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烈酒
烈酒
大衡朝敬陵元年,冬。
中德殿緊閉了半天的檀花門終于打開,裏頭急急忙忙行出來一名蒼老幹瘦的內監,正是伺候在敬陵帝跟前的大總管宋成和。
宋大總管微躬身子手捧一封明黃谕旨,很是恭敬,他出來時,還招呼門邊兩個小太監跟上他一起。
這一路雪風呼嘯,暫時并無誰知那封谕旨究竟的去處。
皇後娘娘所居的栖梧宮,從來都是後宮裏最熱鬧的所在。然而這一封谕旨下來,輕易讓它榮登本年度最冷清的所在之一。
而一向能在後宮裏制造熱鬧的皇後娘娘,也就順勢被關在了這個最冷清的所在裏頭過年。
禁衛營的禁衛門神一樣守在門邊,宋成和在庭中宣讀完禁足的谕旨,還堆笑着同前方跪着的紅衣女子道了一句:“娘娘謝恩吧?”
女子擡眼,敷衍着謝了恩,提起裙子起來,卷巴卷巴那封谕旨便揣在自己袖子裏,眉眼裏還有些不悅,一面問他:“宋公公,皇上說了本宮何時能出去麽?”
嗓音清淩淩的,叫人想起初春時節山澗的流水聲。
今日天上偶然還飄着雪絮,零星飛舞,整個宮城都格外地寂靜清冷,宋成和身後的小太監、他的徒弟之一小順子,一路過來也是這般感受,直到他瞄見了面前女子,眉目明豔,一雙眼眸靈媚非常,穿着這身赤紅蓮花紋的裙子,款款行來,猶如……
他并無什麽文化,思來想去,只想到皇後娘娘猶如禦書房碳爐裏熊熊燒着的火苗成了精。
宋成和笑褶子未減,恭恭敬敬,話也說得很圓:“到娘娘該出來的時候,自然就能出來了。唉,娘娘不知,太後娘娘在中德殿……皇上也是沒有法子。娘娘莫要怪皇上了。”
紅衣美人點了點頭,但忽然想起什麽,看着殿門外幾名冷肅的禁衛道:“做什麽叫禁衛營的人來,本宮就這麽讓太後娘娘不放心?”
宋成和微躬了身子,笑道:“娘娘正在禁足,皇上也不好有所偏私,歷來都是由禁衛營的人來監看的,娘娘不必管那幫子人。”
她掩着嘴角打了個呵欠,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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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叫她把敬陵帝的乳娘給打了呢。
——
這幾個日夜裏,她都百無聊賴,宮中事務暫時不歸她管,雖說是難得的清閑,可人忙久了一旦閑下來,就很容易憊懶。
“娘娘平常總說雞毛蒜皮的事情多,現在閑了,娘娘卻又嫌棄日子無聊——”寒聲端來熱茶,笑着看向坐在門檻上的美人。
絮絮單手撐着腮,坐在正殿的漆紅門檻上,隔着庭院遙遙看向緊閉的大門,嘆息一聲,道:“你曉得什麽,忙完了和被迫不能忙,區別很大的。”
她每每說到這一話題,都要後悔自己為何早不懲戒那個乳娘,晚不懲戒那個乳娘,偏生在年尾找她算賬。這下可好,雖則她有許多道理,但是皇太後單單一個“孝”字便能把所有都給壓下去。
委實讓她很沒有辦法。
“那章氏,分明就私篡賬本,巧立名目,貪了那麽多錢!本宮敬她是皇上的乳母,有功勞苦勞,給她坦白從寬的條件,她卻不依,還說本宮是什麽——鄉野出身的女子沒見識!”她端過茶盞猛喝一口,舔了舔嘴唇,續道:“簡直胡說八道!”
寒聲替她順了順氣,聽着自家娘娘坐在門檻上罵了那章乳母八百條,不忍卒聞,愈發覺得自己挑起這個話頭很不對,再這樣下去,娘娘可能會罵成一個潑婦或者怨婦——這絕對不行。
絮絮嘟囔了半天才又嘆息一聲,大抵口幹,把餘下的茶水喝了幹淨,主仆二人相顧無言。半晌還是寒聲思索出來一個法子,便說:“娘娘,長日無聊,不如找些事情做?練字作畫,占蔔星相,或者,唔……打坐參禪……”
絮絮睇了她一眼,寒聲乖乖閉嘴。
倘使在平日,她無疑是有很多消遣可做。騎馬射箭打獵蹴鞠就沒有她不會玩兒的,當年先帝禦宴,她還是大将軍府裏千嬌萬寵的大小姐時,便在賽馬場上贏過了柔狐國的幾位公主,替大衡掙了份臉面。
但今時不同往日,或者說,栖梧宮太小了,別說跑馬,便是拉弓射箭,她都要疑心會不會射到隔壁哪個倒黴蛋的宮中。
絮絮托着腮,思考了一會兒,并未思考出什麽所以然來,于是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說:“去園子裏走走。”她有什麽難解的事時,就愛去園子裏轉一轉。
說話間步子一轉,拐去游廊。
栖梧宮布局前殿後寝,寝宮之後還另辟了一處小園。園門上有太/祖皇帝扶崇的題名“抱樸”二字,抱樸守拙,意指當年太/祖皇帝建功立業,仍未忘卻當年糟糠結發之妻。
彼時太/祖皇帝娶孝明皇後時正值亂世,皇後為其繡了一方蟠龍錦帕,勉勵他好男兒當立業建功,志在天下。
太/祖皇帝同孝明皇後實是一對令人豔羨的佳偶,從少年夫妻一路走到白頭偕老,太/祖皇帝亂世枭雄尚能專情一人,已叫普天下無數男子都要汗顏。
絮絮仰看着題詞,天上的雪花前赴後繼想要落到她如水的眸子裏。她慢慢道:“寒聲,中秋宴上,本宮記得皇上用的錦帕好像舊了點。本宮要不繡張帕子送給皇上?”
她想效仿孝明皇後繡一方手帕。絹帕,世人所謂“橫也絲來豎也絲”,絲者,思也。驀然之間她又憶起無數次做過的那個夢。
別離才知相思重,而今她與他隔過一遭生死,才更加知曉其間滋味。
她已迫不及待想繡好絹帕送給他了,此前他用的絹帕都是宮中繡娘做的,不知他收到她的帕子時,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會……驚喜麽?
她心裏燃起一簇火苗,噼啪作響,剎那間就如野火燎原般燒得她心神不寧。當一個念頭浮現出來時,她已無法繼續等候下去。
寒聲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看着自家娘娘:“娘娘,您,您……”
絮絮疑惑道:“怎麽了,不妥麽?”
寒聲讪讪一笑:“不太妥。娘娘您忘記了,您此前說給大将軍做雙襪子,然後,然後手指戳了二十來個窟窿,把将軍都心疼得不得了。”
絮絮臉色浮出一線尴尬,但依舊嘴硬說:“不,我這回不會那麽笨了。”
她素來說一不二,也很執拗,寒聲哪裏擰得過她,哪怕這頭一日便把十個指頭都戳了個遍,也還寬慰自己:“很不錯,比上次已有很大進步。”
事實上,對于別的事物她不算太挑剔,次些的衣裳鞋襪、胭脂水粉她都不怎樣在意,宮人失了禮或者佩戴不齊整,說一句也就算了;獨獨這方帕子,她始終覺得不夠好。
第一日看去的時候分明還不錯,擱了一夜再看,便十分嫌棄了,于是一針一線都從頭再來,也就間接導致每一日十個指頭都要從頭再被紮一遍。這是不可豁免的代價,她除了時常喟嘆着掌握針線簡直比掌握弓箭還要難以外,實在沒有什麽別的法子。
寒聲的确于女紅上造詣頗高,給她描畫的龍紋簡直栩栩如生,絮絮說:“有這麽好的花樣子,就算我繡工差一點,肯定也差不了多少。”
大抵世事總會往人所未料的方向進行,或者說絮絮料錯了方向,在三日過後功成之日,寒聲望着那方帕子,眉頭微微擰了擰,她不知帕子上的花紋為何從金龍變成了金蛇。
絮絮已發現了自己于刺繡一途上沒有什麽天賦。
好在當年教她讀書的夫子曾語重心長教導她,世事最怕專注堅持四字,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雲雲。絮絮那時候發現自己在讀書一途上也沒有什麽天賦時,便以夫子的話告誡自己,在大考前五個日夜裏發憤圖強,果然順利通過夫子的結業考試。
她便再度以夫子的話來鞭策自己,把專注堅持的精神延展到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當中,饒是已經繡殘廢了七八張帕子,依然未肯放棄,堅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
敬陵元年臘月二十九的清早,距離敬陵帝給她下的禁足令已有十來日。這飄了十幾日霏霏細雪的天終于在此日放晴,晨光熹微,但雪風尚勁,吹得庭中枯樹枝上的雪飄飄灑灑,宛若梨花。
寂靜了十來日的栖梧宮也難得有點動靜,這動靜就是宋大總管宋成和來了。這個節骨眼來,很難不讓人懷疑,是皇後娘娘她快要出禁了。
寒聲也是這樣想的,于是愈發恭敬地迎着宋成和進了栖梧宮的門。宮院裏很清靜,穿過前庭,宋成和目光正好落于一位美人身上。
美人姿儀優雅,屋檐的陰影靜靜落在她身上,最為矚目的是她烏黑雲鬓上所簪的一支金釵。
金釵工藝繁複,嵌着一粒明光熠熠的南海明珠,金累絲雕花精致非凡,鳳凰羽翼纖毫畢現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飛走似的,極其貴重。
宋成和知道,那是娘娘十四歲與當時還是太子的敬陵帝訂下婚盟時,當時的皇太後、如今的太皇太後,欽賜給娘娘的無價之寶鳳皇釵,象征着無上的恩榮。
太皇太後還許諾過,但凡她在世一日,則鳳皇釵在一日,敬陵帝一日不得廢後。
漆紅門檻上坐着專注刺繡的絮絮尚未注意到這番動靜。
這刺繡極耗費精神,更明顯的是傷眼睛,或也正是因此,在這個難得的晴日裏,寒聲輕輕推了她一下後,她從繡面上擡起頭,望着面前點頭哈腰的這個內監,一時沒有認出來是誰。
還得寒聲機靈,在她跟前低語:“娘娘,宋公公來了——”
她驚訝之餘,忙地向那個蒼老幹瘦的小老頭極真誠地笑了一笑說:“咦?宋公公怎麽來了?宋公公平身吧——”
她小心把繡棚放到一邊,向着宋成和走了兩步,才又注意到宋成和他身後還跟着小順子,而小順子的手裏托了一樣東西,紅綢布蓋着,不知是什麽。
“是皇上叫你來的?是不是本宮的禁足可以解了?”絮絮攏了攏身上赤狐披肩,清淩淩嗓音一連串問道。
宋成和早已習慣了娘娘的直截了當,笑笑說:“娘娘,确是皇上命奴婢來的,西域的屬國進貢了一壺烈酒,皇上想到娘娘從前極愛喝酒,所以将這酒賞賜給娘娘了。”
正如宋成和想破腦袋也沒預想到皇後娘娘會在門檻上坐着繡花一樣,寒聲想破腦袋也沒想到那紅綢布底下的,不是什麽解除禁足的恩旨,而是一壺貢酒。
一壺據傳上天入地也難尋的頂烈的貢酒。
絮絮先呆了一呆,關注點卻在他沒有預料到的地方,說:“宋公公你是說,皇上記得本宮愛喝酒?”
是了,大将軍府的容大小姐,還有個不為人知的愛酒的愛好。雖然酒量不大行,卻也曾有一段嗜酒如命的風流日子。當其時,她心底尋思的卻是自她嫁進東宮以後便鮮少飲酒,這個愛好更沒有對旁人提及,他知曉……,莫不是記得了什麽?
她心底頓時一片暖意,也沒有顧上禁足是否解除,只覺得很快活,于是将小順子托着的酒壺接到手裏,一仰頭直接喝得幹幹淨淨。
宋公公在心底微微詫異,剛剛那兩句話是他自己編出來的,皇上方才只是冷淡地吩咐他,要他看着娘娘喝完這壺酒,那時情态,他想起都覺得冰冷。
喝完的一瞬,她還清醒,便還能算有禮地對宋成和說上一句:“多謝宋公公來給我送酒,寒聲,你快去請宋公公進去喝杯茶。”
宋公公連忙推辭道:“娘娘,老奴還要回去伺候皇上,先行告退了——”
“哎——”她叫住宋成和,直截了當問道:“皇上他近來好麽?他有沒有想我?”
饒是宋成和知曉她的率直個性,也不免為她的直來直去感到一絲窘迫,愣了一下,才堆出一貫的笑:“皇上身子康健,也記挂娘娘呢。”
絮絮溢出藏也藏不住的笑意,仿佛一朵在日光下緩慢綻開的紅芍藥:“本宮不能出去的日子,還要煩請宋公公替本宮好好照顧皇上了。”
宋成和再要告退時,絮絮煙眉微蹙,想到了什麽,又叫住宋公公:“差點忘了……宋公公,皇上有說本宮何時可以解開禁足麽?”她嘟囔了一句,“都過年了,我想見他了。”
她明亮的眼眸格外期盼。
宋成和含着規矩的笑,回道:“娘娘,再等一等罷。”
再等一等罷。這句話,她其實聽得有些疲乏了。
——
宋成和走了不久後,許是酒勁上來,絮絮有些困倦,回了房悶頭睡去。這一覺睡得地暗天昏雷打難動,再次證明那一壺西域進貢的酒是壺烈酒。
等她從睡夢裏幽幽醒轉時,已是敬陵二年的正月初一。
寒聲正坐在離床頭稍遠的地方垂頭揪着手帕。
她微微蹙眉。
“娘娘!”寒聲低低地喚她,絮絮一邊望向她,一邊又兀自揉了揉額角,說:“酒醒了,反倒頭疼。寒聲,你去煮點醒酒湯來。”
她只記得是扶熙着人送了她一壺西域進宮的烈酒,那送酒來的宋成和滿臉堆笑地告訴她,陛下知曉她從前愛酒,這貢酒誰也未給,只給了她。
她那時高興了好一會兒,以為這是她的相公也終于記起她來了,于是一個高興,立即喝得幹幹淨淨。
之後,仿佛就是醉了,睡到現在。
寒聲局促地站了起來,卻沒有立刻動身,絮絮揉額角的動作一頓,擡眼問她:“怎麽了?”寒聲擡頭,她才發覺到寒聲滿臉淚痕。
寒聲已經又開始低低抽泣起來,她不很喜歡寒聲這總是哭的嬌嬌個性。她這輩子極少流淚,上回哭還是因為七歲那年母親離世。
但她也不知如何對待一個哭了的姑娘,只好睜着大眼睛默默地注視了她半天,說:“怎麽了寒聲?……要不你先說事再哭?”
寒聲一邊抽泣,一邊說:“娘娘還記得咱們大衡的慣例麽?就是除夕夜裏,帝後同登朝陽樓賞煙花……”
絮絮這時頭痛,只想要一碗解酒湯,因此只模模糊糊地嗯了一聲,便要翻身下床,寒聲嗫嚅道:“昨夜除夕,……”
昨夜落下大雪,依照慣例,除夕夜皇帝要偕同皇後登上朝陽樓觀賞煙火,與民同樂。這素來是京中過年最重要的儀禮之一。
本朝的皇帝也未曾廢止這個舊例,因此在鐘聲鳴足了九聲後,城樓下萬千百姓果真瞧見有明黃身影步上高樓。
煙花浩大。于是衆呼萬歲,山搖海振……,這原是一樁寓意極好的儀禮。
皇帝身側立了一位身着繁複金黃禮服的女子,離得近的擡頭去瞧,就能瞧見那個女子挽着皇帝的胳膊,另一只手像在指着煙花,笑語嫣然。
遠觀無法看清神情,但依稀裏可看到,皇帝他解下身上的大氅,替黃衫女子裹上,垂眸之間,大抵溫情一片。
不過城樓下的百姓此時尚且不知,那女子并非祖訓裏應當出現在此的大衡朝的當朝皇後。
元旦當日,街頭巷尾便悉數知道了那個與敬陵帝萬般恩愛的女子,乃是皇帝欽賜封號瑾的瑾貴妃娘娘趙氏,成寧侯趙霍的幺女。
他們緊接着又得知一件事,不是皇帝要壞了規矩,而是皇後娘娘因鳳體欠安未能駕臨,才由瑾貴妃娘娘代恤百姓。
絮絮怔在原處,似乎很不能理解聽到的話語,還是依自己漿糊似的腦子思考了一瞬:“皇上……貴妃……煙花……”
腦子一瞬間像炸開一樣,炸得她生疼。她捂緊了頭,眉頭緊皺,神情格外痛苦,寒聲見狀慌忙扶住她,斷斷續續裏,聽到她說:“怎麽會這樣。”
腦海裏閃過夢境的片段,夢境裏他是何其溫柔地同她說,将來要帶她去城樓上看煙花——但現下,現下怎麽會變成這樣?
過了好久,她才終于覺得刺痛緩解,蒼白着面龐道:“他怎麽可以這樣。”
她是他的結發妻子,站在他身邊的,以後都只會是她。整肅六宮得罪旁人她不怕,她也不曾怪過扶熙處罰她。她總歸是為他好,他心中一定是明白的。
可是他為什麽連她心心念念了這樣久的煙花都不願意帶她去看。分明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偏偏沒有得到。
寒聲懦懦未言。昨夜子時前後守門侍衛換班,她才從他們口裏偷聽到此事,今早他們再換班時,她又聽到說,傳言甚嚣塵上,甚至都傳出皇上會廢後,另立貴妃為後……
她抿緊了唇,心知,這種屁話絕不能叫娘娘知道。
“寒聲,我想去走走。”痛苦歸痛苦,豔羨是豔羨,但此事既已發生,她能做的就是避免下一回同樣的結局——那麽,她不能繼續呆在栖梧宮裏禁足了,她得快些出去。
喝過醒酒湯後,寒聲給她披上狐裘,踏出殿門時,雪花輕飄飄地落在她眉睫上。
她在寝殿門前遠遠一望,隔着寬闊庭院,瞧見那守門的兩名侍衛今日依然很是冷肅。他們都是禁衛營的,隸屬在成寧侯麾下,同成寧侯一般,每日都擺着臭臉。她暗裏翻了個白眼,成寧侯趙霍若不是有個當貴妃的女兒,禁衛營的差事,哪裏輪得到他?
“還沒有消息說何時放我出去麽?”
寒聲低下頭。
絮絮苦惱地敲了敲額頭:“皇祖母那日叫我禁足時日裏好好修身養性,看來這回皇祖母也不會撈我的。哎呀——”她一想到出不去,便覺火大,把赤狐裘上滾的狐貍毛也給無聲無息地揪落了幾根,寒聲忙地說:“娘娘不妨再等一等罷。總歸不會過太久的。”
絮絮沒有接此話,靜了會兒,擡眼望向太/祖皇帝那筆題字:“父親年前去往西北驅逐戎狄犯境……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寒聲搖了搖頭,欲言又止,絮絮疑惑看她:“莫非皇上連父親的信件也要管?”
寒聲吓了一跳,連忙道:“娘娘慎言!”
絮絮嘟囔着:“再壞還能比禁足要壞麽?”
依照父親和幾位兄弟的骁勇,邊境應當不會出太大的事,至于自己的禁足,她算算時間,若要等他們班師……不,不能夠再等下去了,她咬了咬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