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就當我死了
就當我死了
下火車的時間太早以致于出租車都沒有幾輛，不過蘇曉罂的運氣很好正巧遇見一個送人來趕火車的，上車報了醫院的地址就一路狂飙。
沈祝語在電話裏已經告訴了蘇曉罂，沈祝好現在不在家裏而在醫院。因為當時在餐桌上沈祝好被她的爸爸媽媽一頓狠揍，要不是她們攔着，沈祝好的媽媽還想要提刀砍死沈祝好。
蘇曉罂無法想象那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場面，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沈祝好當時一定非常的心灰意冷。
“護士姐姐，”蘇曉罂氣喘籲籲地雙手撐在咨詢臺上，“請問沈祝好在哪一個病房裏？”
“你是她的什麽人？”護士一邊翻本子一邊問。
“我是她的同學。”蘇曉罂說。
“四樓住院部，408號床。”護士說。
蘇曉罂跑往電梯，即使現在才三點半醫院裏也有非常多的病人和家屬，蘇曉罂一看見那紮堆兒的幾十個人就立刻放棄了擠電梯的想法，直接從安全通道往上沖。
四樓不長但也不短，體力一直很好的蘇曉罂跑上去的時候大概因為心情的影響有點兒喘，正準備推門出去就聽見了外面的聲響。
“老娘怎麽生了一個這麽不要臉的畜生啊！真是把老娘的臉都給丢盡了！以後在陽城都擡不起臉來了！”
蘇曉罂聽出來了，這是沈祝好媽媽小聲哭喊的聲音。
“媽你別哭了，就不能好好地跟她說嗎？你明知道她的脾氣犟，還非要跟她動手。”沈祝願有些無奈。
“說什麽說！”沈祝好的爸爸氣得不行，“這件事情根本就沒得商量！她敢跟那個女生再拉拉扯扯的，老子就跟她斷絕父女關系！這個不要臉的東西！”
“爸你說什麽呢？哪有你這麽罵自己女兒的。”沈祝語都聽不下去了。
“她都幹出這種龌龊的事情了你還在替她說話？！”沈祝好的媽媽哭着說：“她今天最好是死在這裏面，免得活着丢人！還害我們一家人丢人，被世人給戳斷脊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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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的話蘇曉罂沒有再聽，才剛從一樓慌慌張張地爬上來，又憋着一肚子的火氣從四樓下去了。
她敢肯定如果這個時候她出現在沈祝好的父母面前，即使有沈祝語和沈祝願攔着，她也不一定能夠全身而退，更別提去見她心心念念的媳婦兒了。
蘇曉罂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她分得清利弊關系，更懂得取舍而不是意氣用事。
獨自繞到醫院的後面，蘇曉罂擡頭看了看四樓的窗戶，确定四周沒有人就開始手腳并用地往上爬。爬的時候還有些慶幸自己是體育課代表，這點兒高度對她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麽。
沈祝好的父母應該是守在門口的，所以沈祝好的病房只有可能會是在安全出口的附近。根據安全出口的位置大概估算了沈祝好的病房在哪裏，蘇曉罂一邊爬一邊調整位置，把距離越縮越近。
來的路上蘇曉罂沒有時間也不敢去想沈祝好會傷成什麽樣，直到爬進VIP單人間看到那個渾身是傷坐在床上盯着被子發呆的人時，那些心疼、難過、擔心、委屈……所有的不好的情緒，才在瞬間全都洶湧了起來。
“媳婦兒……”蘇曉罂從窗戶翻進去靠近沈祝好，聲音不自覺的有些哽咽。
沈祝好扭頭看向蘇曉罂，足足愣了能有好幾秒。
“媳婦兒，我來了。”蘇曉罂顫抖着坐到床邊緊緊握住她的手。
像是才反應過來，沈祝好勾了勾嘴角勉強扯起一抹笑容，“是我做錯了嗎？”聲音沙啞得幾乎微不可聞。
蘇曉罂沒有回答，因為她從沈祝好的笑容裏已經看到了沈祝好自己的回答。
沈祝好知道自己沒有做錯，所以至始至終她都能夠笑得出來。
“不是都說好了不告訴你家人的嗎？”蘇曉罂小心翼翼地摸着她頭上纏着的紗布，想要抱她卻又害怕會弄疼她身上的傷，“為什麽要告訴他們？就算你這輩子都不說我也不會介意啊。”
“可是我介意。”沈祝好說。
“你怎麽這麽傻啊。”蘇曉罂的眼睛有些濕潤。
“不傻誰跟你在一起啊？”沈祝好笑了笑，虎牙依舊可愛，卻沒有嘴角的淤青和臉上紅腫的巴掌印搶眼。
“我的傻媳婦兒……”蘇曉罂撇了撇嘴，最後還是沒能忍住掉落的淚水，趕緊擡手去擦眼淚，“傻媳婦兒……萬一他們打死你怎麽辦？你這個傻媳婦兒……”
“死就死吧。”沈祝好湊過去輕輕親了親她的額頭，“多少人活了一輩子都不知道為什麽而活，至少我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麽而死。值得。”
蘇曉罂的心裏有些動容，緊緊握着她的手，“媳婦兒。”
“嗯。”沈祝好應了一聲。
“跟我走好嗎？”蘇曉罂哽咽着問。
沈祝好沒有回答。
“抛棄陽城跟我回洛城，舍棄這裏的所有跟我走，就現在，好嗎？”蘇曉罂又問。
沈祝好看向門外依舊還在争執不休的看不見的牆那邊的家人，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回過頭看着蘇曉罂，笑了笑，“好。我跟你走。”
蘇曉罂覺得這大概是她有生以來做過最瘋狂的事情。
她用床單将沈祝好綁在自己背上，又用枕套接成長條固定在管道上一點點一點點地向下移動，速度慢到幾乎可以跟螞蟻賽跑，最終安全接觸到地面之後她抱起沈祝好就往外跑。
快五點的時間已經有出租車開始活動，蘇曉罂打了輛出租車直奔客車站買了回洛城的客車票，坐在車上靠後的座位抱着早已睡着的沈祝好一路颠沛。
除了沒有流離，蘇曉罂覺得她們真的像極了為愛私奔的戀人。
巴士抵達後又繼續打車回家，途中沈祝好的手機響了起來，是振動的。
沈祝好掏出手機，蘇曉罂才發現她的手機屏幕完全摔碎了，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誰做的。
來電提示是“爸爸”。
“喂，”沈祝好非常幹脆地接通了電話，叫了聲：“爸爸。”
“你又死到哪裏去了？！你媽都昏倒了，你趕緊給老子滾回來！”沈祝好爸爸的咆哮聲很大，大到就連前排坐着的出租車司機都能清楚聽見。
“我回去幹什麽？”沈祝好非常平靜地看向窗外，感覺到蘇曉罂握住了自己的手，又回頭看向蘇曉罂。
“這是你家！你說你回來幹什麽？！你他媽是不是跟那個姓蘇的跑了？！”沈祝好的爸爸問。
“是啊。”沈祝好說：“心都是她的了，人當然也要跟着她走了。”
“連這種話都能說出來，沈祝好你到底要不要臉！”沈祝好的爸爸怒吼。
“事到如今也無所謂要不要臉了。”沈祝好握緊了蘇曉罂的手，深呼吸一口氣，“對不起，爸爸，以後就當沒有生過我這個女兒吧，或者就當我死了也行。”
說完這話沈祝好就挂斷電話，關了機。
蘇曉罂是在晚上出門的，回到家裏的時候還是在晚上，她的爸爸媽媽已經睡了，她拿上醫藥箱就抱着沈祝好回了房裏。
等到把沈祝好給脫了個精光，蘇曉罂才知道她的身上究竟有多少傷。雖然與其說是有多少傷，倒不如說就沒有幾處肌膚是完好的。
那些原本蘇曉罂愛不釋手的雪白肌膚上現在不是劃傷就是青紫血痕，蘇曉罂給沈祝好換藥的時候都忍不住一邊抹淚一邊上藥，還要小心翼翼地給沈祝好吹吹，生怕又弄疼了她。
沈祝好很安靜，從頭到尾都沒有吭過一聲，直到最後包紮完躺在床上，蘇曉罂都不敢問沈祝好這樣趴着睡會不會很難受，因為她知道躺着睡會更難受。
“怎麽不抱我了？”沈祝好靠在枕頭上問蘇曉罂。
“我怕你疼。”蘇曉罂說。
“不抱更疼。”沈祝好說。
蘇曉罂只好靠過去輕輕地抱着她，根本不敢使半點兒力氣。
“現在我在你的面前已經什麽秘密都沒有了。”沈祝好摸着蘇曉罂的發絲。
“我在你的面前早就已經沒有任何的秘密了。”蘇曉罂說。
“為了一條狗跟我舅舅動手，是不是挺作的？”沈祝好笑了笑，“你別怪我作，真的，是他太殘忍了。”
“我沒有怪你。”蘇曉罂輕聲說。
“你不知道，是他當時當着我的面，用斧頭……”沈祝好臉上的笑容有些堅持不住，身體開始顫抖起來，“一錘又一錘……一錘又一錘……就那樣活生生地砸死在了我的面前……”
蘇曉罂的心也跟着顫了顫。
“所有人都說為了這點小事就跟舅舅動手是我有病，是我小題大做。”沈祝好哭得睫毛濕潤。
“你沒有病，有病的是她們，病了的是她們。”蘇曉罂心疼地親了親她的額頭。
“她們覺得來到洛城是對我的懲罰，其實不是的，來到洛城對我來說是種解脫。我當時真的壓抑得想死，身邊沒有一個人說我是對的，只有我一個異類，只有我一個人是怪物……我只想離開那裏，遠遠地一輩子都離開那裏……真的太可怕了……”說到最後沈祝好的哭聲越來越控制不住，從低聲啜泣到撕心裂肺，淚水浸濕了枕頭。
蘇曉罂也顧不上她身上的傷，用力地緊緊抱住她，給了她此刻最想要的安全感。
如果可以，蘇曉罂真的想就這樣把沈祝好給藏進自己的心裏，那樣就沒有人能夠再傷害沈祝好了。畢竟這是她的媳婦兒，她實在是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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