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周紫蟬悲痛過度,暈倒了。
如意又驚又恐,一邊往起扶周紫蟬,一邊呼救。
周紫蟬和如意放河燈的時候,幽蘭帶着兩名婢女一直在旁邊伺候。
她從小沒有父母,被人牙子賣進王府,逢年過節看見別人一家團聚,她都羨慕的躲在角落哭泣。
她沒感受過被家人照顧,寵愛的感覺。
但她知道,肯定是幸福甜蜜的。
周紫蟬帶着如意住進小院三個多月,平時聊天說話,她聽過幾耳朵。
知道這位周小姐的家人都被殺了。
她一個孤女流落京城。
就剩小王爺這一個未婚夫可以依靠。
可小王爺對她似乎沒什麽感情。
幽蘭一個奴婢不敢妄議主子的感情,可她私心覺得,小王爺也太過分了點。
就算幫不上忙,關心一下總是應該的。
此刻看周紫蟬傷心過度,忽然昏了過去,她趕緊命人通知管家,自己則去幫如意的忙。
兩個婢女剛把人架起來,陸增淮順着河水翻牆而進,已經跑到了兩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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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姑娘怎麽了?”
如意着急周紫蟬,看見陸增淮過來,又急又謊,心裏還充滿了委屈。
“小姐暈過去了,世子您快看看……”
陸增淮一向沉穩有度,這會也看不出慌亂。
他大步流星的走到周紫蟬身邊,抓起她的手腕,按住了她的脈搏。
像是悲傷過度,陸增淮看了眼如意和幽蘭兩個瘦弱的婢女,彎腰把人抱了起來。
“別哭了,準備點水。”
陸增淮呵斥了一句,把人抱進了卧室。
周家被人滅門後,周紫蟬雖然一再告訴自己要堅強,要沉住氣,要想辦法為家人報仇,可到底是個小姑娘。
強撐了五個月,今晚終于撐不住了。
病來如山倒,她雖然是傷心過度昏迷的,可忽然發起了燒。
陸增淮把人抱起的時候還沒覺得她身體有什麽異常,可把人放到床上的時候,就覺得懷裏好像抱了一塊大火塊。
順手摸了一下她額頭,燙的和燒紅的烙鐵似得。
這一刻,陸增淮也慌了。
老丞相和他有師徒之誼。
他沒把老丞相唯一活着的孫女照顧好,還病的這麽嚴重。
怎麽對得起老丞相在天之靈。
“來人,把李太醫叫來。”
他吩咐完之後,忽然想起點什麽,不忘囑咐道:“就說是我病了。”
幽蘭趕緊去了,不多時帶回了李太醫。
李太醫受過劉維林的囑托,到了荷塘小院,除了看病,一句不敢多言。
把脈之後,開了方子。
如意趕緊去煎藥。
陸增淮親自送李太醫出門。
“李太醫,這屋裏的姑娘是我一個遠房表妹,今天的事,還請李太醫守口如瓶。”
小王爺的表妹不是皇後的親眷,就是皇上的親眷,怎麽會住到九王府。
李太醫明白,小王爺年紀到了,金屋藏嬌,他一個太醫怎麽會管這個。
只道:“小王爺您就放心吧,下官保證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
陸增淮又給了賞銀,命劉維林親自把人送出府。
他則返回了荷塘小院。
劉太醫回宮後,也不知道怎麽那麽巧,剛進太醫院就聽說皇上宣他。
心裏充滿了疑惑。
沒聽說皇上生病啊,這個時候叫他做什麽?
劉太醫進了上央宮後一直提着小心。
皇上坐在案榻後邊,正在翻閱奏折,聽見腳步聲擡頭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旁邊的位置:“愛卿,坐下說話。”
劉太醫誠惶誠恐,小心翼翼的跪在了皇上指定的位置。
“老臣看皇上氣色還好,應該沒事吧?”
皇上放下奏章,端起茶杯吹了吹,笑道:“聽說老九病了?”
劉太醫心裏咯噔一下。
到底是皇上,風聲傳的夠快的。
他不敢欺君,只能老老實實的回道:“是病了,叫老臣給他看看。”
皇上抿了口茶,也不戳破他,像閑聊般的問道:“什麽病?”
皇上看着平易近人,可誰不知道皇上的心思說變就變,這一刻是好的,沒準下一刻就動了殺心。
這話聽起來沒問題,好像一個父親在關心自己的兒子。
可皇家哪有親情。
心知一個回答不好就會掉腦袋,只能如實彙報:“回皇上,其實……”
“其實不是九王爺病了。”
皇上:“那是誰?”
李太醫小心回道:“是……是一個姑娘。”
皇上納悶道:“什麽姑娘?”
李太醫:“是一個小姑娘,看起來也就十四五歲,長得……老臣沒敢多看,好像挺漂亮的。”
皇上忍不住笑了:“是麽,什麽病?”
李太醫:“傷心過度。”
皇上怔了一下,臉色逐漸變冷,但很快又恢複了正常。
“老九有沒有說起那姑娘的身份?”
李太醫回憶道:“說是一個遠房表妹。”
皇上嗤了一聲:“表妹,這小子也知道金屋藏嬌了。”
“好了,你退下去吧。”
李太醫終于安全過關,忍不住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起身告退。
皇上卻忽然喊住了他,吓得李太醫又是一身冷汗。
只聽皇上道:“今晚的事,但凡敢露出一個字,朕決不輕饒。”
李太醫都要吓死了,恨不得今晚什麽都沒發生過,一再保證絕不多言,這才安全才出了上央宮。
夜路走多了,總能撞到鬼。
李太醫剛出上央宮就碰見了進宮辦事的太子。
趕緊給太子請安。
太子看他慌裏慌張的神色不對,疑惑道:“李太醫這是怎麽了?”
李太醫趕緊解釋:“沒事,沒事,就是剛才被皇上叫去問話了,詢問太醫院的事情,老臣記性不好,回錯了話,好在皇上沒追究。”
年紀大了果然不中用,太子心裏充滿了嘲諷,嘴上卻道:“李太醫辛苦了,其實父皇一向寬容,李太醫不用怕。”
李太醫出去後,溫柔端莊的皇後從後門走了進來,坐到了皇上身邊。
皇上打趣道:“聽了嗎,你哪個侄女住過去了。”
皇後也忍不住笑了,“一晃九兒都要及冠了,是到了定親的年紀。”
“皇上有沒有看上眼的,臣妾好給九兒張羅。”
皇上好笑道:“你沒聽見嗎,人家金屋藏嬌了,我這個當爹的看上人家就能同意?”
皇後可不這麽想:“九兒一向聽話,這事啊,臣妾還真得上心了。”
“這兩天就把他叫宮裏問問,要是對方摸樣人品都出挑,也不用管家世,幹脆定下來算了。”
皇上心裏卻有別的想法,只是沒肯言明,只道:“那你就試試吧。”
太子進屋後,看見父皇母後都在,且臉上都有笑意,先請了安,随後問道:“父皇母後說的這麽熱鬧,是在說什麽?”
皇後笑道:“說你九弟呢。”
太子心裏一驚:“九弟怎麽了?”
皇後:“說你九弟到年紀了,終身大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太子松了口氣:“原來是這事,那是到年紀了。”
……
荷塘小院裏,如意按照太醫的吩咐熬好了藥,打算給周紫蟬喂下去。
可周紫蟬昏迷着,如意怎麽都喂不進去,急出一腦袋汗。
陸增淮一直沒走,他看如意着急,心裏也嫌棄她笨,幹脆接過了藥碗。
“我來。”
如意感激的看向陸增淮,姑爺雖然冷了點,關鍵時刻還是關心小姐的。
她心裏好受些,扶着周紫蟬起來。
如意抱着周紫蟬,陸增淮坐在床邊,盛了一勺藥遞到周紫蟬嘴邊。
可周紫蟬昏迷着,怎麽都不張嘴。
陸增淮喂不進去,只能和如意換了位置。
改由陸增淮抱着周紫蟬,如意喂藥。
如意不敢下手,周紫蟬不張嘴,陸增淮就喂不進去。
現在換陸增淮抱着周紫蟬,他毫無憐香惜玉的心态,直接将周紫蟬的嘴捏開,如意很容易的喂了進去。
沒多久,一碗藥就下去了。
如意給周紫蟬擦完了嘴,把藥碗收起來。
陸增淮打算把人放下,可周紫蟬忽然抱住了他的手臂,怎麽都不肯松開。
這是他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接觸女孩子,心裏有些抵觸。
滿臉嫌棄的想把人推開,卻在這時,聽見一聲軟軟弱弱的喊聲。
“娘——”
陸增淮心口被微微的刺痛,伸出的手怎麽都使不上力了。
“娘,婵兒會好好聽話,娘不要走好不好……”
“娘不要走,婵兒乖乖的,婵兒一定會乖乖的……”
盡管陸增淮心堅如鐵,這一刻還是破防了。
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忽然經歷這麽大的悲恸,真不知道她這一路是怎麽撐下來的。
別說她一個小女孩,就算是他,也沒有把握比她做的更好。
這一刻,陸增淮覺得,她的那些小心機,小謊言都不重要了。
怎麽活下去,才是她唯一的路。
陸增淮到底沒有動,就那麽老老實實的坐在床邊,任由周紫蟬軟軟的躺在他懷裏,抱着他的手臂。
如意收拾完後廚的藥渣,回來照顧周紫蟬,一進屋就見姑爺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家小姐。
眼底盡是溫柔。
心裏一喜,也不敢打擾兩個人,趕緊退出了屋。
姑爺看着冷冰冰的,其實還是關心小姐的。
就是這方式有些奇怪。
如意輕輕搖了搖頭。
不管怎麽說,只要姑爺願意照顧小姐,小姐就一定會高興的。
陸增淮覺得,他此刻的臉色和溫柔沒有半點關系。
不過是柔和的燈光虛化了他的表情。
如果周紫蟬不是周紫蟬,哪怕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女,他都可以做到溫柔。
就周紫蟬不行。
原因無他。
周紫蟬是他親侄子陸世麟的未婚妻。
這事傳出,他的臉還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