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翟陽
翟陽
他剛一進門，秦斌就炸了：“你去哪了？這麽晚回來？誰讓你關機的？”
白航宇被吓了一個哆嗦，頭上一暈，好懸又沒昏過去。秦斌把他扶住了，他看了一眼白航宇的臉色，轉身就去拿自己放在床上的西裝，他拉起白航宇，用手去貼他的頭：“怎麽回事！要去醫院麽？”
白航宇腳下發虛，嘴裏連連告饒：“別別別啊，斌哥，我這兒明天還有戲要拍呢！”
秦斌立定了，他沖着走廊高聲：“我秦斌的藝人什麽時候賣給別人了當牛做馬了？你們導演呢，姚文青呢？”秦斌本來就有些不怒自威的意思，真生起氣來陣勢更是吓人，白航宇被他驚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趕忙回身把門關上了。
他壓着聲音：“斌哥你幹嘛呢，這多丢人啊！劇組醫務剛給我挂了點滴了，就低血糖，可能東西沒吃好，不用去醫院，沒事！”
秦斌看着他，沒松手，語氣裏面全是不容置疑：“你跟我走！”
白航宇沒辦法：“好好好好，你先不要激動哈，斌哥你先放開我，你總得讓我去跟導演說一下吧。”
秦斌又急：“說什麽說！你這都連着趕了幾天的班了？你看看你自己現在這個德行，當初合同怎麽簽的，要說什麽你叫姚文青來直接跟我說！”
白航宇不敢再辯，就這麽被秦斌押着，押到樓下，上了車，他很少見秦斌如此盛怒，心裏也有點觸，慣性地去拉後座的門，想着先離他遠點。
被秦斌看出來了，沖他吼了一聲：“你給我坐前面！”
白航宇只得又溜一圈繞回到前面來，車是秦斌的，秦斌自己開過來的。
秦斌坐到了駕駛位上，發動之後，他看了一眼手機：“孫奇呢，他也不接電話了？”
白航宇趕忙：“我我我，是我讓他去辦點事，電話不接可能是信號不好吧。”想了想又補充道：“這邊是真信號不好，要不我們怎麽敢不不聽您的話随便就關機呢是吧。”
白航宇很自覺地把安全帶系上了，想了想說：“你開慢點啊斌哥，我出過車禍的，我可害怕啊。”
秦斌沒理他，車燈劃開郊外寂靜夜幕，往市區的方向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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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速不快，白航宇想，看來他又以車禍賣慘的策略成功奏效了，這是秦斌的死穴之一，一戳準疼。過了一會兒，白航宇問：“斌哥你怎麽自個兒開車出來了？”
秦斌還是沒理他，好像在聚精會神的開車。白航宇是真的累了，坐了一會兒的功夫，就困得意識都模糊了，他看着黑暗中秦斌的輪廓，突然覺得無比的安全，秦斌一直都在那兒，像個可靠的父親和導師。
白航宇說：“斌哥，我想給你打電話來着，手不聽使喚，就是沒按出去，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幾天，我好像突然不會演戲了。可能你是對的，我一開始接這部戲，就是個錯誤…”
秦斌正了正後視鏡，他的語氣平靜了一些：“航宇，你可是我見過天賦最好的孩子。”
眼眶突然就熱了，白航宇把頭偏到一邊，假裝去看車外漸次開始模糊的夜色。
秦斌的語氣又溫柔了一些：“你剛生下來的時候，我就去醫院幫你拍DV，那時候你就會自己找着鏡頭笑了，笑得跟你媽媽一模一樣…”
“斌哥。”白航宇打斷他了：“我不記得了我媽了，小時候的事，我真什麽都不記得了。”
秦斌側了側頭，他有些陌生地看了看白航宇：“這我知道啊，怎麽了？”
不知道觸動了什麽，白航宇把頭低下，他攥着自己的眉心，突然就哭出來了，淚控制不住地都鑽出來了，白航宇哭着說：“沒怎麽，我就是真的事什麽都不記得了。”
車在路上平緩地行駛着，秦斌安慰的話音伴随着白航宇的哭聲：“有些事，記得也不一定好，忘了也不一定不好。其實就是我現在，每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都會有一種，一種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做錯了的感覺。”
白航宇一路哭得抽抽答答的，漸漸聽不清秦斌說什麽了，他們說的本來也是兩碼事，白航宇哭着哭着，就靠在車座上歪頭睡着了。
再被秦斌叫醒的時候，不是在家門口，而是首都國際機場的停車場。
白航宇還迷迷糊糊的：“嗯？”
秦斌看了看表：“你爸回國了，今天早上回來的，去了趟公司，一直找不着你，晚上的飛機回去，你現在進去，還能趕上見一面。”
白航宇驚醒：“我爸？”
秦斌下車幫他打開車門，塞給他一包面巾紙：“擦把臉快去，還有半個小時！”
白航宇一臉懵逼地打開面紙揉眼睛，秦斌站在一邊看着嫌慢，幹脆直接親自上手幫他把嘴角的口水印都蹭了。
白航宇心中突然一動：“出什麽事了斌哥？”
秦斌的眼裏的擔憂一閃而逝：“沒什麽，最近媒體上傳着些風言風語，你都別管，那都是大人們的事，跟你無關，懂了麽？”
白航宇沒懂，他這兩周處于完全閉關狀态，沒劃手機也沒看什麽新聞，但對秦斌的信服還是讓他順從地點了點頭：“知道了。”
秦斌拍了拍他，兩個人這麽對站着才發現，白航宇比自己已高出了半個頭：“快去吧。”
白航宇還是沒動：“斌哥，不行，今天我不能去。”他把手攤開，大衣吊在明顯瘦下來的身體上，本來帥氣的臉上印着兩個大黑眼圈：“你看我現在這個狀态，就這麽去見我爸不是讓他瞎擔心麽，你知道他的，他一擔心就事多，回頭又不讓我拍戲了。這樣吧，我現在給他打個電話，就說我在劇組呢，趕不過去了，等殺青了再去美國好好陪他幾天。”
秦斌皺着眉想反駁什麽，白航宇急中生智用，他睜着一雙帥氣又真誠的眼睛，剛哭過，眼眶還有點微紅着，然後使出了一招必殺：“斌哥，這些年，你可比我爸更懂我。”
首都機場上空，一架跨洋飛機緩緩升空。
秦斌和白航宇坐在車裏，從航站樓開了出來。
白航宇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孫奇。然後忙不疊地挂了。
秦斌：“誰？”
白航宇連連搖頭：“不認識，打錯了吧。那個…斌哥，這麽晚了，你就把我放路邊，我自個兒叫個車回去算了，你快回家吧，開夜車不安全。”
秦斌：“你回哪兒？”
白航宇實話實說：“我還是想回劇組，真想回劇組。”
秦斌的車掉了個頭，往劇組的方向去了。
秦斌在路上對白航宇說：“聽好了，今天有三件事要跟你說。”
秦斌的語氣嚴肅了起來：“第一，為了趕十一檔，本來明年三月份開機的《戰地風雲》現在提前到下個月開機了，你在劇裏是男二，這可是今年年初就訂下來的。”
白航宇遲疑了一下：“下月份，下個月姚導這邊是肯定殺不了青……《戰地風雲》那邊，要不，要不你先幫我推了吧。”白航宇心算了一下，要按現在這麽個進度，說什麽下個月，就是明年一月份他也還是殺不了青。
秦斌：“你還記得那是個什麽片麽？”
白航宇：“我記得啊，是你特看好的那個。”
秦斌嘆口氣：“先不說我看不看好的問題，《戰地風雲》的劇本從年初磨到現在，這個角色幾乎是為你量身定做的了，你…”
白航宇怎麽會不知道，對此他其實也是歉疚的，但也只能低着頭嘟囔了一句：“可我已經進這邊的組了啊。”
秦斌頓了一下，壓了壓有點要飙起來的車速，突然把這事跳過去了，然後繼續說道：“第二件事，你昨天有兩門課期末考試，你都沒去參加。”
白航宇這回汗有點下來了：“期末考試？？”
秦斌：“全忘了？你可真行你。”
白航宇：“那我現在…申請補考，還來的及…？”
秦斌：“來不及了，今天已經幫你給學校遞了病假條和病歷單了，補考安排在兩周以後，你要再忘了就等着留級吧。”
白航宇又低着頭，心裏琢磨的是，今天這三件事莫不是按重要順序來排列的，他明顯感覺自己馬上要吃不消了：“謝謝斌哥。那還有一件事呢？”
秦斌頭上的青筋暴了暴：“第三件事，你小子以後再敢躲我電話，老子就一腳踹死你！”
…… ……
一小時後，秦斌一個油門踩進了劇組所駐賓館的停車場，白航宇抱着被罵腫了的頭，一滾下車，迎面就撞見了剛回來的孫奇，連個打手勢讓他快跑的時間都沒有，就被秦斌抓了個現形。
秦斌從車裏跨下來：“孫奇！”
白航宇只得快步趕在秦斌前面大喊大叫着：“孫奇孫奇！你怎麽回事啊你！你幹嘛不接斌哥電話啊你！就算信號不好接不着完事你也得回電話你啊，你知道斌哥找你一天麽，我跟你說啊，這你下回可得注意啊！”
剛下車的孫奇一臉懵逼。
白航宇背對着秦斌，臉上慘不忍睹地向孫奇使着眼色：“快把車鎖好，你開斌哥的車送斌哥回家，然後明天自個兒打車回來取車，快去快去！”
等目送着一臉怨念的孫奇和滿腹狐疑的秦斌離開之後，白航宇已然身心俱疲。郊外的晚上比市區涼的更早些，他獨自抱肩，走在夜色裏，被秋風吹得瑟瑟發抖，腦袋倒像是瞬間清楚了。
這個老式的賓館很靜，位置偏，本來也不是旺季，整個賓館被劇組以很低的價格包了場，白航宇輕輕上樓，在某層的樓梯口，他聽見了傳來了隐約的說話聲。
本來想快步躲開的，他不想被大家發現自己出去過，但偏偏那個低音穿透力很強，是遇卓的聲音，白航宇聽見了，不禁就停下了。好像是遇卓和姚文青，不太真切，他輕輕地走了過去。房間是樓梯口的第一間，從門底下的空隙裏，透着屋裏的燈光。
遇卓在說話：“你跟我交個底姚導，到底中盛贊助了多少錢，要我說不行我們就再想辦法，從別的地方把這塊堵上。贊助不要了，還是別讓他拍了。”白航宇聽見裏面的遇卓說了一句：“他不行。”
站在門外，突然就感覺這秋涼滲進了他的骨髓裏，他平地打了個哆嗦。
姚文青的語氣是低聲勸慰：“不要急嘛，遇老師，我們這不是才剛剛開始嘛。”
遇卓：“就是因為剛剛開始，所以挽回還來得及，那個小孩他根本就掌握不了這個角色，這不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姚文青咳嗽了幾聲：“太武斷了吧，遇老師，他是個年輕人嘛，表演經驗也有，可塑性還是很強的。”
遇卓完全不為所動：“我是真不知道你為什麽會選他。”
屋裏有踱步的聲音，打火機響，停頓了很長時間，然後姚文青才說：“你還問我為什麽會選他？遇卓，你真就不覺得，白航宇他有的時候其實是完全一模一樣，他跟翟陽。”
翟陽。
白航宇眼前突然白光一閃。
世界好像有些恍惚，他想起了什麽，然後轉身，下意識地迅速地逃離。
屋裏回響着姚文青的嘆氣聲，白航宇跌跌撞撞地，轉彎的時候，直接撞在了樓道裏的金屬垃圾桶上。
咚——
聲音一下子大的吓人，白航宇摔倒在走廊上，那房間的門也随之開了，燈光傾斜出來，他打着哆嗦爬起來，低血糖又犯了，他眼前是黑的，一下什麽都看不清，姚文青出來了，他看見他了。
“航宇？你怎麽在這兒？你沒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