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第 43 章

◎明日便會搬離府上◎

江扶元用拇指在那黑線上按了按, 鐘北并未有什麽反應,他也不知此種是何病症,便問:“這黑線何時有的?”

鐘北垂眸瞧着手腕, 他想了想, 道:“大約七八日前就有了。”

“可有什麽不适症狀?”

江扶元松開他的右手, 又撩起另一邊看了,這邊手腕上倒是幹幹淨淨。

鐘北任他将兩只手都檢查了:“只是偶爾有些頭暈,其餘并無不适。”

鐘北比江扶元大上兩歲,自小便沒有父母,在街上流浪長大,後來跟一好心游俠學了些三腳貓功夫,這才勉強活下來,直至進了皇城司。

他人是聰明的, 也有些認死理, 所以在皇城司這個大染缸裏日子并不好過, 時常吃虧被欺負。

後來離了皇城司跟着江扶元,才覺得生活有了滋味,是以他在這世上唯一相信的便只有江扶元。

這條爛命是江扶元救的, 即便他要收走,鐘北也絕無二話。

此時見江扶元眉頭緊鎖, 他生疏地出言安慰:“無礙,你莫要擔心。”

“擔心”這個詞語對鐘北來說有些陌生,也有些欣喜。

江扶元繼續往前走, 對他道:“我今日休沐,叫個大夫來幫你看看。”

鐘北下意識想說不用。

他自己沒有什麽特別的不适感, 叫大夫有些小題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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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 想了想還是保持沉默, 這是江扶元的一片好意,他不該拒絕。

時間不知不覺進入十月,從側門邁入府內,便聞見一股濃郁的桂花香,甜而香濃,直到進了屋還萦繞鼻尖。

江扶元看見桌上有一碟和他屋子格格不入的糕點。

下人告知,是姜寶鸾早些時候派人送來的桂花糕,親手做的。

那糕點看上去便沒有那麽精致,江扶元很給面子地吃了一塊。

有些甜。

糖放得多了,偏膩。

江扶元不喜甜,卻還是咽了下去。

一塊桂花糕吃完,大夫也被請了進來。

鐘北坐在椅子上,由大夫搭脈診治。

那大夫胡子已經花白,經常幫一些達官貴人看病問診,也算經驗豐富,可是剛聽了沒一會兒脈,就皺了眉,許久之後換了鐘北另一只手,繼續診脈。

大夫眉心折痕愈深,他朝江扶元道:“爺,老夫無能,這位公子脈搏時而有力時而疲軟,像是氣血不足,又像是火氣過盛,老夫行醫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如此怪異的脈搏,實在不知是何病症,還望恕罪。”

大夫的話,讓江扶元也跟着皺了眉。

鐘北向來康健,這陣也未去辦甚難事,怎會突然出現這種症狀。

将大夫送走,江扶元又問他:“你老實說,最近一段時日可有受過傷?”

鐘北抿唇,好一會兒才将那日晚上處理刺客時發生的事情說了。

“我當時腳上一疼,從那刺客手裏的銀針上并未發現異常,便沒提此事,眩暈也是後來幾日才有的。”

那銀針甚至沒讓鐘北流血,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江扶元聽了他的話,肅顏道:“為何不早說,你這症狀怪異,現在随我去營裏找劉大腳,讓他幫你看看。”

鐘北看了看手腕上的黑線,最終還是依了江扶元。

抵達營裏時月已高懸,劉大腳還是那副邋裏邋遢的樣子,他喝過酒躺上床,鼾聲剛起,便有人将他搖醒。

一看來人,他翻身揉了揉松怔的眼,還當是在做夢。

“劉叔,醒醒。”

又聽了聽聲音,劉大腳這才翻身起來,眯着眼瞧他:“你怎麽來了?”

江扶元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心裏大概有數。

江扶元道:“劉叔幫他看看,這可是中毒之症?”

劉大腳一開始還有些許睡意,等瞧見鐘北手腕上的黑線,登時清醒。

他拉着看了好一會兒,又将兩指按在脈搏上,神色一點點變得凝重。

“你小子什麽運氣,怎麽老是遇上這些奇奇怪怪的毒。”劉大腳盤腿坐在他那不大的床榻上,忽然嘆了口氣:“回去吧。”

鐘北問:“不礙事?”

劉大腳冷哼一聲:“你說這黑線出現了七八日是吧,恩,算下來的話,至多還能活二十日,你說礙不礙事?”

江扶元與鐘北相視一眼,誰都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劉大腳指着他手上的黑線解釋:“此毒名喚月散,從中毒者手腕上出現黑線之始,一月之內,必定毒發身亡。剛中毒時不會有太大的不适,伴随着偶爾的頭暈,不影響生活,等到第二個十日,便會手腳無力行動不便,第三個十日只能卧床等死。随着中毒愈深,黑線也會逐步往手肘處延伸,一旦蔓延到手肘,便神仙也難救。”

這毒便是在皇城司內聽慣了奇聞異事的江扶元也覺得頗為陌生,既然劉大腳能清清楚楚說出這種病症的來歷,想必是有辦法的。

“劉叔可知怎麽解這毒?”

劉大腳重新在床上躺下,道:“我也是從一本地方志上偶然得知,具體解法還得等我好好研究才知曉,你們先回,等有了結果再來。”

難怪剛才他直接便讓回去,原來是因為這。

江扶元表情沉重,劉大腳見狀道:“還有時間,我争取三日內給你答複。”

劉大腳雖然看着不靠譜,卻是個守諾之人,江扶元自是信他,便也沒再多問。

這毒聽上去還能活一個月,似乎比不上見血封喉的狠辣,但也極為消磨意志,而且聽劉大腳的語氣,應當并不好解。

回去後,江扶元又把那日的事情好好問過鐘北一番。

那些死士原本的目标應該是他,而鐘北是替他去處理才會中毒的。

江扶元不是怕事之人,他近來遇到刺殺的頻次不少,以前總是小打小鬧,也沒放在心上,這回看來,是真有人要置他于死地。

不管是誰,他必要将此人揪出來才罷。

劉大腳那邊還沒傳來消息,戶部倒是先有了結果。

這日又逢月中,合該去姜廣那用膳。

因着程守中一家被流放,朝中大皇子一黨安靜了許多,姜甫堂也不敢再去同一些官員喝酒應酬,生怕被冠上結黨營私的罪名,近一段時日下了值便回家,安分守己了不少。

聽聞今日江扶元會回來吃飯,姜甫堂早早便去了興陵院,想同江扶元碰個面,說說朝裏的局勢。

他別的不行,小道消息還算靈通,程守中流放那日,他可是瞧見三皇子和江扶元一前一後從城門口離開的,這義弟的本事比他想的還厲害,不結交不行。

姜甫堂心裏打着小算盤,直到全家坐下,準備開飯了,江扶元也遲遲未出現。

姜廣習以為常,想來江扶元這陣子忙得很,不必再等。

正想宣布動筷,姜甫堂反倒提議再等等,姜廣心下納罕,并未反駁:“既如此,便再等一刻鐘吧。”

飯桌上,姜寶鸾與姜寶珠靠坐在一塊兒,二人瞧着心情都不錯,聽着要等也不見煩色,只那小的姜毅忻耐不住性子,撅起了小嘴,又礙着大人在場不敢發作。

不多時,江扶元掀簾而入,帶進一陣冷風。

他不曾穿披風,這個時節了,似乎還穿着夏天的衣裳,像是不怕冷。

等走近了,才聽得他的聲音。

“今日有事,回晚了,你們不必等我,先吃便是。”江扶元淨手落座。

姜甫堂和顏悅色,對他态度極好:“等這一會兒算什麽,都是一家人,自然要齊齊整整才好。”

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總叫人覺得有些奇怪。

江扶元但笑不語,等姜廣先宣布用膳,姜甫堂這才安安靜靜吃飯。

飯後,桌上餐具撤了,姜毅忻嚷嚷着要吃甜點,屋裏充斥着各種說話的聲音,讓人頓感熱鬧。

姜甫堂與江扶元隔了一個茶幾落座,姜甫堂正想着該怎麽搭話,就見江扶元放下手中的茶盞,朝姜廣走去。

江扶元單膝跪地,如此突然的舉動讓屋內的人都禁了聲。

“義父,戶部那邊的文書已經批了,我明日便會搬離府上,這些年多謝義父的包容教導,教養之恩沒齒難忘,以後但凡有用得上的地方,只管吩咐便是。”

江扶元說着,朝他磕了三個頭。

似懂非懂的姜毅忻也知不該在此時說話,悄然躲在了姜寶珠身邊,看着在場大人們的表情。

姜寶鸾亦是震驚。

她沒想到江扶元不聲不響,竟然從戶部那兒弄到了文書,要離開他們姜家。

雖然清楚江扶元不會在姜家待太久,但這樣快的速度,讓在場之人措手不及。

衆人臉上皆有震驚之色,唯有姜廣,很淡然地接受了這一事實。

姜寶鸾一想也對,江扶元若想去戶部辦理文書,自然是要讓姜廣知道才行。

姜廣起身将他扶起:“你已過了弱冠,做任何決定只要無愧于心便好,以後自立門戶,當慎思慎行,做個堂堂正正之人。義父不需要你做什麽,也不需要你報答,你以後多來走動走動,我便知足矣。”

這麽些年,江扶元與姜廣情誼最深,聞言內心動容,低聲應了句“是”。

另一邊姜甫堂急得臉都紅了,憋了好半天才開口:“二弟作何這麽急,在家中住着不是挺好?”

這麽急着搬出去,他還沒來得及同他打好關系。

江扶元道:“文書已經下來,再住着不合适。”

姜甫堂自然知道要戶部批下一個文書有多難,尤其是這種自立門戶的文書,若是不去找人疏通關系,便是三年五載都別想有結果。

而看江扶元這鐵了心要走的意思,姜甫堂再急,也找不到将人留下的借口,只能換個法子:“那宅院可有着落,我有熟人,可幫推薦一二。”

江扶元婉拒:“已購置了一處宅院,不牢費心。”

姜甫堂再不多言,也不知說些什麽合适。

第二日一早,鶴胥院便有了響動。

姜寶鸾起身後,時不時能聽道一牆之隔的動靜,心情有些複雜。

她梳洗過後,讓阿巧把昨晚準備好的東西都帶上,踏上那條她熟悉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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