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全面戰争

全面戰争

姜達離開星盜的攻擊範圍後第一時間向星盟發送了求援信息,軍部緊急響應,當即從附近抽調援軍過去,卻連星盜的尾氣也沒攔截成功。

為讓洛清銳安分呆着,紀遠抓了百來個第十六艦隊的人作為俘虜,從蟲洞離開後就收到了來自星盟的加密通話,他瞥了眼信號頻道,接通了。

透過單向可視的玻璃,馬維多看見了坐在血泊裏,狼狽蹙眉忍疼的洛清銳。

他像是一片冰冷的雪落在被赤紅染上顏色。

馬維多眼神直勾勾看着面前的紀遠:“你對他做了什麽?計劃裏不包括這一項。”

紀遠舌尖抵着犬齒沉默了一會,然後突然笑了:“表舅,不在計劃裏的事情很多,這些都可以自由發揮。可是你對洛少将的關心是不是也自由發揮的多了一點?你們什麽時候是這麽好的關系了?”

馬維多眼神一閃,控制住臉上肌肉冷靜道:“他是個值得尊重的對手。”

紀遠“嗤”了一聲,歪頭看他:“真是稀奇。我以為表舅這輩子都不會有‘值得尊敬的對手’。不過比起洛清銳,大舅還是先擔心一下自己吧,你手下人做戲太假,我的人都快看出來了。”

馬維多臉色果然難看起來,挂斷通訊匆忙去掃尾。

紀遠對着漆黑的屏幕若有所思。

洛清銳再次醒來,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場景。

夕陽,蟲鳴,竹林,溪流。

重型武器和飛船從升降臺收入星球腹地,星艦【誇父】就落在小木屋後方的巨大草坪上。

這場景古樸又精雅,遠久又先進。

身上的傷已經被完全治愈,脖頸間卻多了一枚電子鐐铐,一旦洛清銳走到距離小木屋五米外的距離,金屬的項圈就會釋放出足以擺平一個成年男子的電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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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紀遠顯然也知道這東西限制不住洛清銳,于是他在洛清銳的腳踝和手腕上又用電子鎖加上了生物毒素和植物毒素。

洛清銳在離木屋四米外的小溪邊坐了下來,簡單清洗了一下身上的血跡,白色的襯衣被打濕些許,貼在肌膚上襯出鎖骨輪廓。

紀遠這時忽然從小溪裏冒了出來,水珠從他小麥色的皮膚上劃過,赤膊的上身肌肉健壯飽滿,充滿野性的張狂。

他一只手裏拿了個原始的木制魚叉,另一手把打濕的額發抹到腦後,露出線條立體的五官,然後朝洛清銳燦然一笑:“你醒了?我打了兩只魚,烤給你嘗嘗。”

晚上七點的小之星地表,除了星盜首領紀遠,再無其他人。

世界寂靜,唯獨火星噼啪。

紀遠手邊放着調料,一邊轉着烤魚,一邊把調料撒了上去,紀遠手上不停,嘴上也不停:“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身上遠古的華夏血統作祟,你這個人就是不喜歡坦白自己的感受。沒關系,我觀察出來了,烤魚呢你是愛吃的。”

他說着把兩條魚裏烤的更好的那條遞給洛清銳:“我記得你廚藝比我好,可惜自從咱們軍校畢業太久,我都多少年沒吃過你做的東西了。”

兩人這麽圍坐火堆旁,竟宛如多年好友重聚。

洛清銳伸出手接過烤魚,紀遠視線擦過他腕上鐐铐下紅了大片的肌膚,視線有短暫地停頓。

洛清銳:“烤過了,不好吃。”

紀遠笑:“明天換你烤。”

空曠的草原上沒有回音。

紀遠臉上笑意淡了,随手将烤魚丢進火堆裏,望向頭頂漆黑的星穹:“洛清銳,為什麽你始終選擇的不是我?”

篝火跳動,坐在他對面的人一口一口吃着烤魚,語氣平靜又淡漠:“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如果你說的是這個可笑的計劃,那麽我從一開始就一視同仁地不支持你和大皇子殿下。”

紀遠冷笑一聲,“是。果然是他下手更狠,竟然拉上整個皇室墊背,還用親弟弟拖你下水。倘若不是親眼見到他的焦屍,我定然要給他再補上兩槍洩憤。”

“你和他有什麽區別?”洛清銳說,“傑夫和他的妻子子桑田——你的身邊,有多少這樣無辜犧牲的人?你們這樣把人命當成可以為目的随便犧牲的道具,對得起進入星盟軍校時的宣誓嗎?”

十八歲時,剛成年的紀遠抱着一腔熱忱進入星盟軍校,對着繁星包裹中的鳳尾花|旗幟,一字一句給出代表忠誠的宣言。

誓守衛星際聯盟,

為人類文明之大觀,

為群星之璀璨,

死而後已。

紀遠忽然短促地笑了一聲,星辰光芒從他眼裏一晃而過,轉瞬歸于沉寂:“為人類文明之大觀——你覺得星盟皇室,堪此大任?”

這是一個過于宏大的命題。從他們三人相識開始,這個命題便在他們之間被反複提及、互相诘問、最後各持三種不同觀點,僵持着不歡而散。

洛清銳隔着跳躍的篝火,視線如晚風一般掠過紀遠,淡薄而輕巧。

一切答案盡在這沉默裏。

即便不是皇室,也不該是早已丢失了本心的紀遠。

而相識多年的紀遠讀懂了他的沉默。

“這兩天你就留在這裏吧。”紀遠說着緩緩起身,“我最後給你一點考慮時間。但你要知道,比起與你為敵,我寧可親自送你上路。”

-

皇室回歸後的第一次國慶巡游就這樣被星盜破壞,後續的所有安排皆被按下暫停,新帝陛下緊急趕往雷格星讨論營救洛少将事宜。

交戰的全過程被記錄儀完美還原,不論是誰來看,馬維多的第七艦隊的表現都太過消極,堪稱逃兵。

臨時被馬維多指派執行指令的人已經被紀遠帶走算是給他掃了尾,至于剩下的,馬維多只能自斷雙臂,模棱兩可地甩掉了責任。

記錄儀最後還原的是洛清銳在差點毀掉【誇父】星艦時被迫回到【死神之鐮】的畫面。

手臂、腿,共四槍,血跡至今殘留在漂浮于太空中的【死神之鐮】星艦上,星盜帶走了近一千名人質和對他們威脅最大的軍部将領,即洛清銳本人。

斯炎垂于身側的手用力握緊,儀态卻維持着一個君王危急關頭該有的鎮定:“當務之急是派營救小隊前去将洛少将救回來。”

在他的注視下,嚴老統領從寬大座椅裏換了個姿勢,捧着倒了熱茶的杯子,遲遲沒有開口。

“嚴老統領在猶豫什麽?”斯炎指節輕敲桌面,下颌崩出銳利的線條。他沒有再給嚴州沉默和打太極的空間。

嚴州皺着眉沒說話,但自有人替他分憂。

軍部末席不知是誰小聲說:“可洛大校被帶去的是星盜老巢小之星,萬一營救失敗就是全軍覆沒;或者惹惱了星盜,就要面臨全面戰争……”這人氣勢虛弱,聲音越來越小。

斯炎擡頭望去,“報上姓名。”

對方小聲回答。

“你被開除軍籍了。”斯炎眯起眼睛,“不論軍部還是上四軍,星盟軍人為二十七星域、數百億民衆負責,絕無貪生怕死之輩,也不該有因懼怕星盜而企圖息事寧人之人。”

斯炎擡手指門:“給朕摘了他的星章。”

“嚴——唔!”直到被海伯森請出會議室時,對方才如夢初醒地喊出聲,卻被身後人眼疾手快地捂住嘴。

大門“碰”地合上。

“現在,嚴老統領。”斯炎從桌前起身,有力的手臂撐在桌子上,上半身前傾出一個極有壓迫感的角度:“軍部該和上四軍一起制定營救計劃了。”

-

半夜。

這是小之星一年中氣候最溫和的時候,夜裏門窗大開,微風吹着十分舒适。

洛清銳躺在木制簡陋的硬床上,一側頭便可從窗外看見星穹。

可惜星宇光芒暗淡,分辨不出那顆才是他該去的方向。

小之星原本不叫小之星,數百年前,它本有一個優雅大氣的名字,後來被星盜占領之後,星盟為顯對星盜的鄙夷,将其官方命名改成了“小之”,取自“卑狹”“低劣”之意,極盡對星盜之羞辱。

然而沒什麽文化的星盜們不以為意,甚至反而覺得這個名字比原來那文绉绉的版本好記多了,于是小之星之名就此流傳開,原本的名字反倒被人們徹底遺忘。

小之星地表唯一的小木屋有三間并排的房屋,中間為紀遠卧室,左邊為書房,另一頭則是紀遠安置洛清銳的地方。

夜半,紀遠同下屬開完會,撤下隔音罩後,走到洛清銳屋外窗口看了一眼。

木床上,洛清銳披着夜色,皮膚如月光,阖眼睡的安寧。

紀遠險些想要推門進去,卻忍住了。

還不到時候。

他折身離開。

在他走後,洛清銳緩緩睜開眼睛,将剛剛半側身時壓着的胳膊擡起放在腹部。

他停下了計時——十七秒手臂就會徹底麻痹。

植物和生物毒性會分別在他離開木屋六米、七米時發揮作用。

也就是說,當他離開木屋五米,脖頸間的電擊環會發揮作用;離開六米,手腕上的生物毒性會緊随電擊環之後生效;離開七米,腳腕上的植物毒性最後啓動。

三重保險。

洛清銳輕輕把手背覆蓋在眼睛上,身體因為反複嘗試拉扯距離而處在被電擊及中毒的虛弱中,腕上還帶着毒素刺激出來的紅,指尖顫抖不已。

這可真是久違的僵局了。

-

兩天以後,星盜收到了上四軍和星盟軍部正在蟲洞邊緣屯兵的消息。

以小之星為中心的星系忽然忙了起來,無數艦船、無數人和紀遠碰面又離開,唯獨洛清銳始終被他放在眼皮子底下親自看管。

這天下午,紀遠莫名興奮地拿着一段視訊找到洛清銳,挑眉放給他看。

畫面裏的斯炎換上了皇家最隆重威嚴的冕服,這位年輕的帝王或許年齡尚還稚嫩,心性卻已不可小觑。

他握着手裏權杖,向星盜首領發起最後通牒:“歸還星盟洛少将,或者準備迎來和星盟的全面戰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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