻喜歡化工、制藥等專業,他都支持她去嘗試,培養她有自己的興趣和事業。

這樣好的人,眼睛卻再也沒有看到過哪怕一點點東西,又過了幾年,棠溪聿左眼殘存的一點光感終于完全喪失,他完完全全失明了。

還好做了多年的心理建設,家中大部分的事已經由柏櫻來做,他幾乎什麽事都不操心,已經能夠坦然接受失去視力的自己。

身體最不好的一段時間裏,嚴重到有一點動靜棠溪聿也受不住,工作人員走路做事的聲音大些,亦會吓到他,導致他無故發病了好幾次。

每一年總有幾個月棠溪聿在生病,尤其冬天,他身子格外不好,走幾步路便會喘的厲害,常常頭暈胸悶,甚至咳血,身邊根本離不開人照顧。

把孩子們交給老師,柏櫻盡可能多的陪他,兩個人從沒有被分開過,溫柔的愛,一直包圍着棠溪聿。

那一年平安夜,棠溪聿四十歲生日,禹兒和妹妹照例圍繞在他身邊。最喜歡的玫瑰花香味兒和孩子們歡笑的聲音,使棠溪聿的感官充滿愉悅,家裏高高的聖誕樹上,挂滿了孩子們喜歡的飾物,看不見的人也深深體會到了家人的快樂,他被大家感染,看不見的人生也好似不那麽遺憾和落寞,幸福盈滿身邊。

“阿聿,你猜,我的生日禮物是什麽?”柏櫻回到家裏,握住棠溪聿的手開心跟他聊天。

“你不是說過,要和禹兒一塊兒彈生日歌給我聽麽?難道,生日歌突然被忘記了?”他勾起唇角淺淺的笑了,他們都在,不就是他得到的最好的禮物麽?

握着他微涼的手,柏櫻把自己送到老公懷裏,親膩的趴在他耳邊講悄悄話,“阿聿,你又要做爸爸了,這算不算是生日大驚喜呢?”

摟着她的大手徒然抱緊,棠溪聿努力喘了一會兒氣,才睜着一雙盛滿水光的眸子茫然的望着虛無處,難以置信的問她,“真的?小櫻,是真的麽?”

進入冬天他一直在生病,大約兩個月前才勉強和愛人有過一次成功的雲雨。他這樣多病虛弱的身體,原本是很難再令妻子懷孕的,上天何其偏愛他,再一次賜給他們可愛的小天使。

柏一南還是為他們夫妻做了好事,在他游刃有餘,人脈豐富的領域,推薦棠溪聿和他的聖尼克基金會走到公衆視野裏來,使棠溪聿獲得了國際慈善家的殊榮。無論有沒有這一份永久尊稱,棠溪聿依舊神秘低調,依舊擁有孩子一般的純淨笑容。

他愛自己的孩子和所有資助的孤兒們,努力讓他們無憂無慮長大,擁有美好、積極、陽光的人生。

————完結————

Tips:看好看的小說,就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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