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晉江文學城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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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宋成和,還有一隊鐵甲森冷的禁衛軍,這些禁中高手,自要比她厲害得多了。

她勒住了馬,大雨瓢潑而下,宋成和臉上是一貫的堆笑。這堆笑,她隐約在何時見過——噢,對,去年冬月,捧着一封禁足谕旨的宋成和,也是如此神情。

随之她就瞧見,被他雙手捧着的明黃谕旨。

“娘娘,接旨罷。”

小順子左等右等,等到宋成和回去複命的時候,立即迎上去,叫道:“師父……”

他先才回去得晚了點,立即被皇上發覺,皇上三兩下把他盤問得一幹二淨後,雖很冷靜,但神态叫人膽寒。

随後皇上急發了一道谕旨,叫他師父親自送至行宮——娘娘手裏。

钤印殷紅,他只瞥到一眼,“禁足”那兩字下筆最沉,格外分明。

他倒吸一口涼氣。實已開始後悔,悔自己當真如娘娘所言如實招供;他至少應說,說娘娘乃是餓了找點飯吃,或者渴了找水喝——或許就絕沒有此時這樣,龍顏震怒。

他跪地求情,反複闡述娘娘的賢良淑德,以及娘娘只是去取遺落在行宮中的鳳皇釵,首飾之于女人,猶如印鑒之于官吏。

皇上冷冷擡眼,并不看他,只在看輿車孔雀簾外潇潇大雨。

大雨滌蕩天地,轟然有雷聲落在四野。

良久他開了口,然而仍舊冰冷:“以她性格,八成會抗旨。再撥禁軍二十名高手随同,務必叫她,不得出行宮半步。”

随後沉思片刻,不知回想到什麽,淡漠道:“她自會花言巧語,偷梁換柱。切記,勿信她所言半字。”

如今,頒旨的師父擦着淋漓大汗回來了,小順子趕忙在旁邊遞手絹兒,宋成和瞥他一眼,嘆了聲,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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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順子嘴唇一陣哆嗦:“這,這不能挽回了麽?”

師父淡淡道:“依照皇上的意思,只怕要等諸事結束,才會去接娘娘回宮。”他走了兩步,又寬慰徒弟說:“行宮也不止是娘娘一人,還有其他主子,娘娘處置主理後勤事,也是本分。”

小順子聽了,卻還是半點高興不起來——娘娘如何能是呆得住的人。

他送師父到了帝駕旁,讷讷侍候在一邊,期待偷聽到一二。

潇潇雨裏,靜默中淡漠響起:“這段時日,亦不必再向朕禀報她的言行。”

宋成和出來時,低低一嘆,領着徒弟離遠了些,卻是對小順子道:“娘娘卻還有一樣吩咐,你去問問張小姐的行在。這是娘娘要交給張小姐的。”

他接過這小小手絹包着的東西,等師父走了,暗自打開,看到是一片黑甲,百思不得其解。

宋成和作為一個總管太監,不易被收買——可誰教娘娘這回拿出一支嵌着東珠的金釵子。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假使哪一日被皇上發覺,可就不妙。

小順子自然不解娘娘用意——但既然是娘娘吩咐,那麽他一定會盡心竭力。

為了幽禁她一個人,連帶幽禁了行宮中其他所有人。

有些跑得慢了點,沒有趕上貼到皇帝跟前混臉熟的,就一并被留在行宮。

再者就是各位朝觐的小國使者們,來都來了,如今卻稀裏糊塗出不去了。

這些倒黴蛋們,他們本不知緣由,後來漸漸的也聽說了一些風聲。

先聽說了就是陛下待貴妃娘娘的赤誠情深。

這首先是從除夕夜帝妃共登樓,可以窺見一點痕跡。

接着,便是來行宮避暑,貴妃娘娘本沒有來,後來,陛下太過想念,就單單接了她。

再者,宮變之時,貴妃身陷虎口,陛下率軍歸來,頭一件大事,就是先派人救出貴妃,才發兵攻城,唯恐兵禍傷到貴妃。

如今陛下拔營救京,除了貴妃,再未點其他人伴駕……

加上此次成寧侯家救主立了大功,——以及皇後娘娘她被關在這裏,大家私底下猜測,或許等叛亂平息,陛下他……将要廢後。

這些風聲,随着漸涼秋風,吹到煙瀾載水。

夏螢沏好一盞明前龍井,端在烏木托盤裏,小心上了二樓。

門邊守着四名橫眉冷面佩刀的禁衛,她見到這些人便發怵;他們冷冷站在門口,娘娘去哪裏,都要跟着,幾乎寸步不離了。

二十名禁軍高手,美其名曰保護,實則是監禁。

她不知道緣由,可她知道,天底下最好的娘娘,絕不該被這樣對待。

她進了屋,娘娘每日不出門時,就坐在窗邊下棋。

今日有雨,娘娘大抵不出門去尋蘭成公主說話了。

她将茶盞輕輕放在矮案上,道:“娘娘,歇息會兒罷。”

面前美人已格外憔悴,雙眼紅通通的,一看便知昨夜又熬到極晚。

徹夜不眠地處理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事務,又徹夜不眠地下棋。

憔悴損了芙蓉面,她垂了眼睛,哽咽勸道:“寒聲姑姑在,也舍不得看娘娘如此作踐自己。”

瘦削了許多的美人,不施粉黛不挽髻,着雪白素裙,烏黑長發潑在肩背。她微垂秋水般的眼睛,搖了搖頭。

她端起茶盞,微啞的嗓音響起:“外面,有消息麽?”

嗓音薄如蟬翼。

夏螢搖了搖頭,北陵之外的消息,再沒有傳到行宮來的,就連是勝是敗,也無從得知。

“大抵是在上風的罷。”她不确定地說,絮絮聽了,撐着額角,落下一子,淡而苦澀一笑:“是麽。”

消息進不來;消息也出不去。

最初的幾日,她試圖努力說服這二十禁衛高手,家國危難,快去報信;他們無動于衷。

接着的幾日,她試圖逃跑,行宮各個角落,試過後,無一例外被他們攔住。

他們就像沒有感情的鐵甲人,無口無耳無心,唯一任務,只是看住了她。

如今的幾日,她将希望寄托在璇玑上。

他們自那一夜進行宮探查消息後,再未有影蹤,不知怎麽樣了,若是還在行宮,只怕沒有找到合适機會相見。

她思索着,又落了一子。

一着不慎,目光輕掃過棋盤,竟又輸了。

她微微嘆息,揉了揉太陽穴。近些時日,頭痛愈發頻繁,這印證了,人倒黴喝涼水都塞牙。

這盤棋局,從那一夜起,便一直在此。

所幸趙桃書不曾動過它。

她還得以藉此打發時間。

她摹下棋局,思索着種種破解之法,不知不覺間,須臾過去半月。

初入八月,風中暑熱消減泰半,臨窗若望,白玉湖上碧荷連片,逐漸都有了萎凋的勢頭。

天蒙蒙亮,煙瀾載水裏已開始忙活,伺候娘娘起床洗漱穿衣上妝用膳。

早膳是金絲澆如意玉盤盛的藕粉桂花糖糕。上完粉黛後的絮絮落座,挑了一塊點心入口,珍馐美馔,這時再怎樣,卻也索然無味。

八月初一,自然有盛事,比如各位大大小小的主子們要來拜見皇後娘娘。

這等無聊的事情,幸好每月只有初一十五。

許久沒有露面的各位妃嫔得以觐見,以管才人最是激動。

她恨不得抱住絮絮打旋旋兒,然而待她瞧見絮絮身邊威武肅立的八名禁衛,便瑟瑟不敢動了。

她們紛紛表示了一番她們死裏逃生後,感恩皇恩浩蕩雲雲,聽得絮絮心生煩躁,最後道:“本宮頭疼,無事,就都回去罷。”

大夥在行宮待着,本也沒什麽活動,此前無外是釣魚、争寵和鬥蛐蛐兒,現在皇上并不在,争寵一項替換成打牌。

聽到皇後娘娘下了逐客令,也不多留,紛紛告退。

見完諸位女眷,還要見一遍各國使者。

絮絮撐着額角,華麗羽織鳳凰金袍逶迤曳地,散在昂貴的波斯地毯上。

她看到邁進門中,最當先那人,青袍玄帶,朗朗玉成,正是耶律升。

“好久不見,六殿下。”

她淡淡輕笑,唇脂漾開如靡麗的花。

人散後,殿宇空寂。

“娘娘。”眼前人伫立在離她十來步處,眼睛裏仍變幻莫測,通通掩進一痕笑意裏,“別來無恙。”

大抵是撐着腮久了,絮絮換了一只手,垂眼看了眼冒着熱氣的茶盞,自嘲一笑:“別來不久,染了一身病痛,承不得這句無恙了。”

她輕嘲般擡起眼一笑,“本宮倒是有幾句話要同六殿下敘敘。”

夏螢知趣請耶律升落座左手第一位,端上新盞。

耶律升落座,垂眸道:“明人不說暗話,娘娘想問什麽?”

美人撐腮,單刀直入:“戎狄出兵,你知道多少?”

他朗朗一笑,倒顯得蒼涼起來,笑罷,眼光沉靜:“微臣,不過棄子。”

她眸光一動,淺淺笑了,“本宮不覺得六殿下不如別人。”

八名禁衛鐵甲泠泠,肅立兩側,絮絮卻似全然看不到他們一般,緩緩站起,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鳳凰盤桓裙裾,厚重的織金繡袍,迤逦擦過波斯地毯,發出沙沙微響。

她行到青年身側,微微俯身,鬓發上步搖則晃了晃,伶仃作響。

在這般寂靜的時刻,銀鈴聲近在耳邊,耶律升長吸一口氣:“娘娘這是做什麽?”

唇上的胭脂好豔,似四月靡豔的芍藥。

一雙手按在他肩膀上,不輕不重,恰好惹人戰栗。

她輕輕笑道:“沒什麽,”她轉又端起小梅花案上的綠瓷盞,端到他的面前:“喝點茶。”

他再開口時,茶盞就已遞送到唇邊,囫囵兩口,哪裏是茶,分明是辛辣不已的烈酒。

但聽她忽然笑了,“六殿下主和,戎狄老王主戰。六殿下費盡心機前來朝見,欲結兩國之好,可令尊卻在此時密謀發兵,絲毫不顧六殿下之安危了。”

“但我又想,憑借六殿下的才俊,……又有何不可呢?”

耶律升飲了這酒,不知裏頭有沒有放什麽東西;但聽完她的話,再嗅到空氣中胭脂的淡淡香氣,呼吸頃刻重了幾分。

他低啞道:“臣在戎狄,無權無寵,娘娘勿要托付錯了人。”

一只手驀然撫上他的臉頰,他大驚擡頭,那只手便順着他的臉頰,滑過他的下颔。

柔和、溫熱、若即若離。

“六殿下,不是說明人不說暗話的麽,怎麽還客套起來了?”

指頭劃過的地方,卻似着了火;耶律升呼吸愈重,壓低聲音:“娘娘——你……”

驀然離了一截距離,她勾動襟帶,青年就被整個兒帶了起來,站立不穩,直直被她拽得上樓。

八風不動的幾位禁衛,眼看着皇後娘娘她明目張膽在勾搭人,纖細雪白的手勾着一截青碧帶,把人勾上了樓。

他們正要跟去,站在樓梯一半兒地方的娘娘驀然向他們低笑:“這等事,你們也要看?”

芙蓉如面,臉暈桃花,他們雖奉命監看,可也沒有膽量去親自看接下來極大概率發生的情/事。

皇上吩咐過,不用禀告任何言行,這些天娘娘胡作非為,他們看在眼裏,雖寫好節略,到底一件也沒有上報。

但……想必等皇上看到節略以後,……他們暗裏想象了一番,只覺得屆時必有一場血雨腥風。

是以,他們跟到一半,覺得事情可以直接寫到節略上,但過程就不必親眼目睹了,減少自己被皇上滅口的風險。

絮絮回頭看他們只守在樓下,心中冷哼,連拉帶拽将耶律升扯上二樓,他步子未穩,跌坐在羅漢榻上,嘴唇就被一根手指壓住。

“噓。”

她目光清醒,審視着這男人,見他緘口,這才轉身,理了理略微淩亂的衣裳,另坐到對座位置上。

“戎狄退兵,我保你性命。”

她撐着腮,淡笑道:“這條件怎麽樣?”

羅漢榻側,女子微垂蛾眉,手指節曲起抵着下颔,窗外是蜿蜒碧水,風過也,荷上蜻蜓低飛。

秋色從某一片荷葉的枯黃缺口開始蔓延。

他另接上一個問題,垂眼執黑子,随意落下一棋:“退兵?娘娘未免太看得起我。”

她低頭一看,殘局上,黑子穩守不動,固若金湯。

“那你知道多少?何時發兵,舉兵幾萬,從何處入關?”

“不知。”

絮絮見他嘴角笑意微妙,漆黑眼睛一瞬不瞬注視着她,低頭落下一子,殺進重圍。

“如果連六殿下都無能為力,那你我還是乖乖等死罷。”她嘆息一聲,慢慢從棋盤上挑走三枚黑子。

耶律升道:“這就談崩了?”他不急不緩又落了一子,“娘娘恐怕還有王牌沒有祭出。”

絮絮看到他棋中鋒芒蠢蠢欲動,思索片刻,試探說:“看來,六殿下對戎狄汗王之位勢在必得?只要此次戎狄退兵,本宮定是屬意六殿下登上王位的。”

耶律升不置可否一笑:“成王抑或成賊,微臣自有謀斷。若說助我登位,”他掃過棋盤,淡淡搖頭,“今時今日外界局勢如何,雖未有只言片語傳進行宮,卻亦可預料一二,娘娘自身難保,談何襄助?此話空空,不足為據。”

絮絮聽了他一大堆唧唧歪歪,微惱道:“那你還有什麽想要的?若我有的話,……”

耶律升的眼中還有未褪去的火焰,聞言,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娘娘這是撩了就跑?”

她一時啞然,當然不曾預料耶律升會把剛剛逢場作戲當真:“六殿下要是喜歡我這一款,偌大中原,不是沒有相似。”

她頓了一下,眉毛糾結:“我還有幾個閨中密友,……”

見耶律升別開目光,且眼裏幽然沉靜許多,她笑出聲來:“考慮考慮?”

他并未回答,卻說:“我母親是漢人。”

絮絮一愣,不知他怎地說起這個,但見他長眉輕蹙,清秀面龐陡生出些許哀寂的愁緒,不知不覺也随他斂肅神情。

“她是被父王掠奪的漢女,死去很早。唯一遺願是落葉歸根,葬在故鄉。而我連母親故鄉在何處、家中有何人都不知道。”他笑着嘆息,漆黑眼睛沉沉的,也看向窗外,起了風,連片碧荷搖曳。

“我來中原,也有一些原因,是想将母親安葬。聽聞,娘娘手下璇玑閣,耳目遍天下;用這個換我母親的從前,如何?”

棋局終了時,耶律升堪堪贏了她,這使她非常不愉,終究沒忍住,問:“為什麽你們下棋都這麽厲害?一個贏我,兩個贏我。”

耶律升微微一笑:“娘娘棋風酷絕剛毅,然失之宛轉柔和,只顧殺進殺出,到頭一身孑然,下下策也。”

絮絮道:“什麽意思?”

“剛,則易折。”

絮絮有時覺得他和皇祖母一樣,滿嘴說的都聽不懂。她只有嗯嗯的份。

她換了話題:“那你用什麽法子……”

“娘娘不必擔心,微臣手下中,有人最擅長蠱惑之術。”

阿頹:抱歉一直在卡文,卡文,卡文……給大夥表演個溜溜狗皇帝吧

絮絮:寵愛寵愛我的升美人

升美人:我什麽時候能升貴妃

熙貴妃:你也太貪心了!我熬了四五年才能當貴妃,你一來就想當貴妃?

(扭打)

阿頹:(碎碎念為什麽綠晉不讓收後宮555不然好想都收到女鵝後宮裏啊)

铉子哥:媽,你(淚目)我一出場,就把我發配到邊疆,不是去什麽涼州,就是去什麽幽州,不是大戈壁,就是大雪山。。。

阿頹:你快了,快了,……(頂鍋蓋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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