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第 45 章

◎東風樓◎

江扶元埋首案前, 聞言朝他看去。

可能是因為中毒的緣故,他看上去沒什麽精神,除此之外暫且沒有旁的症狀, 但按劉大腳所說, 這前十日毒性還未發作暫不覺痛苦, 中間十日行動不便,疼痛随之加劇,到了最後十日,便會痛不欲生。

如今前十日已過,他當是能感受到毒性的痛了。

瞧他這幅能忍的樣子,江扶元翻動着手中的紙張,道:“既不想治,那便收拾東西走人, 我身邊從不留廢物。”

鐘北聽了這話, 不做聲, 垂下了腦袋,像一只蔫噠噠生了病的獵犬。

他想繼續留在江扶元身邊,用這種狀态怎麽留?怎麽幫着做事?

要真得了那種治不好的病便罷了, 這藥引都有下落了,他作甚放棄?

“主人, 什麽時候動身?”鐘北是個直腦筋,有些事情一旦想通就好了,這次是去尋為他解毒的藥引, 他理所當然地認為該他一人去。

江扶元從手上的那沓紙裏抽出一張,道:“你留下。”

鐘北聽他這話, 似是有別的打算, 忙道:“不敢勞煩主人, 此事我自己辦便好。”

江扶元打量他:“你身體撐得住?”

鐘北:“我很好,一點事都沒有。”

剛才有些不想活了,但現在還是覺得活着跟在主人身邊比較好。

“那便随我一道去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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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北愣住。

他忽而想起當初被江扶元從亂葬崗裏挖回來的時候,心裏那種微妙的波動也是如現在這般。

為了主人他也要治病!

生了病也要努力讓自己好起來!不然主人豈不是白将他挖回來了?

鐘北一拱手,嗓音無比洪亮:“是!”

這個字,差點将江扶元吓一跳,他還沒從見鐘北這般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看起來還真不像中了毒的……

二人出遠門,向來以輕便為主。

江南離京城說遠也算不上,只是快馬加鞭也要兩日腳程才能到。

鐘北這毒又等不得,他們簡單收拾行李,帶了些幹糧便上路了。

此次出京,江扶元特意在皇城司接了個江南的任務,打着做任務的旗號,暗中去尋纏心紅蓮。

鐘北此毒怪異,上次那群死士至今仍未查出任何線索,行事謹慎些總沒錯。

他們走的官道,大路平坦,吃飽了的馬兒跑起來飛快,晝夜疾馳,不到一日的功夫,便行了大半路程。

來到落腳的驿站時,鐘北臉色差極,在外人面前還裝一裝,等進了自己屋,對着面盆便嘔出一口黑血來。

要知以前,便是在馬背上跑三天三夜不合眼,他都甚少會如此虛弱,毒素入侵,讓他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胡亂洗漱後便躺在床上,連翻身都覺得疼痛萬分。

他安慰自己,睡上一覺,明日便會好些,可是入了夜後,身上更疼了。

白天他還能将注意力放在趕路上,現在夜深人靜,那點疼便像是有蟲子在啃咬他的每根神經,再能忍,此時也疼得抖了起來。

房門便是這個時候被敲響的。

鐘北該有的警惕性還在,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毫無異常:“誰?”

江扶元道:“是我。”

鐘北咬牙爬起來,先将額上的冷汗擦去了,這才開門。

他站得筆直,低低道:“主人找我有事?”

江扶元進門後,将一小瓷瓶擱在桌上:“吃一丸藥,免得半路疼死。”

鐘北見此也不裝了,弓着腰,抖着手,倒出一粒藥丸來直接扔進嘴裏,也不就水,幹巴巴地咽了下去。

江扶元出發前特意去找了一趟劉大腳,劉大腳很不贊同鐘北長途奔波,但聽江扶元口氣,若是把人留在京城,怕是他怄氣就得先怄死。

“什麽樣的主人養什麽樣的下屬,一個兩個都是倔驢,勸都勸不住。”劉大腳口中罵罵咧咧,卻還是給他配了一瓶子藥丸。

鐘北吃了藥,盤腿坐去床上,江扶元要他調理體內胡亂沖撞的氣息,見他咬牙忍得辛苦,将手搭上他的肩,傳了些真氣給他。

藥效揮發後,鐘北這才覺得好受不少,只是臉色還蒼白得緊。

江扶元道:“這藥一日只能吃一粒,若是再疼也得忍着,明日在此休息半日再出發,你且先睡。”

鐘北已昏昏然,連江扶元的話都只聽了一半,睡了不知多久,口中幹渴,偏又沒力氣起身,不知是哪個好人,送了些水到他嘴邊,他便迫不及待地喝了起來。

第二日鐘北一直睡到午時才醒,他白日狀态要比晚上好些,吃了些東西後,便又上馬趕路。

江扶元表情一直繃着,瞧着鐘北這幅樣子,他心裏亦是不好受,也不知這趟帶他過來是對是錯。

就這般走走停停,藥丸吃去三粒,總算遠遠看見了江南城的城門所在。

江南的是暖冬,比之京城,此處氣溫要高上一些,已經入了夜,來來去去的人依舊不少。

江扶元下馬牽着缰繩進城,守衛看過他二人的路引後這才放行。

此處不愧是風調雨順的魚米之鄉,城內熱鬧非常。

燈火将整條街道照得亮如白晝,看這繁華程度,一點兒不比京城差,由百姓的穿着打扮也能看出此處的富庶。

江扶元很随意地牽着馬停在一家客棧門前,他們在外向來低調,所以挑的客棧也不是城內最有名的一家。

進客棧內轉了一圈,覺得環境還不錯,便直接交了銀子,暫訂了兩晚。

鐘北精神不濟,江扶元便讓他在客棧內休息,等吃過店內送上的簡單炒菜,他便獨自一人出了門。

江扶元不是第一次來江南,對城內城外尚算熟悉,閑逛着踩踩那黑市拍賣場的位置。

線人那得到消息,這家拍賣場在江南本地名聲很大,每晚會出二十個拍品,最後三樣往往是珍品。

自然,拍賣會也不是随随便便什麽人都能參與,一般都得先驗過身家才能獲取進場資格。

江扶元便扮作那有錢沒地兒花的富貴公子哥兒,背着手來到了名叫“東風樓”的風月場所。

進了樓內,江扶元便扔了一錠金子給老鸨,金子閃得老鸨眼睛發直,笑容也愈發谄媚:“公子,快快裏邊請,您瞧着面生,聽口音像是京城人士吧?”

江扶元聞言,臉上揚起一抹痞裏痞氣的笑:“這都被你猜着了,夠厲害的呀,我早就聽說江南這兒的姑娘各個水靈,這不得來見識見識。”

老鸨聞言“咯咯”笑了起來,手中的帕子一揮,道:“那公子您可來對地方了,我們東風樓裏可有全江南最好的姑娘。”

江扶元一聽,掏出一大把銀票,也不數,胡亂地塞進老鸨懷裏:“把姑娘們都叫上來,讓我看看你這媽媽有沒有騙我。”

老鸨抓着銀票,一看面額都不小,這位當真是個出手大方的主,表現得更為殷勤,給他安排了一間上等房不說,還叫來了一連串樓裏的姑娘。

江扶元左擁右抱,将所有姑娘都留了下來,又給了老鸨一大沓銀票,和樓裏那些尋歡作樂的男人毫無差別。

老鸨眼睛毒辣,見江扶元穿的都是上好绫羅綢緞,出手又闊綽,便知是個好宰的冤大頭,送進去的酒水飯菜全是店內最好的。

這一晚,江扶元醉醺醺地從樓裏出來,老鸨和那些姑娘們留他過夜,被他用借口給拒了,等拐出東風樓所在的那條街,他這才抹了把臉,雙眼清明地回了客棧。

拍賣場就開在東風樓上,江扶元今晚從那些姑娘們的口中多少也套出了一些話,要想去那拍賣場,光有錢還不夠,得有人引薦。

該說不說,規矩挺多。

江扶元回客棧用冷水洗了把臉,這個季節的水很涼,刺激之下,剛好能讓他喝過酒的大腦清醒一些。

第一日東風樓混了個臉熟,第二日将鐘北帶着去時,站在門口的老鸨剛看見他,便邁着小碎步迎上來:“李公子來啦,快請進,我們這兒今兒個來了新姑娘呢,看看可有合眼緣的?”

江扶元颔首:“今日我可是帶着朋友來的,你可別拿昨兒個的那些庸脂俗粉來敷衍我,要好的,美的,讓我這兄弟掌掌眼。”

花媽媽答應得極快:“這是自然,我辦事兒李公子您放心好啦。”

鐘北随江扶元上樓,與昨日一樣,房內很快便傳出女孩子嬌嗔的笑聲,他遠不如江扶元會演戲,坐在那如尊雕塑,一動不動,渾身還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

喝了幾杯酒,舞也看膩了,歌也聽乏了,江扶元無聊地打了個哈欠,道:“你們這就這麽些花樣?沒點其他樂子?”

有聰明的姑娘聽出來江扶元的言外之意,嗲聲道:“公子莫氣嘛,難道是奴家伺候得不好?”

江扶元拉下臉,推開她遞來的酒:“沒勁,當真是沒勁。”

他可是樓裏的貴客,一晚上花費抵得上樓下一小半人,若是得罪了這貴客,媽媽定會狠狠罰她們一頓的。

姑娘們臉上都浮現出緊張之色,江扶元對她道:“去把花媽媽叫來。”

他身邊的女子哪敢不從,起身拉開門去叫花媽媽了。

木門打開時,懶懶坐在上首的江扶元看見外面一閃而過的身影,慢慢坐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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