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怼人(修)

怼人(修)

《邊緣人物》的劇組元旦後重新開拍後的第一天遇卓就遲到了。姚文青臨時調整了拍攝順序,白航宇就坐在片場漫不經心地看着陳思嘉拍着她和幾個文工團的年輕女孩在醫院的走廊裏偶遇的鏡頭,特寫給到幾個年輕女孩兒的臉上,她們叽叽喳喳地探問着劇中許立武的病情。白航宇看了一會兒,覺得這段兒頗有點多餘地尴尬,再一回頭卻看見陳思嘉的經紀人華爽一直在片場盯着,這才明白過來,這幾個大概就是天啓帶過來的新人。

半個上午過去後,遇卓才匆匆地趕來了。白航宇本能地站起來,很想過去說些什麽,就要靠近遇卓身邊的時候,遇卓卻直接轉頭走開了,看都沒看他一眼,十分刻意地避着。

這天白航宇要拍的是和遇卓陳思嘉的對手。看到遇卓穿上病號服再坐到輪椅的時候白航宇心裏就更不好受了,幹嘛要寫這種劇本接這種角色呢,換位又能怎麽樣呢,白航宇想,遇卓就是在自己折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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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航宇和遇卓呆在病房裏的時候,大多數時間是沉默的,彼此都不看着誰,只是彼此的細微的動作和呼吸聲都變得異常清晰,讓人不得不注意着對方的存在。呆不下去的時候,白航宇就跑到療養院的後院抽煙,煙頭的紅光明了滅了,在重複的呼吸吐納中不知不覺就都化成灰落了。

回來的時候帶一身煙味,轉過身去往白瓷缸裏倒水。

遇卓的眼神随過來,跟着白航宇在屋裏動,他說:“給我一支。”

“什麽?你能抽煙?”

問他的時候就不說話了。

白航宇想了想,他去把病房的門關上,将煙磕出來塞到遇卓手裏,然後捂着手幫他擦火。

一下,兩下,打火機快沒油了,白航宇的手湊近遇卓臉的時候不自覺的抖着,連着幾下沒打着。

遇卓的身子微微往前傾着,嘴唇抖了一下,白航宇又不好受,他将煙從遇卓嘴裏抽走了,自己嘬着了,将帶着濕的煙蒂,遞回到了遇卓嘴邊。遇卓怔動着,這是個劇本以外的動作,但是姚文青沒有喊停,反倒是把特寫給到白航宇輕輕滾動的喉頭上。

遇卓用手接下來了,用一邊還能動的手。

走廊裏響起女人高跟鞋的聲音,遇卓微微側頭的時候,陳思嘉已經推門進來了,站在他眼前騰起的煙霧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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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遇卓嘴上把煙搶下,一下就甩到了地上,輪椅被側推了一下,尖厲的責備聲有些刺耳:“你怎麽回事,你抽死呢是吧。”

遇卓被她的動作帶的身子歪了一下,半截的煙被彈到地板上,帶着将熄未熄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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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後面還有臺詞未完,姚文青就喊停了。

“思嘉,你再兇點,別那麽溫柔,要帶着着情緒的那種,爆發出來!”姚文青一邊說一邊做了個爆發的手勢。“再來一條!”

白航宇站在原地沒動,剛遇卓被陳思嘉推的時候,他在心裏也跟着抖了一下。

姚文青轉過來對白航宇說:“點煙這個就按剛才的動作拍,細節發揮地挺好,各就位重頭再來一次!”

姚文青說的是一次,但這一重來就重來了十多條,一直到了午飯的點。

“思嘉思嘉,這個情緒還是有點不到位啊,這個動作你這樣。”姚文青挺興奮地上來給陳思嘉用慢動作做着示範,遇卓就一直坐在一邊輕輕地咳嗽着。

遇卓本來不會抽煙的,白航宇想,又被連着推了那麽次,是不是頭暈了,還是身體還沒好呢。雖然明知道是演戲,他還就是看不慣陳思嘉那麽對遇卓吼,怒氣結了一胸偏偏發不出來。見姚文青還是要重來的意思,他突然插了句嘴:“導演,不開飯了?”

姚文青被他說的愣了一下,白航宇也自知态度不對,卻沒心思解釋什麽,他穩定了一下情緒走過來又想跟遇卓說話,遇卓突然卻起身叫了聲姚導,然後拉着姚文青走了。把白航宇一個人扔下,他站了一會兒,起身走出了樓,把沒剩下幾根的煙從兜裏掏出來,一根根抽完。

直到孫奇過來叫他:“抽這麽猛,你別真上瘾了。”

白航宇把煙頭踩滅在地上:“你再幫我買一包去,別跟斌哥說。”

孫奇幫他領了盒飯,他一個人端着,往休息室走,走廊裏有吵吵嚷嚷,自己隔壁的門是開着的。天啓的一幫人,正聚在裏面一起吃飯,都是年輕的女孩,屋裏笑鬧着。

白航宇走過的時候,有人議論着今天的劇情。

“沒想到姚導也賣腐,小白哥今天的眼神都不對了,這要上映了是不是又能拉CP了。”

“你個腐眼看人基,遇老師這種老幹部也能被你拉CP。”

“遇老師怎麽了?你不知道他出道的時候就挺基的麽,別看這兩年涼了,當年可是傳過他和影帝楊子寧的八卦呢,天涯那時候就有人扒過了。”

白航宇停下來,聽見遇卓的名字,他邁不動步子。

華爽笑着:“哎呦這哪年的黃歷了你們也能翻着。”

有人在一旁拱着:“這有黃歷就是說是真的啊爽姐,遇老師快四十了也不結婚,是不是真gay啊,要不這麽寫劇本呢,越看越不對嘿,今天都NG多少次了,你說他該不是故意的吧。”

屋裏笑鬧成一片。

白航宇就站在門口,心裏的火一下就壓不住了,他端着飯盒走到了門前,臉上的笑是僵的:“呦,你們這兒這麽熱鬧啊。”

突然出現,衆人都有些詫異。

華爽站了起來:“是不我們這邊太吵了,影響你休息了。”

白航宇沒理她,直接就走進來了,又看了看桌上:“哦,加菜了,也不叫上我。”

這麽熟了,就有人讓開地方,白航宇也就坐了。

桌上放着的,是幾份外賣鹵味。白航宇給自己夾了一個,也笑着跟開始說話的那幾個姑娘說:“你們剛才說誰呢,說誰一直沒結婚呢,思嘉姐啊,她就是快四十了你們也不能這麽diss她啊。”

這話一說出口,衆人都停下來了。只有白航宇一個人還挺得勁似的吃着,一邊給自己夾着鹵味,一邊還招呼別人:“你們怎麽不吃啊?”

華爽頓了頓,想打個圓場:“小白哥,小丫頭們剛都鬧着玩起來就喜歡瞎說,你看我收拾她們。”

白航宇擡起頭來:“我看也是瞎說,思嘉姐怎麽就涼了,十幾年前我上幼兒園那會兒不是還挺紅的來着麽,您是不是就是從那時候就開始當她的經紀人啊?”

這下華爽也沒聲了,白航宇看着她,連帶着把前幾天攢下來的氣一塊都出了:“放心,有您坐在這兒,思嘉姐今天就是NG多少條,我們也都會陪着耗的。”白航宇把自己嘴裏的飯咽下又補充道:“因為遇老師在課堂上就老跟我們講,說拍戲要總想讓替身上,那做演員的叫不要臉。”

話說到一半華爽已經變色,她把手裏的飯盒放下了,白航宇也跟着把吃了一半的盒飯撂到桌上,他站起來,185cm的身高就居高臨下地瞪着華爽不說話,屋裏人靜了一片,沒人知道是怎麽個前因後果。白航宇把筷子往桌上一摔,轉身便走,留下一屋子人涼着,之前一直說話那姑娘,現在眼圈已經紅了。

還沒等華爽再說出什麽,走廊上就又傳來了白航宇的聲音:“思嘉姐啊,你怎麽站外面啊。”沒聽到陳思嘉的回音,白航宇緊接着又挑事似的說了一句:“站了多久了,還不敢進去聽着是怎麽了?”

陳思嘉擡起頭來,臉上還挂着标準的笑:“我就找姚導說了說戲,這是剛回來。”

白航宇也就跟着笑:“是麽,那你肯定是沒聽見剛才我說的什麽,我是說...”

沒等他說完,就聽屋裏華爽高聲了一句:“白航宇,你把飯給落下了!”

開口叫的是白航宇,稱呼都改了。華爽走出了出來,臉拉下來,眼神裏也帶了怒氣,她已多年沒被誰當面這麽做過對了。她走了過來,一只手裏端着白航宇吃了一半的盒飯,遞到了白航宇面前:“藝人這口飯不好吃,你還是個年輕人可能現在覺得一時少個一頓半頓無所謂,聽爽姐一句話,你要這樣早晚得吃虧。”

白航宇把那盒飯推開:“謝謝了,別說現在我還真不少這口飯,就是什麽時候真少下了,也還不至于吃裏扒外,忘了最開始打哪混出來的飯。您說是不是啊,爽姐?”

說完就在原地站着對視着華爽,陳思嘉站在一旁,高跟鞋尖動了動,似乎覺得兩人下一個瞬間就要動手。華爽把手裏的盒飯倒扣,一下摔在了二人中間。陳思嘉下意識地用手遮擋的功夫,旁邊突然一陣風似的跑過個人來。

孫奇火急火燎地:“航宇航宇,你叫我買那東西我還真買着了!你快跟我來看。”說着去拉白航宇,白航宇甩了甩胳膊,他還跟華爽較着勁。孫奇只得努力把白航宇往走拖着,陳思嘉在旁邊看着,她手上扶住了華爽的肩,皺眉對她搖了搖頭。

孫奇把白航宇一直拉到了樓外面才松了口氣,确定過天啓的人沒再跟上來:“怎麽了,這是為什麽啊?”

白航宇接過孫奇給他新買的煙撕開:“不為什麽,不是老有人黑我在劇組耍大牌麽,我這就耍了一次了,怎麽着吧。”他想點煙,只是火又擦不着了,用了一上午,這回是真的沒油了,火星蹦着卻着不起火了。心裏一煩,白航宇直接把打火機給摔了,崩裂在地上,擋風板都掉了。他發現自己怼完人空長了一身戾氣,卻也不知道是為了點什麽,也想不出個辦法,讓遇卓的現在的處境更好過一點。

下午開拍的時候,陳思嘉又來晚了。中午鬧過的事已經悄悄傳開,氣氛更加不對了,只有姚文青一個人好像還渾然不覺。

《邊緣人物》第十一場第一幕第一次,A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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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思嘉沖進來的時候,遇卓微微側了側頭,他聽見了,卻又吸了一口,并沒有停下來的打算。煙被奪下來,他被閃了一下,努力去撐着輪椅的把手。卻一下聽不清喊的什麽話,只知道喊着喊着哭腔都起來了,自己的肩膀被搖着,半個身子卻還是麻的。

陳思嘉就站在旁邊看着,先是錯愕,然後卻也沒走,反倒是起身去撿被扔在地上的煙頭。

“你能不能想想別人,難受的是你一個人麽,你怎麽就這麽的自私!”

久病最折磨人的心智,毫無盡頭的煎熬和等待化成的怨氣,只能朝身邊最親近的人發洩。哭鬧的時候餘光看見白航宇一下就驚動了敏感的神經:“你出去,別再來了!”

又要被轟走了,白航宇停下來看了看一直低着頭的遇卓,手裏還捏着着煙頭,眉頭也皺起來了:“走就走呗,你喊什麽喊啊。”他從遇卓的旁邊走過,停了一下,突然把兜裏的一包煙逃出來低身放到遇卓的手裏。陳思嘉過來要阻攔,白航宇轉身的功夫,突然下意識地拿膀子用力扛了她一下。

陳思嘉入戲了,劇本裏她本來要跟白航宇争執幾句什麽,一下也沒有防備,猛地被撞退了幾步,然後直接坐到了地上。

白航宇就看着也不上去扶她:“呦,沒注意,對不起啊。”是劇裏角色的語調。

在場人都莫名奇妙的,場外的華爽已經站了起來。姚文青鏡頭卻不知怎麽還沒停,一直拉進着,特寫的是葉标手裏面被揉碎的煙頭。

“咔!”

一個長鏡頭拉完,姚文青終于喊了停,他小跑了過來:“沒事兒吧思嘉。”大家也都圍過來,場內立時亂了起來。遇卓離得很近卻一直沒動,他不由自主地看着白航宇塞到他手中的煙,那煙他認識,翟陽小時候老抽的,當年賣五角錢一包,大前門,是當時能買到最便宜的煙。

他想起來,翟陽高中的時候開始偷他爸煙抽,被打了之後就自個兒攢錢買,上下學的時候老叼着,跟一幫壞學生的混在一起換着抽。遇卓看多了也管他要過一回,翟陽沒給,說小屁孩等你成年了再說,翟陽那時候自己還沒成年呢。遇卓就有點不屑,等他真成年的時候,就已經要不到了。只是過了這麽多年一直記得,他本以為這煙早就停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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